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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花汐吟轻轻环住她的腰,目光如炬:“姐姐放心,这世上再无人能欺我。”

    看着她笑意与苍凉并存的眼,紫琉疏忍不住湿了眼眶,将她拥入怀中:“姐姐的傻丫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姐姐都会站在你这一边,谁欺负了你,姐姐豁出命去也会替你讨回公道!”

    闻言,花汐吟只是勾了勾嘴角:“我生来就是是魔种的宿主,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这世间,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如今不想再失去什么,世上的人现在都恨不得我死了才好,但我知道,姐姐是真心待汐丫头的,你永远不会伤害汐丫头。”

    “汐丫头……”紫琉疏看着她妩媚的笑容,有些心疼,“对不起,若是姐姐当年没有对你说起修仙这一回事,你也不会走到今天了。”

    花汐吟伸手将睚眦珠纳入怀中:“大将军和右护法真是有心了。”

    “……居然是枚珠子。”紫琉疏不免惊讶,听雾莲月说要给花汐吟送武器,她原以为会是刀剑一类的东西,毕竟当今世上使用珠子做武器的人寥寥无几。

    “谁说我见了他会难过,紫姐姐你多心了,现在就算要我杀了他我也绝不会犹豫。”花汐吟打开盒盖,一道如血的红光从盒子中射出,一枚手掌大的圆珠从盒子里浮出,夜色中,闪动着诡谲的幽光,甚是不祥。花汐吟静静望着那珠子,微微一笑,“这就是睚眦?”

    “白君卿的重荒剑不可小觑,这睚眦你会用上的。”紫琉疏劝道,“我知道要和他刀剑相向你心里势必难受,但是……”

    花汐吟指尖一僵。

    紫琉疏欲言又止:“不单单是青峰山……汐丫头,白君卿这一次极有可能会赶过来。”

    “睚眦?”花汐吟接过盒子,笑道,“怎么,区区一座青峰山,难道我还攻不下来不成?”

    “右护法和大将军听说你人在南海,便让我将这个给你送来。”紫琉疏一抬手,将盒子递到她面前,“这里面是魔界的至宝,睚眦,它可以助你杀敌。”

    “紫姐姐,你怎么来了?”

    见紫琉疏来了,花汐吟命承晔继续看着十夜和少双,自己跟着紫琉疏去了宅子后面的林子。

    紫琉疏找到他们时,已是凌晨,少双和十夜靠在门槛上闭目休憩,花汐吟自从入魔以来便没了睡觉这一需求,即使是休息,也是睁着眼,有人猜测帝姬这是不知道疲惫,只有承晔清楚,她是害怕一闭眼便会看见五十年前苏浮师伯被天雷劈中,魂飞魄散的画面。

    ……

    承晔额上青筋在蹦:“……再说话小爷封了你的嘴!”

    “这么说魔也会饿?”

    “想吃什么吃什么。”承晔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魔平时都吃什么,和人一样吃饭吗?”少双问。

    十夜也觉得这少双委实是记吃不记打。

    “这位仁兄倒真是不怕揍啊。”她看了十夜一眼。

    花汐吟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一个脸厚心大地搭腔,一个小肚鸡肠地瞪眼,一时间倒也觉得甚是有趣。

    而此时,距离青峰山百里的宅子里,十夜和少双在承晔的看守下,坐在火堆边。承晔没什么耐性,加上少双本就是个话多之人,几个时辰下来挨了承晔不少白眼。

    又是一个痴情可怜人……

    虞清叹了口气。

    一想到此刻下落不明的十夜,她便再也吃不下包子,起身回屋去取那瓶琼脂甘露。

    汀澜摇摇头:“只要风祈没事,就能把十夜师兄换回来,别说一瓶琼脂甘露,让我给风祈十瓶我也是甘愿的。”

    “那可是上好的琼脂甘露,云刹星君是让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出来前,师父给了我一瓶药,说是对疗伤有奇效,我一会拿去地牢。”

    “阿吟绑了十夜师兄和青峰山的少双师弟,眼下天狼星君他们也不敢将风祈如何,上好的药草和仙丹也送去了地牢,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干着急也没什么用处,汀澜暂且平静下来,吃了两个包子:“那个风祈现在怎么样了?”

