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介子龙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我躺在床上在心里细细算了起来。介子龙有多久没来这里了,好像从高中以后吧,我俩好久都没有去对方家里玩了,也好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安静地待在一起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了。这样的时光真好,像外面透进来的阳关,暖暖的。

    一时,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鼻子通畅了起来,连阳光的味道都能嗅到了。介子龙大概走了吧,我这样想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想什么呢?”清清凉凉的声音从头上传了下来,钻进耳朵里,微凉。我悠悠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介子龙正低头看着我,眼角里隐着笑意,看起来竟透着一股子幸福的劲。我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抬手遮着眼睛,遮住了几分阳光,眼睛能够适应了,就能更清晰地看出他的表情。

    介子龙倒也没有在意我反应,俯下身子推了推我:“靠那边去点。”我挪了挪身子,随即就感觉到身侧的床塌了下去。我转头看着这个丝毫不介意的人,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不走?”

    介子龙用手撑着头,侧身看着我,带着几分玩笑地说道:“怎么?赶我还赶得没完没了了?”

    “没,没。”我哼哼唧唧地回答他,转过脸来,看着天花板怔怔地说道:“我刚才看到李末在……”话还没说完就被介子龙刻意地打断了:“我好久没来你家了,没想到你卧室变化这么大。”他用手指着天花板的灯,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不喜欢这个样式的,嫌它土气。怎么现在换成这个了呢?”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担忧了起来。介子龙不会是和李末出问题了吧。但是还是顺着他的手指也看向了天花板。那是一盏吸顶灯,外围一圈淡绿色的灯环,拥着透着淡淡黄色光彩的罩子,罩子正在小心地护着中间的灯芯。灯环周围是棕色的枝干,弯弯曲曲地向四周延展开来,周围都是洒落的片片粉色花瓣。我收回了眼,轻轻叹道:“换了好久了。我觉得我其实还是喜欢黄色灯光的,以前的白色太冷太耀眼了。”

    介子龙“嗯”了一声,又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最后感叹道:“好久不来,快要认不出来了。”

    我侧头看着旁边懒懒散散的人,轻笑道:“这些年确实添了不少东西。以前那些玩具……”说着,我指了指书桌,略忧伤“以前那里放着一只小浣熊。后来被磨掉了好多毛,上初中后课本多了起来,就把它挪走了。高考后把书本都卖了,想着把它找出来,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了。”如今那里,一盏小小的艺术台灯占据着从前小浣熊的位置,朵朵蝴蝶在淡黄色的罩子上纷飞了起来,几乎要挣脱出来。

    “小浣熊?”介子龙有些费劲地回忆着:“就是你八岁那年收到的那个?”

    “嗯。”

    “那还真久远了,难怪找不到了。”介子龙安慰地说道。我怔怔地看向那里,回忆着小浣熊的样子,点了点头,重复着他的话:“嗯,找不到了。”

    记忆开始模糊了起来,我竟想不起它的样子来了,那个曾经陪了我许多时光的伙伴。鼻子又开始堵了起来,呼吸跟着也困难了起来。我张着嘴巴,眼睛酸酸涩涩的,很不好受。

    我侧头看了看介子龙,他仍在环视着卧室的变化,寻找着能和记忆吻合的角落。我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那股子酸涩褪了几分。高考结束后,我就把卧室又重新装修了一番,它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介子龙最后叹了一声:“变化真大。”这话像是对我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我正准备回应他的时候,他就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顶,笑着说道:“不过现在喜欢的终于有点女孩的样子了。不再是假小子了。”

    我笑着拍掉他的手说道:“以前我也喜欢。只是……”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下面的话收了回去,轻轻叹了一声。

    只是,以前我喜欢的都是你喜欢的。

    介子龙也没问下去,反手把手撑在了头下,悠悠地开口问道:“苏然这个假期去澳洲了?”

    我一怔,有些错愕地看向他。李末不是说过了吗?但见他一派扯家常的样子,也就平静了下来,随口答道:“嗯,填完志愿就走了。”

    “那,你还好吧?”介子龙又担忧地问我,没有觉出唐突,也没等我回答,自顾自地回答道:“你不好。整个假期都蔫蔫的。”

    语气是肯定的,都让我都觉自己确实是这样的了。我轻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有吗?我挺生机盎然的。”

    介子龙听我这么一说,侧头就当真地打量我一番,认真地说道:“我真没看出来。”

    “介子龙!”我一时气结,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了。躺着还真让人气势低几分。最后我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算是对他的驳斥。

    这一瞪倒是惹得介子龙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胡乱地摸着我的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青儿,你真好玩。哈哈,好久都没惹你生气了。”说着语气一低,脸就凑了过来,得意地笑道:“看你生气的样子,还真是爽啊。小青女侠,你知道吗?你只有生气时,才能不显得冷冰冰的。”

    我又瞪了他一样,一巴掌推开他的脸,气鼓鼓地说道:“介痞,今天你是专程来气我的吧,”

    就见介子龙歪头一笑,摊开肩说道:“怎么会?我今天是专门来慰问病号的。”

    “可,哪有这样对待病号的吗?”我这一生气,鼻子竟又酸涩了起来,闷闷地说道:“来气我也就算了,提起其他的不行吗?非要提苏然。”

    鼻子更是酸涩的不行,呼吸又困难了起来,不由地就把身子缩成了一团,抬头看着他,苦笑道:“我是不是很好欺负,你们为什么都这样,都喜欢先给块糖,再扇一巴掌。苏然这样,你也这样。”说着,我又想起张子贤开学时对我不明不白的仇视,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你们明明知道苏然对我的意义,明明知道他离开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明明都过了两个月了,为什么都喜欢对着我提起他。是不是就因为我是那个顶顶讨厌的人,大家怎么欺负都可以。”

    介子龙一愣,眼神躲闪了一下,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就把我搂进了一些,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安慰地说道:“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讨厌的人了呢。也没人会欺负你的,你可是我的青青女侠啊。”

    我想我脑子真的烧坏了,看着介子龙有些笨拙的安慰人的样子,想到那个曾经无数次安慰我的人,一下子就哭了起来,缩进他的怀里,抽抽啼啼地跟他说道:“介子龙,苏然走得前一天,他跟我说喜欢我的。可是第二天就消失了,无声无息,连我的答案都不听一下。我连他去澳洲的消息也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你说这算是哪门子喜欢啊。还有你,明明说好永远在一起的,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就连你恋爱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是不是就因为我是最讨厌的那个人,所以你们才说都不愿跟我说?是不是看我一个人蒙在鼓里,特好玩?”

    介子龙手上一僵,又轻轻地抚着我的头。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我抽抽搭搭的声音。我把憋了好久的委屈,从他和李末在一起,从苏然的不辞而别,统统都说给了这个人。哭着哭着,头就昏昏沉沉起来,最后沉入黑暗之中。

    后来,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介子龙穿着一身黑色礼服,全身褪去了痞气和浮躁,散发着成熟的气息。他正拥着一个娇小的女子,满脸宠溺地笑着,很是幸福。我静静地站在一旁,无喜无悲地看着他们,手挽在了一个人的臂膀上。他同样穿着黑色的礼服,可是入眼一片朦胧,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手中的触感是那般的柔软,那般温暖。我抬起头冲他微笑着,接着嘴唇一凉。我想,他是苏然吧。

    再醒来时,房间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昏暗,三三两两的灯光悄悄地溢了进来。

    我一转身,周围一片清凉。介子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房间里安静极了,恍恍惚惚竟觉得那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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