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整个身子蓦地颤抖了一下,手上的嫁衣和步摇皆随之掉落地上,尖锐之处恰恰划破一处衣角,钩出一团金丝。

    她低头看了两眼,不禁有些可惜。

    青娥公主却浑然不觉,单掌用力撑住桌角,强笑道:“你怎么突然问起此事,你不是说你是黑心么?怎么又关心起赤颜仙子的事。”

    黑心沉吟片刻回道:“公主先莫问缘由,且告诉我你是否知道当年赤颜仙子失踪之事。”

    青娥咬了咬唇,半晌方摇了摇头,“不、我并不知道真相。”

    黑心蹙眉不语。

    这话一听便不详不实,犹记得之前青娥公主失踪被她和朱砂巧遇,公主见她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她是不是来找她寻仇了。既然有这样的牵连在,何至于一问三不知。但黑心也不着急,毕竟要堂堂一个仙界公主承认当年曾与一罪仙有嫌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遂道:“时间或许太久公主给忘了也不一定,不妨慢慢想,兴许能回忆起一星半点。”

    哪知公主只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她见黑心满脸的不信服,急道,“当年之事虽我因我而起,可后续的发展我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这话有些玄妙,何谓因她而起,又何谓后续发展,只光光这几个字便十分的耐人寻味。

    公主自知躲不过,叹了口气缓缓坐下,捡起掉落在地的嫁衣抱在怀中,目光哀婉动人。

    “当年赤颜仙子同昭华上神相爱之事,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彼时赤颜才修炼成人形未有多久,昭华上神见她颇有灵气便破例收她为徒。我那时虽年纪不大,可却喜欢昭华的紧,时不时便找机会去苍山梦泽见他。他那时性子有些冷,有时仅仅只是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书,一看便是一整日,不怎么理会我和赤颜。我性子也倔,想着他不理我也无妨,便佯装喜欢赤颜,找了各种借口拉着赤颜在一旁玩耍,实则总偷偷看他。”

    “那时的赤颜刚幻化成人,并不怎么通晓人情世故,十分的单纯。但我却嫌她过分蠢笨,明着假装喜欢她,一背着昭华便不大理她。”她回忆起此事目露内疚,思绪似沉浸在以往不可自拔,许久后才继续说道,“赤颜心思简单,以为自己惹恼了我,便偷偷不开心,可只要我来找她玩,又可以开心许久。久而久之,连昭华都以为我同赤颜是不话不说的好姐妹,甚至连我自己都想着,假如有一日能同昭华在一起,待她再好些又何妨。”

    “直到有一日,我发现昭华的性子有些变了,他开始常常笑,在她同赤颜玩耍时也会专注地看着,时而会心一笑。那笑容真是好看的紧,暖得仿佛午后春日,晒得人心都快化了。刚开始我开心的不得了,以为自己的满心爱意终是有了回报。可我也不是傻子,时间长了便发现他看得竟不是我,而是那个傻乎乎的赤颜!”她说到此处,握紧了拳头,“我想着他二人是师徒,感情不一样些也是应当的。可一日我去苍山梦泽晚了些,见赤颜在池塘边贪睡,裙角落在池中都不自知。我本想上去吓唬她,若是醒来吓得掉进池中才好玩呢。正要悄悄靠近,却见昭华从后头走了出来。见赤颜这副懒散的模样非但没有斥责,竟还宠溺地笑了笑,然后将她轻轻抱起放在一旁的石椅上。”说到此处,她抬起头咬了咬唇,“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黑心听得十分认真,却不料青娥公主在此刻停了停。不解地抬起头,却见她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恰好落在漂亮的嫁衣之上,晕染出一朵朵深色的梅花。那模样说不出的凄楚哀怨。

    “昭华将她放稳妥后本要转身离开,赤颜睡得迷糊恰好翻了个身,眼看就要掉下,昭华急忙上前一揽,将她抱了个满怀。这意外的事本也没什么,可哪成想,我眼睁睁就看着昭华抱着她然后亲了上去。虽只是额间,却也把我吓得魂不附体。只是那时赤颜还未醒,迷迷糊糊不知说了句什么梦话,昭华似乎自己也有些慌,将她又放在石椅上后便匆匆离去了。”

    “我彼时吓得不清,回去后便开始茶饭不思,好些日子没有去苍山梦泽。可那赤颜偏偏傻得很,还三番两次跑来玉露宫找我,都被我给找借口打发了。我当时是既不忿又难过心伤,觉着自己样样好,哪里比不上那不开窍的赤颜了。又想着天上地下还未听过有哪对师徒可以相爱的,一时气不过,便跑去将此事告诉了母后。”

    王母娘娘?