    虞清按住她:“你先冷静下来,好好地把饭吃了,十夜师兄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可是……”

    “先别想得这么严重嘛,阿吟说了,只要风祈没事,十夜他们自会安然无恙的吗?”

    “要是她伤害十夜师兄,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她的!”

    “你先别哭啊,天狼星君和青峰山掌门不是已经答应放了风祈,十夜师兄肯定会平安回来的。”虞清放下包子,从腰间抽出帕子来给她。这小公主平日里威风得跟小老虎似的,这怎么突然就哭上了。

    汀澜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伸手拿起一个包子,还没咬上一口,眼圈先红了:“虞清师兄,你说花汐吟如今法力那样高强,她不会伤害十夜师兄吧……”

    “就算你再担心十夜师兄,也不能不吃晚饭吧。”

    一盘包子递到她眼前。

    与此同时,青峰山厢房外的游廊上,汀澜呆呆地坐着,虞清已经走到她身后了她也没能察觉。

    这三百年来,那些话就像刀子般每一天都在她心头割,如今,终于还是到了她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

    从此以后你不叫连瑾,我们也从没认识过,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会再回来找你。

    她转过身,朝宫门走去,一身紫纱随着她不急不缓的步伐微微荡漾,像是纷飞的紫蝶。

    魂姬微微垂下眸:“多谢将军这三百年来的照拂了,魂姬谨记于心。”

    “魂姬,不,应该叫你连瑾,此去圣魔宫,你好自为之。”

    魂姬沉默了良久,道:“既然将军这样说,魂姬明日便去圣魔宫。”

    “你怕他认出你?”雾莲月道,“魂姬,你来魔界已有三百余年,也该知道这世间虽大,却也有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人和事,他对你有所怀疑,你越是避让,以他的性子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查出你的来历,与其让他盯着你,倒不如你到他身边去,想办法打消他的怀疑,要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你现在是魇,他也不一定能将你与过去联系起来。”

    “将军。”魂姬道,“您要送我去君上身边?可是我……”

    他目光深邃地看了魂姬一眼,转身走出了赤月宫。

    苍遥似笑非笑地将手放下:“将军倒是挺维护这只魇的。只是君上问你要人,看来这丫头在赤月宫也待不长的。”

    “你也太心急了些。”雾莲月上前一步,挡在魂姬身前,不经意的动作,却是在护着她了。

    魂姬退开一步,与苍遥拉开距离:“右护法请自重。”

    他伸手欲摘魂姬脸上的面纱。

    “哦?”苍遥起身走到魂姬面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几回,“我这瞧了半天也没看出她有什么值得多看一眼的地方。”

    他唇边浮上一抹轻笑,瞥了魂姬一眼:“这就要问问她自己了。”

    雾莲月回过头看了魂姬一眼:“你说她?不过是我一时兴起养在身边的一只魇而已,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只是她不同于寻常的魇,她为人时的肉身已毁,我将她尚未飞散的三魂七魄留在这具身体里,平日里全当个使唤的丫鬟,至于君上为何对她感兴趣……”

    苍遥一笑置之:“先不说紫琉疏,大将军,听说君上近来在查你身后这位,还指名这几日让人去圣魔宫伺候,我倒是有些好奇,君上怎么对你宫中的人有了兴趣?”

    雾莲月不以为意:“紫琉疏这个人,在这魔界除了君上恐怕没有一人是被她放在眼里的,这世上她的软肋只有两处,一处是那司徒令萧,另一处便是莲魅帝姬。”

    她走后,苍遥一声轻笑:“这紫护法好生不禁吓,这才说了几句,她脸都白了。”

    她转瞬间消失在赤月宫中。

    紫琉疏看了看他身后蒙着面的女子,她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与此一般,紫琉疏皱了皱眉:“不了,我这就去南海。”

    “紫护法若是心有愧疚不愿将睚眦送去南海,我也可以派魂姬前去。”雾莲月道。

    雾莲月并没有说错,当年是她鼓励汐丫头修仙得道,她才会拜入仙门,若是她不曾离开,汐丫头也就无缘在相思树下遇到容祁……汐丫头沦落成魔,她的确不能推卸。她曾跟她保证过会一辈子保护她,可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变成魔界的帝姬,看着这一切变得无可挽回。

