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一瞬间禁止,往往黑夜最让人悸动。

    谷泉夭摆出一副绝对不服从,绝对不配合的姿态,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煎熬黑暗的过程才往往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羽苒将谷泉夭拉到身后,看这个样子,他似乎是要保护她。

    那些侍卫碰到羽苒退也不好,抓也不好,得罪了南贵妃不好,可是得罪了那身份不明的羽苒是更加的不好。

    他们踌躇不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一扭头,看见南贵妃的眸子深深不见几许,她似乎要一冲而起把谷泉夭撕成两半。

    侍卫立刻壮着胆子走过来,却被羽苒一个字给拦回去。

    “敢。”往往强者只需要一个字,一个词,甚至是一句话。

    他声线绵长,清越,不像壬訾逍那样沙哑而慵懒,面色一沉:“娘娘,您也看看,这是谁的地方。”

    一般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是杀头的大罪,毕竟南贵妃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所有的时光流在沙漏之中,谷泉夭看着那沙一粒粒的流走,在时光轴中成为过去。

    本该难得一遇的吉日,到了此刻,全都成为过去,再也找不着痕迹。

    那些碎片散落,再也拼凑不起来,她与北辰侯可以不在乎这些,那些流言蜚语她不可能不在乎。

    她与谷海菱可真是难姐难妹,可是谷海菱至少拜了堂,名正言顺,而她连一步都没有走下去。

    真是,该死。

    皇后脸色难堪,目光悠然变得凶狠,尖锐如锋芒,配着她这一身高贵的装扮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步步逼近羽烛夫人:“你做了什么,疯子。”

    羽烛夫人突兀的笑了三声:“你对我做的,远远不及我做的千分之一,所以,我伟大的皇后大人,您知足吧。”

    忽而,她转身,面向众人,像一个欢舞的戏子,一个人自导自演,演着她一个人的戏。

    谷泉夭看不透羽烛夫人,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至少,从刚刚到现在,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悲哀与愤怒。

    那些悲哀就像一浒冰冷的水,静静的流淌,一旦她高兴了,抑或许忘记了,这冰冷的水就会将她全身淋湿,冷得她不得不去面对血淋淋的画面。

    可是那些愤怒就像一把火,在她悲哀想要去死的时候,那些火把她烧成灰烬,彻彻底底的焚烧,烧断了她对这个人世界最后的一点期许。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这里的主角有皇后,这个女人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拿着别人儿子的性命做抵押,啊,不对,她还威胁我,大家好好看看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是什么样的,她就是一条豺狼,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女人不配做皇后。”

    羽烛夫人对着众人絮絮叨叨说道,如果不是内心悲伤到了极点,她又怎么会这么疯狂呢?

    她转身对着皇后:“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当我傻子吗?那我就来告诉大家当年那些事……”

    那些年,还是太元年间,还是跟后宫有关,那些龌蹉而又肮脏的岁月。

    那个时候的羽烛夫人是个决定的美人,只是有些美不是一定为上天宠爱的。

    比如有些穷酸文人怀才不遇,最喜欢吟唱的那什么上天为你关了一扇门的时候,同时为你开一扇窗。

    然而上天给羽烛夫人关的门太大,而开的窗又太小,以至于她的生命只剩下那么一点点的美。

    她在年幼的时候,就爱上王家的公子,并且珠胎暗结,这些作为她的闺蜜苏意皇后最清楚不过。

    苏意皇后当时也不是皇后,只仅仅是一位皇妃。

    后来,当今的圣上,当初的晋王杀兄夺位,而拥护太子的王家就成了肉中刺,所以在剿灭王家的过程,羽烛夫人很不幸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作为大家闺秀,这无疑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这个孩子的父亲还是个反贼。