    黑心听到此处,几乎已可以预见之后的发展是何等的惨绝人寰。

    青娥继续说道:“母后听说此事虽是十分错愕,但却又镇定的很,只叫我三缄其口莫将此事张扬。我彼时虽难过,可心里到底放不下昭华,也唯恐此事于他声誉又碍,便也没再同第二个人说起。”

    黑心终于开口问了句,“后来是不是妖魔两界联合进犯仙界,赤颜仙子替昭华上神挡了一击?”

    青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只道:“不错。本昭华已心生悔意想将赤颜送往龙族司雨龙神处修习法术,但此时恰逢妖魔两界进犯,她替昭华挡下了一击魔族的重击,一度性命垂危,虽说后来清醒,但也落下了心疾,昭华再也不舍将她送往他处。”

    她顿了顿,这一停顿便是许久,黑心差不多已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自此事之后,昭华竟公然提出要迎娶赤颜。我虽知道他喜欢她,却不料他真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她咬紧牙关,一掌拍向桌面,“他为了赤颜已全然不顾自己的声誉!甚至还常常光明正大地带她遨游九州,赏遍天地美景。可知三界之内有多少人背后耻笑这段师徒不伦之恋!”

    黑心自幼生在冥府,因见惯人间百态,对所谓的不伦之事也见之不少,虽不能理解。但想着这昭华同赤颜之间既无血缘姻亲,又无父母家族制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何须如此明面背面的嘲讽,既让他人不快,也让自己心头不忿。但这话她此刻自然不能说,且依着目前的情形也只能出言安抚道:“以前的事何须如此介怀,毕竟如今要同昭华上神成亲的是公主。”

    青娥瞟了她一眼:“你果真这么想?”

    其实这话说得有些违心,不管她是不是赤颜,怎么说也曾经倾慕过尚是胥离的昭华上神。但要说有青娥嫉妒赤颜那般伤心难过是决计没有的,便道:“我是不是这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同昭华上神是否两厢情愿共同欢喜。”

    青娥面色一白,“你这是在讽刺我?”

    黑心忙道:“公主误会,我决计没有这个意思。办差办得多了,凡间怨偶因情生恨共赴黄泉的例子不胜枚举,只是提醒公主罢了。”说完这话她又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陆清奇曾说她不大会说话,这话实在不假。她觑了觑公主的神色,果然是不大好看,有心想弥补,又道:“但凡间男女嫁娶前多数是不相识的,共携连理相约白头的也不在少数,像公主这般同昭华上神有感情基础的想来婚后不会太差。”

    青娥闻言更是脸色难看,大手一挥打断她:“你不必出言讥讽!我知道昭华的心中没有我,他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你一人而已!但那又何妨,他当着我父皇同母后的面亲口应下了这门婚事,他就必须在三界众人的见证下踏着云彩来迎娶我!你何须这般出言刺探揭我疮疤,我盼了那么多年的人不会轻易放弃,即便只是我一厢情愿我也认了!”

    黑心张口结舌地看着她,竟不知她喜欢昭华已到了这样魔怔的地步。暗暗叹了口气,说道:“公主实在不必如此,我无心讥讽你,你同上神如何也是你们的事。我今日前来只想知道赤颜失踪的事,你方才只说道上神意欲迎娶赤颜,那后来如何了,为何赤颜仙子好端端地会心神失常打伤仙界之人?”

    青娥淡淡道:“我说过了,后来的事我并不知情。当我知晓她以一人之力挑衅仙界众天兵守将时,她已跳下了诛仙台。事实上自我在苍山梦泽见过那一幕后,便再也没有同她见过。她是不是心智失常,又是不是魔族化身我全然不知情,即便问母后,她也只说赤颜本就是天地戾气幻化出的魔莲,死不足惜。”

    好一个死不足惜。或许在王母看来,胆敢冲破世俗打破陈规的都死不足惜。看来此处是问不出她想知道的真相了,只怕整个仙界,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王母一人了。

    青娥公主的脸色不算好看,看来已被她给搅坏了好心情。她很抱歉,拱手道:“今日前来叨扰实在不是我的本意,公主愿意将赤颜一事坦白相告,我亦十分感激。如今公主将要成婚,我身无长物,实在没什么可送的,只愿公主可以得偿所愿,同上神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这便告辞了。”

    她转身欲走,青娥唤住她:“你究竟是赤颜,还是黑心?”

