前厅那里,管维修的李健、管基建的丁涛,还有管安保的张达都在。大家神色疲惫,连夜挖坑、拆房、布道可都是力气活,几乎拆遍了王府内所有的空房。大伙见我出现,立即整了整精神,上前给我请安。

    “免礼!大家幸苦了!”我示意他们都坐下,“昨夜劳作今日已初见成效!只是这些法子也只管得了一时,那廉政淳在此处吃瘪,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妃,今日之战已然十分惨烈了。”李健的脸都有些发白,“这些个招数往后不管用,那我们该当如何?”

    我苦笑到:“如何?硬着头皮咬着牙顶住!没得退路了。”我朝他们扫了一眼,“廉将军荣养多年,麾下只得两军将士,现在看来他应是负责京畿各大家族的封锁。他既然一上来就重兵找我南阳王府与王世家的麻烦,恐怕其他世家大族只是寥寥守卫。我们不能够坐以待毙,得想法子冲出去,与大家联手,方能解这个困局。”

    余下之人都不停点头。

    此时宋清风也赶来了,躬身回禀:“王妃,后门处都料理完了。我府兵士亡一十三人,伤四十六人,比预计的情形要好很多,都做了妥善安置。”

    “嗯!还好!还好!”我松了口气,加之前院之战未有损失,总算是顶住了第一波攻势。

    “王妃,后院只得柳侧妃、李孺人等六人愿意留下,加上伺候的丫鬟共一十七人,余下各处也按您的吩咐放走了好些妇孺,府中只留了男丁。”

    “好!”这样府中去了一多半的女眷,既能省点吃食,也不用多分出人手照顾。“你等妥善安置好王爷的女眷,张达遣一对人马专门负责她们的守卫!”

    “是!”

    “你们先下去吧!恐怕今夜还是个不眠之夜!”

    “遵命,王妃!”

    其余人都告退了,我单独将宋清风给留了下来。

    “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宋先生,王爷的公文书信平日都是你处理的。所以还要劳烦你将重要的东西转移到别处!”

    “在下也正有此意!王妃可有好主意?”

    我沉吟了一下,“保险起见,你亲自将这些东西打包,再用油纸封好!”

    宋清风恍然,“王妃的意思是——”

    我点点头,“我看我落水之处就挺好!”

    宋清风抬眼瞄了瞄我,估计觉得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开玩笑的心思。

    我扣了扣桌子,“此事,你知我知,再别让旁人知晓了!”

    “这个请王妃放心。”

    “好!宋先生,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王妃但讲无妨!”

    “我觉得上次王爷中毒事件与那赵祀脱不了干系!”

    “哦?此话怎讲?我们彻查了许久都没有头绪!”

    “你想啊!廉政淳原来是在哪里护卫?”

    “他?他好像一直在南麓一带带兵。之后宁国公被皇上从漠北调防到了东南,接手了他的一应事务,”他觑了我一眼,“他就被您父亲参了一本,回到京城,做了个从四品的诸卫将军的闲职。后来经过多年苦心经营,这才升到了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不过也是到顶了,毕竟他的年纪在这里。”

    “这不就对上了!他长期驻守在南麓,能参与江南贪污舞弊,而那蜂毒又产自岭南。”

    “确实如此!”宋清风不住点头。

    “王爷查案查到了线索,赵祀坐不住了,一定是他献计要加害于王爷。结果一计不成,他们这帮蛀虫便在朝中运作,干脆夺了王爷的查案之权,交给主子赵祀来权合。谁知王爷并未就此放手,那李千瑜必是得了案子的关键证据,冒死送了出来,这才让他们这伙人狗急跳墙了。趁着眼下时局纷乱,干脆造了反,不然,待尘埃落定,他们还是难逃一死。”

    “王妃所言极是!”宋清风坐不住了,“那证据必是还在……”

    我抬手示意他慎言,“宋先生,眼下正是抓那内鬼的最好时机!”

    宋清风眼中精光一闪,“确实!”他一拳砸在桌上,“那人差点害了王爷性命。时至今日,他的主子定会命他伺机翻找那证据,我们就来一招请君入瓮,看看那人到底是谁!”宋清峰立即起身,“此事就交由在下去办!王妃具是疲累了,还请好好休息,身体要紧。”

    我点点头,“那你去办吧!演一出好戏,也叫我开心开心!”

    “那在下告辞!”

    “请!”

    宋清风转身便急急走出了前厅。

    ————————

    我让顺儿汇同宁家军与赵瑞阳的府兵做好王府的护卫工作,并承诺他,如若此次能安然渡劫,便放他去往漠北,效力于宁松哥哥麾下,也让他一尝夙愿。

    小伙子干劲十足,跑来跑去地汇报情况。

    出乎我意料的是赵霂的这帮府兵,比之我宁家军竟也丝毫不逊色。还好还好!我双手搓搓了脸颊,一时觉得困顿非常。

    雁儿端着热粥进来,“小姐,快吃些吧!这都挨晚了,您午膳还未用过。”

    我勾了勾嘴角,“哪有胃口吃啊!”

    “雁儿就能吃得下!”