    要是被人知道,不仅孩子要死,就连羽烛夫人自己恐怕也不能幸免于难。

    而当时,皇后也怀孕了,奇迹般的被皇帝冷落。

    羽烛夫人作为羽家的长女加才女,是羽家的未来,肩上担着复兴羽家的希望,所谓的希望就是希望她能嫁个有权有势的丈夫,顺便给娘家一点优惠。

    可是她已经是有孕之人,谁还需要残花败柳呢?虽然残花美得让人心碎,可是残了到底是残了。

    羽烛夫人又固执的要生下这个王家最后一点血脉,而她最相信的人莫过于皇后,她这一声之中唯独会相信,能相信,可以相信的人。

    当夜,她生产之后,就昏睡过去。

    皇后告诉她,她难产,只能保住一个人,而皇后选择保住大人。

    羽烛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郁郁寡欢好久。

    五天后,皇后也生产,那一日是九月二十九。

    九月三十那一天泰山地震,东海枯竭,这是不祥之兆。

    钦天监的人觉得那位小皇子是不祥之人,要求皇帝做出正确的判断。

    也是因此,皇帝下令将那个小皇子给处死。

    皇后求过皇帝,也曾被南贵妃刁难,那几天对皇后来说是噩梦。

    而羽烛夫人那几天人事不知,浑浑噩噩。

    太元五年十月六日,皇后深明大义,在太液池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的尸骨就埋在太液池那棵百年的蓝花楹之下。

    不知道是不是鲜血的滋润,那一季的蓝花楹开得非常美,美得让别的花都不敢开。

    后来,皇后将羽苒抱给羽烛夫人,她告诉羽烛夫人她并没有把孩子掐死,她希望羽烛夫人能把她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

    而那几日,羽烛正因为失去孩子,忽然得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当然很欢喜,并且皇后还许诺给羽家一个好的未来,让羽家从落魄的贵族之中崛起。

    一个未婚的夫人,她因为太爱王家那位公子,自从王家倒后,她难产后,她就不准备出嫁了,有个孩子,这样真的很好。

    “我真是错信了这位闺蜜,她并不是没有掐死自己的儿子,她掐死的是别人的儿子,她早就知道皇帝不会允许她生下这个孩子,所以她就提前准备,她之所以那么可怜的祈求皇帝与南贵妃,只不过是为了让戏更加逼真,这个可恶的女人。”

    “大家想知道为什么皇帝容不下那个漂亮而可爱的孩子吗?甚至出动钦天监的力量也要弄死一个孩子,我告诉你们——”

    “因为皇后跟她哥哥苏解有一腿。”

    羽烛夫人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就像从地狱传来恶毒恶毒的诅咒。

    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唏嘘声——

    “苏解,不可能吧?苏解可是皇后的哥哥,他是大圣人。”

    “怎么可能是苏大学士,一定弄错了,苏解品行高尚,怎么可能?”

    “我可听说苏解是苏大人的养子,早些年苏夫人不孕,收养过一个孩子。”

    ……

    “够了。”皇后一巴掌甩过去,羽烛夫人一个踉跄,嘴角渗出血来,她脸色惨白,烛光毫不留情的照耀过去,将她鬼魅般的面容堂而皇之的□□在黑夜之中。

    羽烛夫人站起来,继续自导自演:“皇帝怀疑皇后不忠,可是他舍不得处置皇后,就要处理那个孩子。”

    “本宫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苏解会这么帮北辰侯,原来北辰侯是他的私生子呀。”贵妃带笑不笑,全是讽刺,鬓角的珠花灿灿生辉,她整个人选得角度刚刚好,烛光笼罩,风情万种。

    这么一弄,皇后彻彻底底的身败名裂,就连羽苒与苏解也会颜面扫地。

    可是皇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窘迫,她虽然恼怒,但是姿态依旧美好,这个时候,还能仪态万千的面对对手,这些让谷泉夭不得不敬佩她。

    “你说得这么多,说够了吗?”皇后冷淡的看着羽烛夫人,她很坦荡荡的走到羽烛夫人面前:“对,是我。”

    她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看吧,就是用这只手掐死你儿子的。怎么了,很伤心,可是你能做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千金小姐。”

    皇后冷淡的开口,看着羽烛夫人,笑意清浅,带着淡淡的愁:“北辰侯确实是本宫的小皇子,可是他不是苏解的孩子,他是陛下的孩子,你们那位仁厚谦让的陛下想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本宫替皇室保住了这条命脉,这不是过,这是功。”

    她说得坦坦荡荡,对着苍天,从容优雅。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羽苒轻声笑道:“你杀了别人家的孩子?”

