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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容祁打算忘记这个真相,给过往一个结束的时候,这世间对他的残忍才刚刚开始。

    然而他并没有听进去。

    “你爹他……他没有错,祁儿,不要恨他。”纪笙箫曾这样对容祁说。

    儿子的反应在纪笙箫的意料之中,她原本想就这样瞒着他将他养大,没想到……

    纪笙箫的话容祁始终是半信半疑的,即便她拿出了诸多证据向他解释,他总会找出不同的借口去逃避。一个从小被人嘲笑的私生子,一个连自己的爹都不知道是谁的人,居然会有如此荒唐的身世,这要他怎么接受?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爹,那个抛弃了他们的男人怎么有资格做他容祁的爹!

    ……

    容祁木讷地看了她一眼,喃喃道:“紫琉疏,我娘她说……她说我爹是天君……”

    她卯足了劲儿晃了晃他。

    “什么?”紫琉疏不解地看着他,这怎么去问爹,回来就成这样了。

    容祁呆呆地望着地面:“我娘居然会编话本子了……”

    两个时辰之后,在屋中等了许久的紫琉疏终于等回了容祁,只是看他的表情有些恍惚,她喊了他几声连带啃了他一口也没能让他回过神来,吓得她赶紧扶他坐下:“容祁你这是怎么了?”

    ……

    纪笙箫一噎。

    他扯了张凳子坐下:“没事,祁儿可以慢慢听娘说。”

    “祁儿,你听娘说,这事儿吧……这事儿有些复杂,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一向快言快语的纪将军突然间连儿子的眼睛都不敢直视,这一点已经足够容祁怀疑她向他隐瞒的并不是什么小事。

    “娘,你说过,纪家儿女心直口快,娘一向直言不讳,怎么问到那个男人反而变得吞吞吐吐了?难道他是朝廷钦犯或是江洋大盗不成?”容祁问道。

    这是十二年来纪笙箫第一次从容祁口中听到他爹,其实她也不是存心瞒着他,只是那个人的身份实在太特殊,这孩子又是她瞒着他生下的,如今旧事重提也委实不知从何说起。

    话虽如此,他当晚还是去问了纪笙箫。

    他摇摇头:“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这好像不是凡人的血。”她伸手撩开他前额的发,露出那个金羽印仔细看,竟然发现这羽印也不像凡物,“容祁,你爹究竟是什么人啊?”

    “我的血怎么了?”

    “容祁你的血……”

    她吓了一跳,松了口,惊愕地看着容祁。

    惊人的是才喝了两口血,紫琉疏便觉得浑身暖了起来,原本怎么也不能藏起来的耳朵和尾巴眨眼间便不见了,她的修为竟然有了百年的提升!

    容祁心头一紧:“你你你轻着点咬啊!……啊!”

    她捧起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张开嘴露出一排小尖牙。

    紫琉疏感动地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容祁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只能让你咬一口。”容祁懊恼地别开脸。

    看着少年白皙如玉的手指,紫琉疏吞了吞口水:“真的可以咬么……”

    容祁把手递过去:“粮食得明天送来了,你这么饿只能吃我了。”

    话音未落便听到她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她的头更低了,两只狐狸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她也没办法呀,妖吃的东西本来就和人的不太一样,所以她才会总是吃不饱。

    紫琉疏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一不留神就……”

    容祁满脸愁容地坐在案边,看着榻上一脸无辜的紫琉疏:“这个月的米又被你吃完了,我娘以为我肠胃出了问题带我看了一天的大夫。”

    紫琉疏在将军府中一住便是数月,幸好纪笙箫不常回家,容祁得以顺利地将一只狐妖留在了房里。只不过偶尔会发生一些令容祁颇为头疼的事,比如他要绞尽脑汁跟仆人解释为何他洗澡突然要用到花瓣,再比如他要跟纪笙箫澄清府中的米缸总是动不动就空了真的不是他半夜梦游偷吃,以及半夜从他房里偶尔传出的奇怪的叫声……

    紫琉疏:“……”

    闻言,容祁哧地一笑:“就凭你?你还是继续做一只饭桶狐狸吧。”

    紫琉疏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冰冷的表情,忍不住一哆嗦,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胳膊:“容祁,你别难过,以后谁敢笑你我会替你报仇的!……”

    “不知道,没见过。”他漫不经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水,“我娘总说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子,可是在我心中他是世上最没用的爹,如果不是他不认我,我和娘就不会沦为市井的笑柄,外公也不会被气得去了边疆,最后埋骨他乡……如果我见到他,一定不认他。”

    “那你爹呢?”