    我摇摇头,“哪天雁儿要是吃不下东西,那必定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了。不过,眼下我们都快活不成了,你也有胃口?”

    “小姐,不是雁儿夸口,雁儿就是觉得这次大家都会没事的。”她的小脸红润,双眼晶亮,直直看向我,那种笃定一时竟叫我欣慰,“好!承你吉言!”

    “哎!”她裂开嘴笑了。

    我匆匆划了几口粥,问道:“柳如烟她们如何了?”

    “她们啊好着呢!”雁儿将陆尘飞留下的糖药丸都装在了身上,想起来就给我吃一颗,搞得我都觉得自己像个毛孩子。此时她又开始掏了,我赶紧西里呼噜喝完粥,含了一块她递过来的饴糖,含糊地说:“走!我们去看看她们!”

    “小莲都在那了!”她一脸的不愿意。

    “走了啦!”我拽了她一把,她才跟着我后面往洪一阁走去。

    今夜无一丝风,漫天黑沉沉的云,月亮时隐时现,偶尔吝啬地洒下一些光亮。外院,沿着围墙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内院,各处筑起的哨塔亮着灯火,守卫们都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四处。

    一路看过去,井然有序,我稍稍定了定神。直到看见灯火辉煌的洪一阁,我这才皱起了眉头。推门进屋,发现一干人等全坐在一处,见我进来,纷纷起来请安。

    “免礼!”我在上首坐下,“非常时期,今夜大家就在此处休息。有何需要,尽可以遣小莲来向我禀报。”

    “王妃!”李千琴头回没有精心装扮,看上去倒似个小姑娘,她面目憔悴,低低问道:“王妃可有王爷的消息?”

    “尚无!”

    “王妃可知何人能救我们出去?”

    我淡淡一笑,“尚未可知!”

    “那我们岂不是在这里等死?”她眼圈微红,情绪有些激动。

    闻言,我往后一靠,“确实!”

    “你——”

    一旁雁儿瞪眼,大喝道:“放肆!怎么和王妃说话的!”

    那李千琴惊出了泪来,惶恐起身,一下跪倒在地,“是千琴无状,还望王妃恕罪!”

    “罢了!你起来吧!这种时候怕是难免的。”我倒是没放在心上。

    李千琴略一迟疑,缓缓站起身来,泪痕依旧。

    我见她可怜兮兮的,便出言安慰道:“集阖府之力倒也能撑得些时日,不过需要大伙齐心协力。如今我们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前路如何尚不自知,但省着点用却是不错的。你们几个主子既合在一处,便将就则个,这烛火、热炭、饭食、饮水都要节制。”

    “我原以为自愿留下的都是想明白了的,要与我们王府共存亡。可看看你们的做派,怕是还没体会到这战事的残酷吧!不如,你们都到前院去看看,也晓得分寸!”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吩咐雁儿带着这十七个娇娇人儿去大坑那走走,雁儿立即来了精神,驱着她们就要出去。

    那柳如烟戚着眉头,冲我讨饶到:“王妃,如烟身体不适便不去了,您要我们怎的就怎的。如烟全听您的安排!”

    “柳侧妃真是深明大义。”我见她的脸色是真差,便不再为难于她,“叫琴棋书画伺候你睡下吧!”

    “谢王妃!”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带着两个丫鬟转身进了赵霂的卧房去了。

    其他人也不愿去,可见我不再理她们,知道求情也没用,便随着雁儿去了。

    小莲忙乎着将多燃的烛火一一熄掉,每屋只留了一盏灯,把那炭火也给灭了。凑到我跟前低低说到:“王妃,其实她们是害怕,一个劲儿叫奴婢将那所有的灯都点亮,奴婢、奴婢凹不过她们,才点的。这炭火也是柳侧妃要烧上的,说是身上冷得慌。”

    我摸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你做得很好!小莲就是能干!往后谁取了你,真真是有福气的。”

    “王妃!小莲就想跟着您,哪儿也不去,谁也不嫁,就像雁儿姐姐一样。”小妮子认真地回我。

    “这傻孩子!”我伏下身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尽说傻话!”

    我让她尽心守在这里,自个出了来。

    夜色沉沉,我穿行在其间,脑中尽是爹亲的笑颜、秦姨的泪眼,我用力甩了甩头,不去想他们。对着夜色我轻叫了一声,“出来!”

    嗖,一阵微风拂过,地上凭空出现一人影。

    “你立刻吩咐手下,今夜无论战事如何,都要拼死将赵桓带出来!”

    “这——”他一愣,“属下明白!”

    “难为你们了!”

    “主子!”

    “我不晓得赵祀会不会对兄弟们下手,可眼下,能救一个是一个。”

    “是!”

    “你去吧!”

    “那、那件事——”

    “我会考虑的!”我背对着他,心里一阵茫然。如果爹亲没了,我在这世上就了无牵挂了,什么爱恨情仇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

    沙沙、沙沙,起风了。

    只片刻,那漫天乌云便不知被风吹向了何处。

    “啊——”几声尖叫响彻府邸,想必是那些女人见到那坑了吧!赵霂,你不要怪我把你的人统统吓傻了好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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