    皇后并没有羞愧,直视羽苒,笑得从容优雅:“不这样,你早就死了,你应该感激本宫。”

    “原来你认为我需要感激娘娘呢?娘娘确实有苦衷,这些都不是娘娘的错,可是,娘娘造就了别人的苦衷,那么这些就是娘娘的错了。”

    他的声音清冷如水,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清冷的月使劲的照耀,却总也照不到他的地方。

    他实在是太孤独了。

    谷泉夭此刻想要过去抱住他,可是她不敢动,这个人经过比这更大的灾难,这些通通算什么呢?

    “本宫没有错,谁敢说本宫错了。”皇后冷哼一声,看着羽苒,目光犀利如刀锋:“就算是本宫的亲子也不可以。”

    谷泉夭虽然跟皇后见面的次数不多,可是她没有看见过皇后这样,皇后大多数是从容优雅,高贵大气。

    “岂敢?苒只不过区区下臣,怎敢责怪娘娘呢?”羽苒苦笑,那种又冷又苦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只是,多谢娘娘好意,这么多年承蒙娘娘照顾,羽苒感激不尽。”

    “现在该解决问题了吧?”羽苒沉如水,寂如锋,他看着羽烛夫人,尝试着去安慰:“夫人,那么就请放了各位大人吧,冤有头债有主,他们都是无辜的。为什么不做点好事呢?”

    “放,当然要放。”羽烛夫人看看皇后,笑得更加邪魅:“只怕有些人想要将这些大人灭口呢?”

    她一挥手,冷笑道:“各位大人请回吧,各位记得写好遗嘱,免得到时候被灭了口还不知道为什么?记得要写上皇后干过什么事,写写她的丑态,让天下人与后世人都看看,什么叫做母仪天下。”

    那些大人站起来,惶恐的,战战兢兢的往院子外面走去,整个庭院就剩下他们几个人。

    羽烛夫人看看南贵妃,冷哼一声:“娘娘不走吗?”

    “本宫好久没有看到这些精彩绝伦的戏了,干嘛要走呢?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南贵妃笑容满面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在就让我为自己的儿子报仇。”羽烛夫人的袖箭对准皇后,皇后也一动不动,倒是太子立刻挡在皇后面前:“大胆奴才,竟敢行刺皇后娘娘,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哈哈哈,你要抄家尽管抄呀,我怕了你不成吗?到了今日,我也不怕你抄家了,来吧,尽管来呀。”

    乘着她张狂的伸开双手的时候,羽苒立刻跑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往下解袖箭。

    “小心——”

    谷泉夭看见袖箭解开的那一刹那,从那上面发射出一枚箭,直直的钉在羽苒的右手上,血肉翻飞,红色的血粘着红色的衣,非常妖冶。

    皇后立刻撕掉自己的衣服给羽苒的伤口紧紧的抱住,她到了此刻还能如此镇定,甚至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条不紊的。

    原来,羽烛夫人的目标不是皇后,而是羽苒,她失去了什么,她也想要让别人失去什么,就像她说得,死了没有什么不好,痛苦的活着才叫无趣。

    “哈哈哈。”羽烛夫人指着羽苒大笑:“蠢货,你真把我当成你的母亲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体弱多病吗?是我得知皇后杀了我的儿子之后,我本想杀了你,可是我不敢,整个羽家的性命全部在她手里,我如果杀了你,那么给你陪葬的是羽家几百口人,所以我等到了今天。”

    “你借助羽苒与皇后的势力不动声色的将羽家扩大,让他们有能力不受控制,甚至在冥冥之中动用一些不必要的手段。”谷泉夭冷冷的说道。

    “不错,今日的羽家不再是当初那个积贫积弱的落魄贵族,就算要连根拔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可是夫人,今日的羽家比之前的王家壬家如何?”谷泉夭从见第一面就觉得羽烛夫人深不可测,这个女人忽视了黑暗的政治:“这两大家族那么厉害,不照样被灭掉了?”

