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他二人送至洞口,聂刑道:“送到此处即可,诸位先回罢。”

    倾城与小柔颇为不舍,与他二人依依惜别。如梦见得青儿与他同去,而自己更连想都别想,不禁心中一悲,良久都不知如何言语,待得二人走了几步,她方才想起道别,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在他身后低低地道:“聂大哥,保重!”

    她原本以为聂刑并未听见,更不会回答她的言语,只是黯然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孰料聂刑突将头转过来,柔声道:“如梦,你也保重!”

    青儿也道:“是啊,如梦妹妹,他日必定有再见之时!”

    如梦顿时心中一暖,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

    黄泉魔径。

    那是一条用法力打开的通路,一头连接外界,一头连接赤炎黄泉。

    而今,聂刑与温青正在这通路之内。

    而眼前,有一度厚厚的高墙,拦在了他们面前。

    那当真是一堵光秃秃的玄色巨墙,竟连门也没有一个,上下左右,皆是无穷延伸。而那巨墙是那么地坚不可摧,便是你有通天法力,也决不能动得了它分毫。

    千万不要小看了这堵墙。便是它,彻底阻绝了外界与魔道的往来。而它,更是由天庭四大天师极其门下弟子的法力化成。想那时聂刑纠集了魔道全部战力,更牺牲了自己的法身,才将它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但却因为它的反击,令得牺牲者无数。元气大伤之下,又被围堵在大阵后方的天道大军截杀,其余人皆是死的死,逃的逃,只有魔皇聂刑侥幸逃到外界。

    这堵墙,以及那墙中隐藏的无尽禁制,便是乾坤封魔大阵。

    聂刑此番在此站在那宏伟的高墙之下,感慨万千。然而这一次,他并不打算硬冲过去,而以他如今的法力,也绝无这个可能。

    他拿出怀间的过阵令牌,高高举起。

    此令牌是玉帝亲手所制。三界之中,也唯有这枚小小的令牌,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过得阵去。

    口中默诵咒文,那手中的令牌突然放出一道金光,往墙中投去。

    这一次,高墙中并没有天雷地火,滚石箭矢涌出来反击,而是格外地安静。

    聂刑也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在那金光的照耀之处,隐隐出现了一个通路。

    聂刑与温青对视一眼,一边举着令牌,一边缓缓朝那亮光之处靠近。

    而后轻轻将头往前一探,身体也随即穿过了墙去。

    在厚墙的另一头,便是聂刑在没有温青的陪伴下,生活了一千五百年的地方。

    那绝不是聂刑想要去的地方,因为那里并不适合他这样的人居住。然而却是他非去不可的地方。

    赤炎黄泉。

    当聂刑与温青从黄泉魔径中走出,站在那如同烈火一样通红的地面上时,向四周望去,那视野之中,尽皆都是一片火红色。

    这里的温度很高,不论是地面,还是周遭的空气,都是滋滋地冒着热气,熏蒸着人的皮肤四肢。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人很容易就变得暴躁起来。

    那里虽然无风,却总有滚滚的红沙,慢腾腾地在四周漂浮晃荡,只是因为每隔数十百丈,便有火山口一般的地坑,从坑中不时蹿出红色的火球,如同喷泉一般,冲到半空之中,而后放烟花一样爆裂开来,爆得红沙阵阵。

    在这样的条件下,凡间那些绿色的树木,鲜艳的花朵,自然是寻不得踪影,然而总会有一些深红色的高大树木,那树冠又有大大的伞盖,在顽强地生存着。

    对这周围的一景一物,温青都格外的注目着,一丝一毫都不会放过。

    因为这里,便是聂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而从她一踏入赤炎黄泉的时候,她便能深深的感觉到,聂郎在那一千五百年的时光里,和她在冷香殿中一样,无时无刻,身心都不在受到煎熬。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将头依偎在聂刑温暖的胸膛上。

    聂刑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将青儿的香肩环抱,他二人对视一眼,那一刹那的眼神之中,既有苦涩,又有欣慰。

    从今往后,再不分离!

