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面转过,似在一间卧房里面。

    房中有高床软枕,又有四个温软如玉的女子,皆是风流妖娆,环绕在其左右。

    长生不住顾看,却不曾见得小柔的踪影。唯见那四个女子一边吟吟带笑,一边向他慢慢靠拢过来,带来一阵浓郁的女儿香气,熏得神魂也如醉一般。

    长生提放道:“尔等乃是何人,意欲何为?”

    那众女子道:“大爷您不记得我们啦?我们便是怡红院里的小梅,小兰,小竹,小菊啊。是大爷您昨夜到我们哪里,出重金将我们四人包下,带到这里来的,昨天夜里,我们还快活风流得紧呢!”言讫,嘻嘻媚笑。

    长生道:“胡说!我见也没有见过你们,又岂会与你们干那些苟且之事?”

    众女子道:“哎呀,大爷!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耶。你昨夜不是说,你那个叫小柔的心上人突然脸上长满了麻子,变得好丑好丑,你憋不过,所以来找我们解解闷。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其时长生的神智朦朦胧胧,哪里记得了如此许多?只觉隐隐约约,好像是有类似之事,不觉心下一慌:“难道我昨夜当真糊涂,干了对不起小柔的事情?”正猜疑之间,卧室的门突然一下打开。其中一个女子笑道:“啊!是您那个脸上长麻子的心上人来了!”

    那门口站立着,一脸震惊的,果然便是小柔。而她的脸上,仍旧是长满恶疮,十分丑陋的模样。

    小柔向四处看过一眼,愣了一愣,眼中闪过一阵失望,却是异常镇定地道:“搅扰了你们的好事,是小柔不该,小柔这便离开。”言毕,转头走出门外。

    长生突觉心中一痛,连忙追上前去,那四个女子哪里肯就此放过,将长生团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道:“大爷,那个女子果真是好丑,哪里有我们万分之一漂亮。我看你不如不要管她,日日与我们快活作乐,岂不美哉!”各自伸出玉臂,来勾搭长生。

    长生左右躲避,竟然不能避开,被那四人如同膏药一般黏住,脱不开身。那四人又索性一面将他按在床上,一面为他宽衣解带。

    长生浑身软绵无力,如同深陷在泥沼中,唯有将双手乱舞。

    那众女子见他挣扎得辛苦,嬉笑道:“大爷,您就不要挣扎了罢!只管安心躺好,由我们四人好生服侍您!”

    孰料长生不肯就范,仍旧不断挣扎。众女子劝他道:“大爷,您这又是何必!正是那:春宵一刻值千金,莫待老来空余恨!”

    长生苦笑一声,道:“尔等只知肉~欲快活,岂知道那肉身只不过是皮囊而已,况而欲望越是放纵,越是不得满足,待得亏空了精神,而性灵永失,沉沦苦海,岂不悲哉!听我一言,速速将我放了罢!”

    众女子哪里肯听,嗔道:“好哇你,是谁昨晚还与我们姐妹如胶似漆!男人果然是薄情寡性之物,一旦快活满足过后,立马便翻脸不认人了!岂知我们早已对你动了真情,欲图将此身心都奉献给你!”

    长生暗暗叫苦,昨夜之事,他也不过朦朦胧胧有一点印象而已,如此一笔糊涂账,将他如何说得清楚?

    一女子见他支支吾吾,便道:“姐姐,看来他是不打算认账了,怎么办?”

    另一女子道:“哼,我原本以为他与其他男子不同,原来也只不过是一个负心汉而已!”

    又有一女子接茬道:“早就劝告过你们不要将真心随意轻付,你们却偏偏不听,事到如今,我们也唯有认栽了罢!”

    最后那女子道:“诸位姐妹听我一言:虽然这男子无情无义,过河拆桥,翻脸不认账,但我们却不能跟他一样。我们虽然是风尘女子,也知道守信守约,我们不但不要怪他,还偏偏对他更好一点,好叫他无地自容!”

    那三个女子皆道:“姐姐的话,最有道理!”

    那几人一唱一和,攻守兼备,把长生整理得好不难堪。便是围观一旁的白如梦几人见了,也是暗暗抹一把汗。如梦忽然掉过头来问道:“聂大哥,换作是你,你该怎么办?”

    聂刑轻哼一声,只是道:“你还记得你我初遇之时的情景么?”

    白如梦想起那时,连自己的琵琶骨也被打折了一根,不禁心中一寒,再也不敢再问。

    然而长生处事,毕竟与聂刑不同,他恳切道:“诸位说的话,十分有道理。是长生昨日一时糊涂,犯了此等大错。诸位倘若要让长生做牛做马偿还,我也绝无怨言,便是要取了我的性命,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是长生如今的心意昭昭分明,对诸位只有愧疚之心,却无男女之情,还望诸位深明大义,了解我的一番心意。”

    那四女子见得刘长生在如此遭遇之下,还能保持谦谦君子风度,说起话来也是有理有据,有进有退,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年长的女子突然喝道:“哼!你这伪君子,还来假仁假义!你既然对我们无意,为何要把我们唤来供你寻欢作乐?”