    “那样又如何,只能说羽家的气数尽了,我策划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又岂会罢手呢?”

    “夫人,你想干什么?”

    “我问过你了,之前的药好吃吗?娘在里面加了无色无味的慢性□□,你为什么还不毒发呢?”羽烛夫人奚落道。

    “你这个疯子。”皇后一巴掌打过去,她拎着羽烛夫人的肩膀,怒道:“把解药给我。”

    “哈哈,痛苦吧,对,皇后,我就是要看你痛苦,就是这副面容,继续痛苦下去,我不人不鬼的活了十几年,你就痛苦这么一会儿……”她看着皇后扭曲的面容放肆的大笑:“对,对,你就痛苦吧,你活该痛苦。”

    “那个药被我尝了,小侯爷根本没喝。”

    所有的声音因为这句话戛然而止——

    静,沉静,非常静。

    羽烛夫人的目光像火一样烧过来,那凄楚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可是那眼睛焠了火,让整张脸看起来很恐怖,就像在地狱边缘挣扎的恶鬼。

    “你说什么?”她怒道。

    “我,我说,那个药被我尝过了,我那个时候就知道里面不对劲,所以就没有喝你的药。”谷泉夭看着羽烛夫人那副面容,心里毛耸耸的,真如同看见了鬼魅。

    “夫人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娘在妓院里面没事干,喜欢看书,她呀,不同别的女子喜欢看那些酸诗句,更不喜欢看曲谱,她喜欢研究医书,也正因为如此,我父亲才会看上她。”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悸动了一下,如果,如果不是她的母亲喜欢看医书的话,怎么会遇到她的父亲,那么她的一生虽然在妓院里面度过,受着别人的冷眼,可是不至于那么凄惨,更不会死得那么孤零零的。

    她父亲正是因为她的母亲喜欢看医书,把她错当成那个医女的影子,造就了她一生的不幸。

    “我娘被我父亲赶出谷府就靠着制药为生,这样虽然收入低,但是勉强维生,我从记事起,我娘就喜欢给我讲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草之类的,虽然我很讨厌,可是没办法,我记性实在是太好。”

    “蓖麻籽,营养成分极其多,这味药本来苦味极重,确实是一味好药,平民根本用不起的,因为它可以缓解疼痛,可是呢?怪就在怪在这蓖麻籽潜在毒素多,一般的御医都很小心,稍有差池就有性命之忧,然而夫人似乎多放了两粒,因为味道极其不对劲,我看了御医开的方子,明明说半两,可是娘娘多放了两粒,其实根本看不出来了的,两粒对于半两来说影响不大,可是那个味道,真他娘的苦。”

    “于是,我就把药渣找出来,数了一下,哈哈哈,多了两粒。”

    “而且呀,娘娘不应该放毒櫆的,那虽然长得像枸杞,可是却没有味道,混入药中,根本看不出来,可是枸杞遇热水会膨化,然而那玩意儿煮不烂,所以在药渣之中特别的显眼。”

    谷泉夭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竟然发现了这么多的事情。

    羽烛夫人拍手叫好,她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的拍,声音之中充满了恨意。

    她失声的笑道:“原来被你这小屁孩将了一军,真是失败。早知道,早就该除了你的。”

    “那是夫人太自信,也太了解小侯爷了。”谷泉夭一字一句,说得很自信,她确实很聪明,可是这些小聪明在最关键的时候却是致命的。

    那高高的冠花摇曳不定,红色的璎珞流泻如血,那种红色,是她最讨厌的,也穿在她的身上。

    “哦?”羽烛夫人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她回答的漫不经心,这个时候,在灯光之中仿佛变了一张脸,她并不是向先前那样悲戚,倒是变得坦然,或许相对于结果的死亡,她更需要过程的痛苦。

    “正因为了解小侯爷,夫人以为小侯爷不会怀疑夫人,是的,小侯爷根本不会怀疑夫人,因为他始终坚信夫人是他母亲,这份恩情让他无法怀疑你,更重要的是,小侯爷根本不怀疑夫人,因为没有这个心机与精力。”

    谷泉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正因为如此,夫人占据了先机,得到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到您的身上,包括皇后娘娘也没有算到今日的一切。”

    “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不是吗?”