    紫琉疏被堵得无言以对。

    雾莲月大笑:“何为残忍?我们只不过是养育了一枚魔种,将它给了花汐吟而已,至于其他,我们并不曾插手不是吗?从爱上白君卿,到为他杀人取心,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吗?紫护法你也别将自己放在多么清高的位置,你扪心自问,花汐吟会走到今天,你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当年若不是你因为司徒令萧的事突然离开沧澜城,花汐吟也许没有机会遇到紫辰星君,她拜入仙门一半是因为紫辰,另一半就是因为你。白君卿自谕清高,不为红尘所动,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儿却爱上了他,不知这位断情绝欲的六界仙尊此刻做何感想。从始至终不曾有人逼花汐吟做过任何决定,她命该如此,就算君上想让她逃过这一劫,最后还不是一样束手无策,用仙界的话来说,这是天道如此,因缘轮回,皆有定数,紫护法觉得是也不是?”

    紫琉疏目光一沉:“如此说来,你们在帝姬出世之前便已经在谋划着利用她与仙界厮杀?眼看着她一步步轮入魔道,你们难道不决绝你们太过残忍了吗?”

    “事已至此,告诉紫护法也无妨,早在帝姬出世之前很多年,我们便已经决定要将这睚眦给帝姬,只是欠缺一个机缘,现在时机已到,将它交给帝姬也是理所应当的。”雾莲月道。

    “为何要将睚眦交给汐……交给帝姬?”

    苍遥笑道:“睚眦一直被封于天荒冰窟中,长达万年,这圣魔宫中,除了我和将军便只有君上知道,紫护法乃是堕妖成魔,此等至宝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容,紫琉疏狐疑地接过盒子:“睚眦?我在魔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魔界有这样一件宝贝。”

    “虽说莲魅现在的法力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但重荒剑的威力不容小觑,要想挡住白君卿,咱们的帝姬殿下还缺了一样兵器。”苍遥从怀中取出一只盒子,盒面上绘着一只饕餮,他将盒子交给紫琉疏,“这盒子里装的,乃是魔界养在天荒的至宝,名为睚眦,是我与将军送给帝姬的礼物,劳烦紫护法走一趟南海,将此物亲手交给帝姬。”

    听了他一番话,雾莲月也放下心来:“右护法果然思虑周全。”

    苍遥若有所思道:“将军你还是不明白,莲魅和白君卿这二人,生来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莲魅爱上他,也是这劫数的一部分,莲魅走到今天这一步,白君卿可谓是功不可没,当年她有多爱,得知被欺骗后便有多恨,再加上魔种本身的戾气,你觉得,莲魅还会像当年一样犹豫不决吗?”

    “白君卿可是她师父,她能下得了手?”

    闻言,苍遥也多了一分忧心:“莲魅是你,我,君上三人亲手种下的,但若没有那滴血她也没有今天,这二人之间的夙缘在我意料之外,倘若真的避不开,全看帝姬自己如何选择。”

    “我不是担心风祈能不能回来,这小子素来不知天高地厚,也该让他吃点苦头。”雾莲月道,“右护法,这几日你我前去天荒取回睚眦,仙界那边我始终让人盯着,昨日听说那人似乎也要去南海参战,这要是和莲魅帝姬遇上,恐怕……

    “还带上了承晔那小子。”苍遥道,“承晔的功夫是君上手把手教的,带上他的确是稳妥的做法。”

    “莲魅去了南海?!”雾莲月皱了皱眉。

    苍遥倒是并不着急:“风祈行事鲁莽,只有匹夫之勇,仙界的人用计将他俘获也不值得惊讶,方才我听说帝姬已经赶到南海,正与仙界僵持着,相信有帝姬在,风祈不会有什么大碍。”

