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晚,初阳乍现,和煦而温柔。

    “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就来了,那几个狱卒没两下子被我给撂倒了,太中看不中用了,跟个红薯似得。”

    “哦?”他似乎第一次听别人形容那些凶悍的狱卒为红薯,一瞬间想到地上排得的红薯,不由得笑了。

    “你可别不信,我自小打架都没有输过,只是那几个红薯也太肥了点,如果集市上买的的红薯能有那么的婀娜多姿,我一定会很喜欢那个卖家的,不至于让我哥哥把他抓了。”

    羽苒:“?”

    “你没事吧,我看见你吐了好多血,当时我进来的时候吓死了。”

    “没事。”

    羽苒就靠在那靠垫之上,两手放在膝盖之上,自从服了药之后他就想什么出了神一样盯着那黑暗之中的某一点,仿佛要把它盯出洞来。

    海公公因为皇帝的命令而为他换了一个囚室,而谷泉夭一直赖着不肯走。

    海良工对这丫头实在是没办法,要论无下限,无节操,谷泉夭绝对当得了第一的。

    “有人要杀你?门口的那两个红薯绝对不是真的红薯,作为狱卒,他们的样子太过瘦小了,他们拿着刀的方式是暗杀式。”

    看着羽苒不说话,谷泉夭继续道:“因为狱卒在没人的时候会提着刀,而不是握着刀,所以我根本没有报上名直接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羽苒笑了一声,说不出的寂寥:“我之前得罪的人不少,所以在这个时候想要落井下石的也实在是太多。”

    “你就不怕?”

    “怕?为什么要怕?或许说怕了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吗?竟然不会,又为什么要怕呢?”

    “可是您死了,羽烛夫人怎么办?她会很伤心很伤心,还有好多人,他们都会伤心的。”

    羽苒沉默了,他的眼睛非常的漂亮,就算在这暗沉的牢狱之中,他的眼睛依旧很明亮,深邃不见底,就像层层幂幂的深林,总是隐藏着什么?

    “你还太小,很多事你都不明白。”之后的话全部转入剧烈的咳,他连忙用手捂住嘴,血就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那干枯的杂草之上,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的妖冶而红。

    “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谷泉夭迅速紧张起来,仿佛有什么刺激到了心脏,然后整个血液都凝固了。

    “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江潼,是不是?”

    或许是因为太着急,她说的话语无伦次的,听上去十分的不好听。

    很久,羽苒才缓和过来,他笑道:“顽疾,其实也没有什么?”

    “上次也是,就是那个艾草的味道,我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艾草?可是知道这些对你又有什么意义呢?什么意义也没有不是吗?就算知道没有意义,你也要去弄明白吗?”羽苒有点好奇,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还不如不做,这是她想的。

    “是,我就想知道你怎么了,就这样,很简单而已。”

    “你是个好女孩,如果我还要福分,那么我一定会好好的珍惜你,可是我这一生,遗憾实在太多了,多得我都不想死。”

    “小侯爷?”听到羽苒的话,她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他,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委屈,好想哭。

    她变得很怯懦,很无助,尤其是在羽苒说生死的时候。

    “我不记得以前有没有见过你,可是我见你的时候,你很冒失,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冒失的女孩呢?可是这样才能最真实,那个时候我就有点好奇,可是你说你是千金扇,我就有点好奇,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女子,杀手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你的表现完全又是个刁钻的小姐,很奇怪。”

    “原来,果然没错,侯爷看我的第一眼觉得我很冒失,原来是这样……”

    “是呀,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女子走到我的生命里,因为我看见很多美人,她们都是规矩的大家闺秀,比你漂亮的有很多,比你聪明的数不胜数……可是你却是让我映象最深刻的。”

    谷泉夭抬起头看着羽苒,有些话咽了回去。

    他说的话实在是太动听了,因为太动听,所以谷泉夭沉迷进去,然后一点点的沉沦,面对这样好看的一个人,说着如此深情的话,不动心那是傻子。

    他忽然揽住了谷泉夭的肩,离她很近很近,谷泉夭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她觉得自己这一刻幸福得要死。

    “冷说得对,你是很好的姑娘,那么好那么好,如果不走得近一点,根本无法看清那淤泥深处开着这样一朵特殊的花,可是我欠你的太多太多……如果我还有福分,我一定会好好的弥补你……”

    “不是的。”她忽然知道羽苒要说什么。

    “不是的,我不需要您的亏欠,我也不需要您的弥补,我不需要您因为觉得对不起而弥补我,我只是希望您能活得开心一点,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个人!”

    “小泉,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很少有人像你这样对我了,所以我很感激。”

    “感激不是感情,不是吗?”

    羽苒沉默不说话,他的目光总有一种暮蔼沉沉的忧伤。

    “那么,我还是要说,我很喜欢小侯爷,因为您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喜欢你,就像喜欢一道美食一样,如果没有了这道美食就会食之无味。我喜欢你,就像花儿对雨水的喜爱,因为啊,没了雨水,再明艳的花也只能开出苦涩的蕾。我不会放弃,也不想放弃……所以,就请小侯爷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羽苒的目光十分的忧伤,他看向谷泉夭的时候总是冰冷而深情。

    “因为,小侯爷只有好好的活着才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您爱上我……”

    羽苒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谷泉夭确实很大胆,正因为大胆,所以才显得很可爱。

    谷泉夭坐了起来,面对面的看着羽苒,她甚至还不打算放开他的手。

    “小侯爷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人,正好,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给小侯爷一个机会,让你爱上我,你千万不要留下遗憾!”

