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一阵紧似一阵的春雨下落着。那些大滴大滴的雨水从那刚刚发出不久的嫩绿的苦楝树的枝叶里滑落到教室走廊那边的泥地上,溅起一个接一个的大大的水泡,带着黄黄的泥土。于是那一排黑板报的起支撑作用的杉树木料上便溅满了黄黄的泥浆。还有黑板报那边的苦楝树树干上也全被黄黄的泥土弄得面目全非。

    赵春晖听他也曾经走南闯北的父亲说过,云溪县这杉树在整个华夏大地上可以说是一个奇迹般的神奇宝物:即便同是处于湘南几个县,周围那些县出产的杉树时日久了都会从内心里开始空心腐朽,而唯独这云溪县大瑶山特别是东青龙河谷出产的杉树,却很难腐朽。即便是十年二十年连续长时间的处于日晒雨淋的环境之中,外表看去很老很陈旧了,可是如果你用斧头劈开来,里面那红彤彤的树芯依然毫无伤损。所以云溪县瑶山人只用这云溪县大瑶山的杉树建屋,不仅仅是木料轻巧,直爽,韧性好,还几百年上千年都难于腐朽,也从来不会有虫蛀损伤。

    赵春晖还听父亲是云溪县大瑶山里的许多树木都是宝:

    瑶山的水桐木锯成薄薄的木板做成的衣柜,你把衣服放置其中,哪怕春天天天下雨云遮雾绕,一片树叶一捧水到处湿漉漉的,也不用担心衣物会发霉变坏;瑶山的各种楠木做成的衣箱,衣服放在里面,穿着会让人神清气爽,百病不生。……

    “赵春晖你在想什么?上课可不能思想开小差啊!”美女班长葛萍萍回过头斜斜的看了赵春晖一眼,轻轻的提示赵春晖。

    黑板上,因为周水浒老师外出学习,学校安排暂时代理上课的谭老师在证明一道难度较大的几何题。此时他似乎又进入了恶性循环,根本不热,他却自己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

    赵春晖看着看着,觉得自己这个笨笨的笨学生都能够弄得明白应该怎样才能证明出来了,而谭老师还在那里挥汗如雨地证明了半天都绕不出来,心里唉声叹气地说:“唉,我们怎么又摊上这么一个数学教师啊!”

    一节课下来,那些不用功也根本不想读书的学生觉得老师忙得满头大汗忙得喘不过气来就像耍猴一样好玩。

    下课的钟声响过,许多想要读书的学生都唉声叹气有气无力地从教室里懒洋洋地往外走。

    “喂,你感觉怎么样?”柳叶眉瓜子脸还两只眼睛会说话的吴亚文回过头看了赵春晖一眼,透着关切的口气问。

    想到自己读书却绕不开这样一位老师,赵春晖无可奈何的轻轻叹息了一声。而与赵春晖同坐的那个当组长外号叫做呆霸王的却吼叫了起来:

    “我要上吊!我不活了!”

    他是这个组名义上的组长,只是由于他的学习成绩太差,美女班长葛萍萍和文娱委员吴亚文觉得如果不安排他当一个组长,上课只会除了讲话就是捣乱。

    教室里的课桌以前都是双人课桌。以前是他一个人坐一张课桌,只要他表现一出格美女班长葛萍萍和文娱委员吴亚文就可以用“你是组长你还捣什么乱”去敲打他。不过他也可以肆无忌惮地顺手牵羊就拿他前面的美女班长葛萍萍的作业或者是文娱委员吴亚文的作业来抄。

    因为对于老师教过的知识,他实在什么都不知道,葛萍萍和吴亚文也不想管他。而现在有了赵春晖跟他坐在一起,他总觉得多了许多顾忌。可是他也很乖觉,觉得美女班长葛萍萍和美女文娱委员吴亚文在对待自己和对待赵春晖就是不一样。

    “你坐到后面那张桌子去!”他借机发着无名之火,对着赵春晖吼,“我真的忍受不了你!”

    赵春晖还不明白究竟他在发什么邪火,也懒得理睬他,走出教室去上厕所。等他回来时便看见自己的桌子里的课本东西全部都被搬到了全组最后面教室旮旯处的那张缺了一条腿的废旧课桌上。

    赵春晖的这个位置是原来老班主任毛知春老师安排坐的,呆霸王可以对别人这样那样,可是对赵春晖不行。赵春晖他不是任由别人揉捏的软货,他把自己的课本东西搬回原处,可是那个呆霸王组长却又把赵春晖的课本东西强行弄走。

    “老班主任毛知春老师安排赵春晖坐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把他的课本东西搬弄到那里?”美女班长葛萍萍看不过去了,提高了嗓门质问。

    “我看不惯你们!”那个呆霸王组长说。

    “你有什么看不惯的?”美女班长葛萍萍说,“我们都是为了搞好学习。做为一个学生,不能搞好学习,难道要做一个只知道天天混日子的人?”

    “混日子怎么了?”呆霸王组长蛮横地与美女班长葛萍萍抬起了杠,“我的日子我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

    “你不要读书难道别人也不要读书?”美女班长葛萍萍声音再提高了八度,“赵春晖的座位是老班主任定的,你没有权力把他的座位搬到后面去!”

    “你们盼着他能够做相公,只怕他不能如你们的意。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他现在和我一样是半斤和八两!”呆霸王组长的丝毫不顾及赵春晖的面子。

    “他不会像你,甘心情愿地做一个烂泥巴糊不上壁?”美女文娱委员吴亚文忍不住插上了嘴。

    “谁是烂泥巴糊不上壁了?”呆霸王组长一下子站了起来,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吴亚文,“有种你再说一遍!”