    黑心转过头,思忖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只问,“公主希望我是谁?”

    青娥定定地看着她,苦笑道:“我既希望你不是赤颜,又希望你是。”

    “为何?”黑心实在不大理解这逻辑。

    “你知道么,这八百年来,我是有多后悔没有在赤颜腹背受敌时出现帮她一把。”她的声音苍凉哀婉地好比一方寒潭,“彼时昭华并不在仙界,你猜当她被众人围击,然后跳下诛仙台时,该有多么的绝望。”

    言尽于此,青娥再也忍不住,抓起手中的嫁衣捂住脸,终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虽说堂堂一介仙界公主哭成这个样子不大成体统,可如今的她在黑心看来反而真实得有些可爱。纵然喜欢昭华上神,可亦没有因此泯灭良知,只怕当初假意同赤颜交好,心中未必没有几分真心罢。

    然而世事哪能尽如人意,错过的真心终究的回不来了。

    黑心低头看她哭得忘乎所以,公主试衣的铜镜中恰巧映出她的脸,淡淡的并没有什么表情。若非要扯出一丝来讲,那恐怕只余那一点点的悲悯了。

    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刚刚从殿室内出来,银铃迫不及待地从一廊角处迅速窜出,一把将她拉至一旁,满脸紧张:“你没对公主说我误伤你的事吧?”

    黑心道:“我答应过你不说,自然不会提。只是如今我还有一事需你帮忙。”

    “你还有什么事?”银铃满脸的不乐意,一张俏脸憋着怒气,“你别以为攥着我的把柄就可以无尽的使唤我。我警告你,倘若把我逼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可不怕你!”

    黑心笑了笑,没有理会她的虚张声势,只道:“如今我无处可去,需你收留我三日,三日后,待公主大婚时,你为我寻一身仙娥的宫装来,让我能混进公主的送嫁队伍里。”

    银铃闻言一怔,“你要混进公主的送嫁队伍里做什么?”问完隐约觉得不对,“你该不是想借机破坏公主的大婚吧?”

    黑心默然不语。

    她自然不想破坏公主的婚事,只是如今因顶着这张脸,到哪都不大方便,更何论想见上昭华一面问个清楚。唯有装扮成公主的仙婢才能随嫁进入苍山梦泽。只是这些个原因自然不能同银铃说清楚。而银铃见她不说话以为默认了,立时摇头拒绝,“这我帮不了你,倘若被发现,莫说你了,连我都落不了好。”

    黑心低头想了想,从善如流道:“那好,我也不为难你,你且只需收留我三日,三日后我必定速速离去。”

    “果真?”收留她三日倒不是难事,只是......银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到时候该不会又攥着我的把柄威胁我替你办事吧?”

    她笃定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到时候我即便有事也不会麻烦你了。”

    三日很快便过去。日头刚刺破云层,黑心便隐隐听到外头百鸟齐鸣,仙乐共奏。趴在窗口往外瞧,果真能看到成千上百的仙鹊自银河的方向远远而至,飞过长虹,飞过云霞,飞过各处仙宫屋檐,终是停在了玉露宫的顶上,久久盘旋不散。

    真真的极好的喜兆。

    正看得新奇,房门突地被推开,银铃一个闪身移进房内,探出头左右环顾下方安心地合上门。她看得好笑,“这是你自己的屋子,也要这样小心翼翼么?”

    银铃转头瞪她:“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不然万一再被谁抓到把柄,可不又得落得被人掣肘的下场。”

    黑心自然知道这是指桑骂槐,但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优哉游哉地喝着。银铃见她神神在在的,一点也不提要走的事,不禁有些着急,“你不是说三日后离开么,如今三日已到,过会便会有宾客陆续前来凑热闹,届时再走可就难了。”

    她举着茶杯问:“公主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何时起驾去苍山梦泽?”

    银铃不疑有他,回道:“公主准备的倒是查差不多了,只是行礼的地方不在苍山梦泽,而是王母的瑶池。”

    瑶池?

    她略露不解:“为何是在瑶池,既然是嫁给上神,理应在苍山梦泽啊。”

    这点银铃自己也有些疑惑,只是上面既然如此安排,她这样的小仙娥哪能知晓通透,只道:“兴许是王母不舍公主吧,不止行礼的地方在瑶池,就连婚后的府邸宫殿都重建在瑶池旁。不过想来此安排也算合理,毕竟苍山梦泽虽美,可上神向来不大讲究排场,那院落小得可怜,如何配得上公主的身份。”

    黑心不以为然,想到如今苍山梦泽又有重兵把守,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不为人知。可见这桩婚事未必会有那么顺利进行。

    不过既然是去瑶池也无妨,说不定可以借机打探出当年赤颜失踪的真相。

    银铃见她又开始神游,正想再次催促,门外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吓了一大跳,“谁啊?”