    她忽然凑得更近一点:“那么,小侯爷,忘掉不开心的,人生还有很多很多,比如春天的花,夏季的叶,秋天的月,冬季的雪,他们很美丽,需要别人用心的看,这是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很多人看见他们的流逝,却不懂得去珍惜现有的美丽。”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比如我还很爱你,如果您死了,我一定会为您报仇。我要不顾一切的为你报仇,你想想,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美好的谷泉夭就死了,人间就多了一具行尸走肉。”

    “所以,无论如何,请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最后,谷泉夭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密,还是月太明,在这个不透风的密室里,她沦陷了。

    第一次她恶作剧,羽苒恼怒想要杀了她。

    第二次她气乐付雨,羽苒恶狠狠的推开她。

    这一次,不知是不是风花雪月太多情,唇齿交缠的那一刻,她还是太上忘情。

    嘴里有一股血腥味,带着香气,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个人是我未来的夫君,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呢?

    突然背后传来吸气声,他们猛然一惊,壬訾逍立刻转过背,装模作样的假装走过:“呀,这里风景好漂亮,我竟然不知道有如此美丽的风景……哎……那里会更加好看……”

    羽平和立刻符合道:“此时此刻如果来两个美女一壶酒就更加美了,哎……”

    壬訾逍一拍即合:“哎呀,你也这样想对不对,我就说嘛,走走,这一顿我请你买单,望春楼新来的两个不错……”

    羽苒与谷泉夭很尴尬的看着对方,然后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早春的天气多雨清凉,大雨后,空气弥漫着泥土的味道,风恣意徜徉,诗意般抚摸着人面。

    “冷,我求求你告诉我,小侯爷怎么了?他怎么了?”谷泉夭使劲拽着冷的胳膊。

    冷此刻面容很动容,本来很冷淡的面容变得不可捉摸,因为这个人本来给人一种非常冷酷严肃的感觉。

    如今,却这样被一个自己本来不讨厌的小女孩纠缠。

    她趁机看看冷的面容,再次央求:“求您告诉我,我是他未来的夫人,我有权知道这一切。求求你……”

    冷其实是想拒绝的,可是一看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央求自己,求着自己,他的心就软了。

    他也并不是如传说中的那样冷酷,其实他本来是一个挺热血的一个人,这么多年,羽苒一直拿他当兄弟,而羽苒的事情,他也知道很多。

    就比如乐付雨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知道的也是羽苒曾游淮河畔,得遇佳人。

    至于佳人是谁?将来会是谁?这些历史都没有记载,只是记载北辰年少在淮河畔遇到一位有缘无分的佳人,随而牵肠挂肚,直到遇到谷三小姐才放下一段情。

    “三小姐,是病,至少在我跟随侯爷之后这个病就一直存在,所有的御医都说是超劳过度,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在侯爷很小的时候,遇到些什么事,才使得他这样,因为那里有碧蝉毒的成分?”

    “碧蝉毒?碧蝉不是没有毒吗?我小时候也被咬过,并没有什么的……”

    “是的,没毒,可是对于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孩子呢?如果一个一阵风都可以要了性命的小孩子说,那么碧蝉是不是有毒呢?”

    黑夜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谷泉夭不由得一怔,这个结果,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甚至她还没有好好的去想。

    “你是说?”

    “是的,如果是襁褓之中的孩子就是剧毒了,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你想想,那么小的孩子,身体是如何承受,又或许是说其实有人根本不想要了侯爷的命,却也不希望他过得好。”

    “我明白了,孩子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就算没有毒的东西也可以成为致命的毒,久而久之就落下了病根,所以他的体质不如别人,并且加上这样的操劳,所以,就成了顽疾。对不对,可是谁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不知道,主人的身份实在是太神秘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羽家的长子,所以才会被朝廷重用,其实并不是这样,他跟羽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我知道,羽烛夫人收留了他呀,他跟我说过。”谷泉夭作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三小姐,我知道了的只有这么多。”

    “明白,明白。”谷泉夭抱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

    “那主人?”

    “暂时死不了,你不是看见了,皇帝还派人保护他呢?可是谁知道那皇帝怎么想呢?”

    “什么意思?”

    “皇帝要杀早就杀了,雷声大,雨点小,他只不过是想拿着小侯爷震震其他的臣子罢了,一个帝王,首先是王者,任何事都要以他为尊,你看看小侯爷,本来壬序之乱就是要太子杀了壬序来显示龙恩浩大,可是他呢,壬序战败,他下令好好对待壬序,壬序病死了。”

    “可是主人说了,这事需要皇帝定夺才留着壬序的。哪知道是个短命鬼。”

    “临走之时,他可是许的是斩杀壬序于马下的。还有江州,皇帝让江潼去赈灾,派的可是令伊大人随从的,而小侯爷中途不是也去了,他这一去,雨就停了,他因而直接得了民心。至少佐证了流传的那个传言。”

    “可是,当时大雨冲了堤坝,江潼发来求救信,主人不得不去呀。”

    “请注意,帝王,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北辰弄权罔顾皇恩。”

    谷泉夭拍拍冷的背,笑道:“所以呀,有权人的生活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懂得,反正惹上了帝王两个字就惹上了麻烦。有无数的人死在了这两个字上面,反正就是很麻烦。”

    “我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小侯爷一闻到艾草的味道就会觉得窒息,因为他常年服用的一味药叫做芥末,这药跟艾草相冲,所以呢?”

    “显然,很多人知道这一点。”

    “不。”

    “不?”

    “知道了恐怕也只有羽烛夫人与侯爷自己吧,这些年,他伪装得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生病,更多人知道的都是他操劳过度。”

    “好了,别想多了,我请你吃饭,但是你千万不能拒绝呀,我想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好的。”

    “够义气,这么快就答应了,太爽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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