    “难道你敢打我不成?”吴亚文有些不屑地看着蛮横的呆霸王组长,说。

    “我就打你了!”呆霸王组长的一双眼睛瞪得像牛卵,十足就像一头时刻想要打架的公牛看见了另一头公牛,四肢蛮横地撑开,脸上布满了无知的霸气与戾气。

    虽然他不敢对美女班长葛萍萍动粗,可是并不意味着他不敢对文娱委员吴亚文动手。接着他的一只巴掌狠狠的对着吴亚文扇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全班四十几个人都十分惊异地抬起了头!因为谁都不希望看到,呆霸王组长的巴掌会打到乖巧伶俐的全班同学都喜欢的文娱委员吴亚文的脸上。可是就是这个组长,全班要命的呆霸王,竟敢逆大家的众望。

    这重重的一巴掌,那么响亮的一巴掌!吴亚文的不要说是一张秀气的瓜子脸脸就是一块坚硬的木板,都要被打烂了。

    然而,人们更为吃惊的是,吴亚文的脸没有被打着!蛮横惯了的五大三粗的呆霸王组长的手掌居然被那个全班不怎么看好的插班进来的赵春晖的手掌紧紧的攥着了。那个呆霸王组长挣了几挣,他的手掌被赵春晖那只通过两年劳动锻炼得强壮有力的像钢筋铁骨一样的手掌攥着,动弹不了。

    “放开!”呆霸王组长沉着嗓子喊。

    “不放!”赵春晖沉稳的说。

    “我说你到底放开还是不放开?”呆霸王组长满脸憋得通红。

    “不放!”赵春晖把呆霸王组长的手掌攥得紧紧,让他使不出力气。

    在两只手掌长长时间的角力与较量之中,人们看出了两人内力的悬殊。虽然呆霸王组长五大三粗有一股蛮力,但他的内力与赵春晖那强壮有力的经过近两年劳动锻炼的手掌相比,相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呆霸王组长吃惊了,他最看不起的人是赵春晖。因为赵春晖在他的眼里除了作文写得不错,其他的数理化都刚刚学步。他认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赵春晖,没想到现在他却骑虎难下了,因为赵春晖那一只手竟然那么孔武有力。

    “赵春晖,你放开他吧。”美女班长葛萍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了赵春晖一眼,说。

    赵春晖放开了呆霸王组长的手,坐了下去。呆霸王组长使劲地揉了揉被赵春晖的钢筋铁骨般的手掌攥痛了的手掌,也只能服从美女班长葛萍萍的调解,悻悻地坐下。

    其实从那天他瞥见冯其正伸出脚绊了赵春晖一脚让赵春晖磕着课桌角上出了一鼻子血起,他就想要拿捏拿捏赵春晖了。

    而且,这个赵春晖一来到这个班,就引起美女班长葛萍萍还有文娱委员吴亚文两个人那么大的兴趣,他心里早就不服气了。其实他不知道,赵春晖之所以对冯其正绊自己一脚忍了,那是因为冯其正是冯丽娟的堂兄的缘故。

    而赵春晖之所以接下他的一掌,是因为不仅仅吴亚文经常在学习上帮助赵春晖,更是因为赵春晖不管在什么场合都忍受不了一个男同学去打一个女同学。而美女班长葛萍萍之所以欣赏赵春晖,也是因为赵春晖的作文被她力挺,还因为她欣赏赵春晖有一个男子汉的堂堂正气,觉得赵春晖是一个可塑之才。

    几天之后,一个晴朗的中午。赵春晖做完作业走出教室走到走廊尽头就要跨出脚踏上学校西边的小操场要回家的时候,美女班长葛萍萍从那边的一条小路走了过来。她向赵春晖招了招手,让赵春晖等等她。

    “我和吴亚文向几天回来的班主任周老师提了一个建议,让你担任我们组的组长!你觉得怎么样?”葛萍萍开门见山。

    赵春晖心里有些反感地问:“是让我做呆霸王第二?”

    “不!”葛萍萍诚恳地说,“呆霸王当组长,班主任是为了给他戴上一个紧箍咒。你不同,我们希望的是,你能够当好一个正能量的组长。”

    赵春晖抬起眼睛看着葛萍萍,发现葛萍萍的脸竟然先红了红。那一张脸上没有丝毫戏谑的成分,完全是一脸的正色。

    赵春晖的人生里,不畏惧挑战。从十五岁回乡,就当过生产队的副保管员。红火日头的大热天,生产队打禾,他挑的箩筐里就多了一杆大称,还有记录毛谷数量的本子。不论晴天雨天,也不论哪一个田头旮旯,打下有谷子,他都要背上大杆秤去过秤,并且把数量如实地记录到生产队给他配备的本子上。

    现在葛萍萍跟他说,要他当组长,而且听她的意思也是班主任安排的。虽然赵春晖思想的根源里,压根瞧不起那些见到利益就像逐血的苍蝇一样的人,还没有当官的意识,但是这是美女班长葛萍萍跟他说要他干的,他觉得自己不能拒绝。他没有想到,就是那么接了呆霸王一掌,接出了一个组长。

    当上了组长,赵春晖才切切实实体会到,要管好一个组的纪律,学习,还有劳动,得处处带头,不费心不行。而他现在正在做的,以前也是美女班长每天都在做的工作的一部分。

    不过,赵春晖心里知道,当好组长重要,搞好学习才是自己作为一个学生的最根本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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