    “我只不过是喝着玩的,我也没有想到这些,那是个意外。”谷泉夭面色若桃花,绯色绛唇,灯笼无声的摇曳,就像大家此刻的心跳,一下,一下。

    “你为什么多此一举?”羽烛夫人一掌挥来,掌风凛冽,带有破竹之势,本来胜券在握,却被人搅黄了局,甚至落得个功败垂成。

    借着一点余光,她看得非常清楚,因为躲开那一击的时候,她侧过羽烛夫人的身边,羽烛夫人的眼睛是非常明亮的,试问,有着这样明亮眼睛的女子又怎么会是任人宰割的玩物?

    皇后想错了,她以为羽烛夫人养在深闺,只有有足够多的牵绊就会像笼子一样把她捆住,让她这辈子都在她的手心里无法挣脱。

    这样的老虎,一旦咬破了绳子,冲出牢笼,哪儿还有主人的一席之地呢?

    羽烛夫人是个难得的美人,不造作,有原则,她并不像其他美人一样为了显示自己的美故意百花从中争艳,她就像那空谷幽兰,孤芳自赏。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尘世中的一切就像一张网,网住了她的美好,把她逼得这样癫狂,甚至是不择手段。

    正是这样的一个美人,前一刻因为她的多此一举而想要杀了她,后一刻就摸摸自己的鬓发,恢复良好的姿态。

    “其实也没有什么,那不过一副药而已,我也并没有花多大的心思。”她冷笑。接着看向羽苒:“你也知道整件事,就是为了看我出丑对吗?”

    “不。”羽苒的声音总是那么绵长,所以就显得很好听,整个局下来,他都是最淡定的那个,因为从容习惯了,所以没有办法像谷泉夭一样一直受着情绪的左右。

    “我在等您的解释。”

    对了,就是那个理由。

    那一日,谷泉夭挑出两粒蓖麻籽,递到羽苒的面前,像一个孩子考了一百分邀功一样,她兴高采烈:“看吧,我就说有问题,你老是不相信我,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是也算半吊子,比你这个连吊子都算不上的人强很多吧?”

    羽苒听到那个词“吊子”的时候,明显的似笑非笑,他总是在她的嘴里听到奇奇怪怪的词,看了看她手里放的两颗蓖麻籽,怔了一下:“或许是御医弄错了呢?”

    “如果御医弄错了,就应该叫庸医,庸医为什么叫做庸医呢?因为庸医乱收费,比如一个红薯卖一个铜板一个,可是庸医却可以卖到二十个铜板,为什么?因为这是他们在灵芝旁边采到的。同理,为了多挣你几个钱,多卖你几个红薯也无可厚非了。所以,会因为药量超标而医死人的。“

    “御医是什么东西呢?就是比较专业一点的,为什么要专业,因为都是为贵族服务的,你想想,平民百姓死了,也就一个草堆埋了,可是世家子就不同了,世家子若是出事,就算他们该死,他们的家人也得搞出一点事情来,所以他们敢得罪世家吗?”

    羽苒正要说什么,谷泉夭立刻自己推理着:“不敢吧,所以,弄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更何况,我伟大的小侯爷可是皇帝皇后眼前的红人呢?他敢吗?”