    “银铃姐姐快些出来,吉时已到,众多仙君仙子已到场庆贺,公主如今正在梳妆,让你先去外头招呼。”

    “我知道了,你先去公主那复命,我换身衣服便去庭外。”

    “好,姐姐快些。”

    脚步声渐远,银铃赶忙取出一套粉色的仙娥宫装便要换上,边背着身换边道:“你看我方才让你早些走你不走,如今宾客都到了,我可顾不上你了。不过这样也好,趁着人多热闹,也好掩人耳目,你过会待我走了便悄悄地走,可切记别被人瞧见是从我房内出去的......啊!”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还未说完便觉后颈一痛,瞬间没了知觉,软倒在地。

    黑心暗道一声对不住,从她手中抽过衣服,匆匆换上再戴上面纱便闪身出了门。

    庭外果真是热闹非凡,宾客络绎不绝,想来都欲在公主送嫁的路上凑个热闹沾沾喜气。黑心不熟悉这嫁娶的流程,自然不好随意走动,只站在一处角落当个摆设,偶尔有宾客上前问路也只是随意一指。反正这乱糟糟的档口,也没人关心她是真指错了路还是自个迷了路。

    有几个仙君边谈笑着边朝着她的方向不经意走来,黑心站的位置恰好是个死角,两方皆暂时看不到彼此。她只听到其中有一人调笑道:“公主将要嫁给昭华上神之事王母恨不得昭告三界,唯恐落了谁,今日一大早便唤来九天玄女召唤出仙界所有的鸟鹊为这场婚宴造势,可见王母十分看重这场婚礼。果然只有昭华上神才是她心中最佳的驸马人选。”

    有人讥讽道:“这昭华上神也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当年同自己徒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还好意思过来求娶青娥公主,也不怕他人耻笑。”

    黑心一听这声音便皱了眉头。还没来得及避开,又听人笑道:“东湖仙君该不是吃味了吧?”

    那讨人厌的声音果然就是东湖,只听他急忙辩解道:“这话休得胡说!本君虽十分仰慕公主才貌,难道你等心中就不暗自倾慕吗?公主于本君,犹如皎皎明珠不落凡尘,我只是为她的婚事感到可惜!再说了,真正该吃味的可不是本君,自有那纨绔子弟黯然神伤不敢现身。”

    “东湖仙君所说的可是流光君使?听说他已解除了软禁,今日亦会随阎君上天庭庆贺,到时候免不了会碰见。”

    东湖仙君冷哼:“之前帮助细作逃脱,天帝看在他父君的面上既往不咎,如今才解除禁令便又巴巴地跑上仙界,可不是听闻公主出嫁才这般火急火燎的嘛。今日相遇,想来他那脸色定是难看的很。”

    众君闻之纷纷大笑。

    这几人口无遮拦,丝毫没有所谓的仙君气度。黑心不欲再听,转身便要走,谁料才刚刚转过身,背后便有一人喊道:“小仙娥站住!”

    黑心顿住脚步。

    “我等要在此处石椅上歇歇脚,你去为我们取些茶水来。”

    她暗暗舒了口气,转过身匆匆福了福身道了声“烦请各位仙君稍等”便慌忙退了下去,直到躲到一处角落方算安下心。正想着要不要再回银铃的房间等上片刻,忽闻外头不知何人高声唱和——“吉时已到!凤驾已至!”,然后便是仙乐起奏,各路纷杂的脚步声响起,听声音皆是朝着玉露宫的正大门跑去瞧热闹了。

    此时正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她匆匆赶往公主的殿室,却见已有几名仙娥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因头顶流苏凤冠而无法看清脚下路的公主慢慢前行。直到跨过门槛行至走廊,黑心瞅准时机凑了过去,踏着整齐的步子尾随在后。

    因嫁衣繁复,公主走得自然不快,好不容易走到了宫殿大门口,却闻得外头有人窃窃私语。众人见公主已至,纷纷闭上了嘴。黑心奇怪地抬头去看,却见宫门之外除了孤零零停着一座凤驾和几排排列整齐的天兵仙娥便再无其他了。

    咦?昭华上神呢?

    这迎亲的新郎怎么不见了,难不成仙界的规矩只有送嫁而没有迎亲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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