    长生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长生明知是错,又岂可一错再错?以后定当谨记此次教训,再不犯此类差错,才不枉称君子!”那番话说来透彻分明,令得那四女子皆是张口结舌。良久之后,那四人相视一笑,击掌相赞。

    “星君果然是真君子,真丈夫!我等四人今日叹服!”

    那四人说罢,便将长生从床上扶起,也不再来纠缠他。

    长生见他终于是解了围,一一谢过四人,便发足疾奔,往房外跑去。

    如此场景又见见变幻,第二重幻境也叫他过了去。金天觉喝彩道:“好!能过这第二重的,已是万中无一!寡人果真没有看走眼!”

    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未及喘息,见得长生又置身于第三重幻境之中。

    但见得小柔在前面疾跑,而长生在后面紧追。

    两人跑了很长一截,小柔终究是跑不过长生,被他紧紧抱住,挣脱不得。

    “小柔,你听我解释。”长生气喘吁吁地道。

    小柔仍旧想像刚才一样,装一副冷淡的模样,强制压抑了片刻之后,突然“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长生哥哥,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长生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在一旁静静地陪伴着她。

    待得她终于哭了个痛快的时候,他方才坚决地道:“小柔,是长生哥哥一时糊涂,对不起你,你骂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会怪你!”

    孰料小柔道:“长生哥哥,小柔压根就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怪你。”

    长生大为诧异。

    “那你为何方才哭得如此难过?”

    小柔顿时眼睛又红了一圈:“小柔只是怕失去长生哥哥你,所以才那么难过。”

    长生叹道:“看来,你仍旧没有原谅我。”

    小柔摇摇头。却似乎另有心事的模样,欲言又止,叫长生好生奇怪。

    正当此时,突有一道金光闪过,乃是金天族女王金天觉,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柔叫了一声“娘”,金天觉点点头,道:“长生,你过来一下。”

    长生见她神情严肃,也是不敢怠慢,随她走到一旁。

    金天觉道:“倩儿方才跟你说过了么?”

    长生却是莫名其妙地道:“说过什么?”

    金天觉叹道:“原来你还不知情!倩儿她如今肉身凡胎,数十年后,便要老死,落入到轮回之中,生生世世,永远无休。然而我金天族有一种秘药,可以令她再造肉身,变得和她未曾遭难之前一样。只是这种秘药一旦服下,在人道流转的一切记忆,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也就是说。。。。。”

    长生突然明白,小柔何以方才那般伤心难过了。

    “也就是说,她连对我的记忆,也都要一并勾销。”

    金天觉沉重地点点头,道:“如是那样的话,你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也和其他陌生人一般,毫无分别!倩儿那傻孩子,正是担心这个,所以一直不肯服药,我好说歹说,她都不听,你去劝劝她罢!”

    长生终于弄明白了。顿时,那个艰难的选择便摆在了他的面前。

    要么他将失去小柔的那份爱意,以及他们之间的一切,要么小柔就一直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生死轮回。

    这似乎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然而,长生果然是长生。

    他连想都没有想,便果断答复道:“好,我去劝她!”

    然后走到小柔面前,在她身旁坐下。

    他却一直都没有开口,只是陪她静静地坐着。

    小柔见他始终不言,忍不住问道:“方才娘已经告诉你了么?”

    长生点点头。

    “娘她一定会叫你来劝我,对不对?”

    长生点点头。

    “但是你并没有劝我,为什么?”

    长生终于开口,缓缓道:“因为,我比谁都要了解你,所以,我知道劝不了你。”

    小柔顿时一暖,又是心中一痛,扑倒在长生哥哥怀里:“长生哥哥,我不会去服药的,因为我不能忘记你!”

    长生轻轻一笑,将她扶起来,热切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庞。

    小柔脸红地低下头去,嚅嗫道:“我的脸这么难看,你还一直看什么!”

    长生动情地道:“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他的一番话说来那般真诚,小柔大为所动,便伸出她的小拇指,轻轻地碰了碰长生的手背。

    长生顺势便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突然叹道:“可惜啊可惜,我只能看你不过数十年而已。数十年过后,我又要到何处去寻你?”

    小柔道:“数十年的时光,也算漫长,小柔早已知足了。”

    “那我眨一眨眼睛的时光,是否短暂得很?”

    “眨一眨眼睛,当然十分短暂。”

    长生道:“正是!那数十年的时光,对于这悠悠天地来讲,也不过是眨一眨眼睛的事。而那以后,虽然我们彼此都不愿意分开,但终究难逃命运轮回,小柔,我要永永远远,都能这般顾看着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小柔沉吟良久,终于缓缓道:“我明白了,长生哥哥。我若是不服药,百年之后,终将离别,而若是服了药,还有无限的可能。我愿意去尝试一下。”

    长生听罢,顿时愁眉舒开,露出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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