    “本来有,不过被我娘揍跑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只是当我没爹好欺负,取笑我罢了。”他撇撇嘴。

    闻言,紫琉疏眨了眨眼:“你没有朋友?”

    “算了,横竖我也没什么朋友,养只狐狸也挺有趣的。”容祁道。

    最后一句话,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紫琉疏咽下一口鸡腿,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我是真心真意来报答你的!……只不过我太容易饿了。”

    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容祁好奇道:“哎,你说实话,你只是缺个蹭饭的地方吧?”

    紫琉疏立刻起身坐到凳子上,等着容祁将吃的拿到面前便立刻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他挫败地摇摇头:“别蹲着,起来去坐下,我给你拿点吃的。”

    “唔……”紫琉疏回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在衣柜里等了你一天,你没有回来,我实在饿坏了……”

    他当即上前,看着米缸后面狼吞虎咽的小狐狸,他的眉心不禁一抽:“紫琉疏你在这做什么?”

    最后,他在厨房米缸便发现了一截雪白的尾巴。

    容祁从军营回来已是夜半三更了,他回到房中打开衣柜却发现紫琉疏不见了,惊得他赶紧寻找,即便家里的仆人这几年几乎都遣散了,纪笙箫又还在军营中,在府中找一只狐狸还是不太青松的。

    这样的日子一晃眼便是十二年。

    从此以后,镇国将军府中多了位小世子,纪老将军和纪笙箫对这个孩子十分宠爱,然而不可避免的是,这孩子是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爹在哪里,是何许人也。而纪家因为不守信用,擅自退婚一事激怒了韩家,进而传到了圣上耳朵里,惹得龙颜大怒,因此逐渐走向没落,以至于纪老将军战死沙场后纪家便只能在城外的军营练兵,整日百无聊赖。

    怀中孩子依依呀呀地呢喃着,俊秀的眉眼想是像他素未谋面的爹,分外讨喜。

    “……什么?”纪笙箫呆呆地望着纪老将军再也说不出话来。

    纪老将军扼腕不已:“你怀孕后我便去韩家退了婚,爹被韩家痛斥也就算了,可怜那韩公子为你茶饭不思,最后留下书信去了天山,说要断七情六欲,求仙问道再不管世间了。”

    她十月未出府,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纪笙箫低下头:“是我对不起阿衡,辜负了他,只能来生再还他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纪老将军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等了你这么多年的韩公子,你怀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让他变成了全城百姓耻笑的对象,你让他情何以堪!”

    纪笙箫靠在床沿叩首:“多谢爹爹赐名,笙箫不肖,今日忤逆爹爹生下这个孩子,全是笙箫的错,还请爹爹不要怪罪这孩子……”

    纪老将军抱着刚出生的外孙,有看看虚弱的纪笙箫,终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这般固执,爹也不再勉强,这孩子出世之时满城祥瑞,该是个有福气的,既然你说孩子的爹姓容,爹就再给他一个字,这孩子就叫容祁吧。”

    纪笙箫何许人也,自小跟着父亲征战疆场,什么世面没见过,府中人下在她饭菜里的红花和麝香全被她一一化解,纪老将军疼爱女儿已经是城中出了名的,见女儿如此坚决地要生下这个孩子,最后也只能同意她终生不嫁的决定。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纪笙箫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孩子的父亲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十月怀胎后,镇国将军府的后院终于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随即天现异象,云端之上祥瑞涌现,满城花开,产婆说是个男孩,生来带笑,眉心金羽闪耀,一看便是贵相。

    十二年前,正当纪老将军张灯结彩准备将掌上明珠风光打嫁的前几日,纪笙箫站在老将军面前,宣布她已有孕在身,不可嫁入韩家,气得驰骋沙场数十年的老将军当场晕了过去。老将军醒来后便追问事情的经过,诚然老将军连列祖列宗都请出来了,一向孝顺的纪笙箫却死不松口,只说孩子的爹姓容。纪老将军多日逼问未果后,决定将这个孩子打掉,以保全纪笙箫的名声。然而纪笙箫却不肯喝下堕胎药,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纪老将军不得已只得昭告联姻取消,将纪笙箫关在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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