    紫琉疏回了魔界一趟,将现在南海上的情况告知了雾莲月和苍遥,风祈被俘一事令雾莲月大为震惊。

    他隐隐感到,他的小狐狸已经不是他的小狐狸了。

    紫辰神色凝重地看着司徒令萧,这个就连昏过去都眉头紧皱似有千愁万绪化解不开的少年究竟和紫琉疏之间有过怎样一段过往。

    说罢,她便化作青焰飞入云霄。

    她起身,退开:“我得走了,容祁,请你带他回去,今天的事你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下次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了。”她将药膏放进司徒令萧衣领里,静静地望着司徒令萧良久,原本盛满笑意的双眼渐渐地被泪光盈满,“我就是傻,他那么讨厌我,可我就是喜欢他,他就算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扎得我痛不欲生,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将他拔了。”

    “可是听他的口气,他是要杀了你报仇的,你为什么还这样放不下他?”紫辰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懂眼前的女子在想什么。

    紫琉疏笑了笑。

    “小狐狸……”紫辰看着她的眼神不知是惊还是难以置信,“你对他用了真心了?”

    紫琉疏撕了自己的裙摆缠在司徒令萧手心:“劳你带他回去好好包扎,他醒来看见帮他包扎的是我的衣物,肯定会就这么拆了,这伤口抹了药便不能碰水,你帮我看着他些可好?……”

    紫辰注视着她,半响,道:“你心中有他?”

    紫琉疏叹了口气,将司徒令萧的手心翻过来,他方才蓄力出剑,手心磨得更是惨不忍睹。她从怀里摸出药膏来给他抹上,动作轻柔得令人难以置信:“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他要杀我我还生怕他伤了,死了。如果他没有昏过去,我还在费神想怎么把药给他……”

    见司徒令萧昏了过去,紫琉疏眼中闪过一抹担忧,第一反应竟然是先探了探他的脉搏。方才还针锋相对的人,眼下居然如此心念他的安危,紫辰心中甚疑。

    “够了。”紫辰扬手击昏了司徒令萧,看了紫琉疏一眼,“这个人是青峰山的弟子,你们之前认识?”

    “你!……”司徒令萧脸色铁青,握着剑的手在颤抖,“总有一天,我会手刃你为司徒府枉死的人报仇!”

    紫琉疏眉间的狐火幽幽地点起,将司徒令萧的剑震开,她稳住身子,仰起下巴:“没错,我暴虐成性,我不思悔改,司徒令萧,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为司徒府上下百余口人报仇!你要恨我就恨吧,反正就算我没有杀你的家人你还是一样地厌恶我不是吗!”

    紫辰想要上前,被紫琉疏喝止,他在一旁光是看着这两个人便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不是他可以插足的。

    “连襁褓里的双儿你都不放过,我说你暴虐成性难道错了?!”只要一想起那一晚血流成河的司徒府还有他刚刚才学会叫“哥哥”的司徒令双,他的心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煎熬,五十年,血海深仇,他一刻都不敢忘怀。眼前这个叫做紫琉疏的妖孽,这个嗜血的恶魔,当年他有多爱,现在便有多恨!

    “暴虐成性……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这句话令本就摇摇欲坠的紫琉疏的心猛地一沉。

    司徒令萧执剑走到她面前,寒光剑在月光下闪烁着霜雪般冰冷的光泽,直逼她的咽喉:“紫琉疏,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暴虐成性的女人!”

    紫琉疏还没从他的出现中回过神来,眼见着长剑迎面刺来,最后一刻才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司徒这一剑用了全力且没有丝毫犹豫,饶是避开了要害,她还是被剑气震出了一口血。她扶着身后的树,堪堪站稳,双目凄哀地望着他:“司徒令萧,你当真要杀我?”

    他拔出腰间佩剑便朝紫琉疏刺来!

    司徒令萧冷冷地看着她:“我是青峰山的弟子,为何不能在这。紫琉疏,当年你杀我全家,如今还想血染我师门吗!你我的仇怨今日就做个了断!”

    “司徒令萧,你怎么在这?”她突然惊慌的神情令紫辰也不禁多看了眼前的男子两眼。

    树边的男子神色复杂地看着紫辰和紫琉疏,他的双手为了拉住藤蔓被磨得血肉模糊,可是他的眼睛却亮如星辰。紫琉疏呆呆地望着他,如果没有记错,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五十年前。那时候的司徒令萧还只是个凡人,她跟着他四处学艺,等着他来杀自己,现在想起来,真真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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