    于是他们挽起手,向着那一片赤红的天地走去,而他们的衣襟,也尽皆被染作红色。

    魔道,赤炎城。

    这是魔道中仅有的一座城池。没有城墙,没有军队,没有官差,只有那用火岩和红沙所堆砌的房屋和魔道的芸芸众生。

    这城池中住下来的,都是相对安分的一点魔道中人,也是地位和法力比较卑微的。

    而若是法力高强的魔头,早已经自立山头,成一方教主老祖,或是洞主。而这些魔头之间,时常互相火并厮杀,而这赤炎城从未受到波及。第一个原因是,这些上位魔头从未将这小小的赤炎城看在眼里,第二个原因是,魔皇聂刑曾经下令,决不允许以任何原因滋扰这城中的住民,否则必定要追究责任。而后果往往便是整个势力被剿灭。聂刑对敢于违抗他命令的人,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这城中相对的稳定和安全,大规模的杀戮是没有的,小规模的斗殴和谋杀也是很正常的。

    如今在赤炎城的街头上,出现了两个身影。

    那二人都在一袭黑色的斗篷隐藏之下,不辨容貌,显得格外神秘。然而却并没有引来太多的注意,因为这样的装束在魔道,当真是稀疏平常之至,总有人不愿意让旁人看见他面罩之下,隐藏的表情,因为那往往是足以丢掉性命的。

    现在大街小巷上讨论得最热烈的,便是在三日之后,新魔皇青云老祖的登基仪式,告示贴得街头巷尾都是,大意便是:前任赤炎魔皇聂刑在执政其间,庸庸碌碌,胡作非为,不但让魔道元气大伤,自己也落得个凄惨下场。本座修炼多年,法力精深,英明睿智,当可接替聂刑,为魔道至尊。三日之后,但凡魔道中人,皆要来赤炎魔殿,见证本座的登基仪式,如有违者,定不轻饶。

    那两个黑衣人也看过了这张文榜,却是不露声色,仍有那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他们安安静静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三拐两拐,拐到一处民房之前,也不敲门,径直走了进去。

    听得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惊问道:“谁?”

    那二人也不答,锁好房门,自顾走了进去。却见得里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与魔道中那普遍的杀气腾腾的模样不同,长了一副温厚老实的模样,见得这两个黑衣人不请自入,大吃了一惊,叹道:“好哇,老夫便知道青云那老贼不会放过我!”他将颈脖一仰,凌然道,“该来的始终要来,你们动手吧!”

    却迟迟不见那二人动手。突听得一个声音道:“隐芝,一别数月,朕十分挂念你。”

    贺老头听那声音,顿时又惊又愕,显得难以置信。而那时,那两个黑衣人将面罩摘下,其中一个是相貌绝伦的女子,而另一个男子,赤瞳如怒,颇具威严,正是那赤炎魔皇聂刑。

    贺隐芝又仔细打量了数眼,确认无疑,不禁老泪纵横。他上前两步,倒头跪拜道:“陛下!老臣想你想得好苦!”

    聂刑连忙将他扶起道:“隐芝起来。”贺隐芝慌忙便为他二人看座。待他二人坐了个安定,方才恨恨道:“可恶的青云老贼,谣传陛下已经驾崩了,害老臣日日夜夜悲伤难过,如今得见圣颜,实在欣慰!”他这才看见那女子,道,“想必这位便是那大名鼎鼎的瑶光仙子了吧。”

    温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贺隐芝大喜道:“恭喜陛下,终于得偿夙愿,和仙子团聚!”

    聂刑一笑,便牵起青儿的手,放在心口,道:“隐芝,这前段时候去过幽冥界,见到了孟婆。”

    贺隐芝又是一惊:“陛下见过贱内了?她有没有冲撞陛下?”他眼神一转,哀婉道,“这么多年了,她还好么?”

    聂刑道:“令妻对朕十分恭敬,她目前倒也无碍。朕答应了她,定会让你夫妻二人破镜重圆!”

    贺隐芝听得孟婆无事,方才舒了一口气,谢道:“有劳陛下为我夫妻二人费心,叫隐芝何以为报?”

    聂刑摆手笑道:“你我之间的交情,不必如此客套。朕离开的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青云老祖,又是个什么来头,为何朕以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贺隐芝思忖一番,开口说道:“陛下啊,这个青云老祖,不但是陛下您,便连这整个魔道之中,只怕也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在陛下离开魔道之后一月余,突然冒了出来,宣称陛下已死,一心想要篡位登基,也有许多高手并不服他,与他起了争执。孰料那人法力十分精深,皆是被他或者打杀,或者入狱,如今整个魔道再也无人敢来出头。他今早刚刚贴了榜文,要在三日之后篡位。陛下回来便好,可与老臣速速去赤炎魔殿,好断绝了那贼人的念想。”

    聂刑听罢,轻轻摇头一笑。

    贺隐芝忠心耿耿,自然是无可置疑,然而这权谋机变,却是毫无半分。那青云老祖一直暗暗伏藏,处心积虑这么久,方才等到今日,朕去找他理论,与送羊入虎口有何分别?他只需轻描淡写,说朕乃是假冒,再一拥而上,将朕打杀,又找谁人说理去?

    要在魔道中生存下去,历来只有一个法则。

    力量,绝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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