    “别胡说。”羽苒一听到红人两个字,不禁头皮发麻,尤其是这样说出来的,更加让人一头桑麻。

    谷泉夭见没有说动北辰侯,还不死心,她非要把真相捅到羽苒面前,她才要甘心。

    “好,战且不说那个什么蓖麻籽,就说说毒櫆,这个可是有毒的,我想查查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您,还有呀……”

    “我想……”羽苒停顿了一下,他看看满院子开着美丽的花,飞一吹,就特别的香,良久,他道:“会有一个解释的,但是需要等。”

    谷泉夭看着羽烛夫人平淡的面孔,弯眉如月,唇瓣似血,“呵呵,早就知道了呢?不是自己的儿子终究不是自己的,无论养的多熟,可惜了,这个解释,没有。”

    ——没有。

    因为解释就是怨气加仇恨,所以无论羽苒有没有错,她都将所有的罪归咎于他。

    “我凭什么要跟你解释,你算什么,你只不过早就该死了,没有我,你能苟活到现在,所以没有解释。”羽烛夫人说得字字铿锵,声音璀丽,宛若挣断的琴弦。

    “恩,其实,我早就明白的。”羽苒话锋一转,声音的温度不变,可是听在心中总是让人不由得觉得寒冷:“那么,您是否可以撤退这些人呢?”

    他指着那些杀手:“他们也应该有家人吧,谋害皇亲国戚是死罪,就算他们想死,可是他们的族人要活。”

    “哈哈哈,天真。”羽烛夫人冷笑着:“杀手,哪儿来的亲人,就算有,他们也不会认,因为哪个家人会那么心狠,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当杀手,他们的亲人早就死了,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是我。”

    “夫人,您又错了,他们做杀手,是被逼无奈,谁家的孩子不是心头肉,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又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去送死,他们是有亲人的,他们的亲人在等他们回家。”

    谷泉夭看着那些人,柔声的问道:“你们想回家吗?”

    那些人拿着刀的手明显一颤,目光散发着热切的光,有一种感情在胸腔流淌。

    家这个字,来的太不容易了。

    只是,这些人是不相信的,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

    “我想,只要你们愿意放下手里的刀,皇后娘娘愿意放你们回家的。”谷泉夭这个时候搬出皇后。

    当她还在得意她的表演的时候,别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别傻了,皇后自己都自身难保,她拿什么保住你们,这条路就是要……死。”她最后的一个字扼在喉咙里面没有说出来,那声音近似一种呜咽,宛若恶魔在最后一刻的呜咽。

    皇后手里拿着一枚袖箭,那是谷泉夭打断的一支,她悄悄的转移到了羽烛夫人的身后,羽苒看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羽烛夫人捂着肚子,那是从后背刺出去的箭。

    刹那间,血顺着伤口使劲的往外涌,怎么捂都捂不住。

    羽苒抱住了羽烛夫人,想说什么,他已经不知道,对于朝堂之上的很多事情他都游刃有余,可是面对这些私事却无能为力。

    他按着羽烛夫人的伤口,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怎么按都留不住,他掏出怀里的金疮药,因为一时紧张,他一下子倒出大片的药,那红色的之间沾着白色的药粉,颇像揉碎的金盏花。

    血还是从伤口之中渗透出来,大片大片的殷红,羽烛夫人看他的眼光并不是那么的温和,她有气无力的靠在羽苒身上,说出的话恶毒致命。

    “其实,绝世无双的北辰侯难道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从小体弱多病?那是因为我,我发现了苏意杀了我的儿子,可是,可是我每天面对你,然而却,却不能杀了,你。我真的好恨,所以,所以你不能死,但是也不能好好地活着。”

    羽苒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接过谷泉夭递过来的衣服抱住伤口,羽烛夫人一声痛吟,他才愣愣的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不恨我呢?你恨我,对我来说会更加痛快。”羽烛夫人笑了笑,看着那些杀手:“我那个时候,最讨厌你,讨厌了很多年,整天盼望着你早点死,所以在你还是小孩的时候……”

    她挣扎着比划了一下:“这么小,我抱着,我想就这样把你弄死得了,但是我不敢。所以,所以就找了普遍的碧蝉,然后你就一直生病,可是你生病了,我还逼着你看书,是的,我用了魔鬼般的教导方式并不是希望你成才,而是希望你死。”

    对的,就是这个理由,为了这么一个理由,她隐藏了很多年。

    “看着你活着,而你的亲娘杀了我的儿子,我很不开心,所以我就想杀了你,我想让你死,我已经盼望了很多年,凭什么我的儿子死了,而你却能活着,本该死的是你,我一直一直都希望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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