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让皇帝下台的,总之五日后大家伙儿都坐在靖王府澹明堂陪着晏衡吃茶聊天的时候,乾清宫就来人传高贻进宫了。
    李南风和袁缜脖子伸的一个比一个长,躺在榻上被整个儿抬出来的晏衡不能看,急得直拍床板。
    到底没能按捺住这颗八卦之心,李南风塞了晏衡一嘴莲子羹之后,就跟袁缜进宫去打探一手情报了!
    乾清宫里高贻听皇帝说完条件之后,跪在地下良久未语。也许有两刻钟,也许有半个时辰,又或者更久,但最后他还是抬头回了皇帝:“臣愿意!”
    紧接着一道削爵的圣旨就下了来,随同下来的还有一道赐婚圣旨。
    高贻伏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而后接旨谢恩,退出了宫。
    若要赐婚,那就必须再接受一道削爵的圣旨,若娶明氏,则不能再为秦王府世子,这就是皇帝的条件。
    世子之位不光代表的是荣耀地位,更多的是责任,高贻心知父亲母亲对他寄予的厚望,要说把这身份放得轻松潇洒是绝无可能的,一家子要培养一个继承人,也投入了许多心力,他承担的是一个家族的指望,如今却要二选一,他终究觉得愧对于父母双亲。
    但他又不是个缠绵难决的人,既然做出了选择,后果他自然也会一力承担。
    “从今儿起我就只是个普通宗世子弟了,不再是什么世子,不日我就会回王府,筹备婚事,明慧这里,还要劳烦你们多替我照看点。”
    李南风替他担忧:“这里你放心,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面对舅舅舅母他们吧。”
    皇帝既是赐了婚,这桩婚事自然会由宗正院来接手操办,即使她对明慧不闻不问,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反倒是秦王夫妇,应该真的会失望吧。毕竟当初他们是真心实意地去明家提过亲,结果被人推了,自己儿子为之至今未曾议婚,如今兜了个大弯,又回来了。没有当娘的会愿意看自家孩子受委屈啊!
    当然这不是明慧的错,她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只是命运让她搁了这件事在这里,婆媳关系怕是要花点心思扭转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俩求仁得仁,这也算是很好的结果了。有赐婚圣旨在这儿,秦王夫妇再生气,这旨意还是得遵的。
    至于婆媳关系——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呢?不是这个矛盾,就定然是那个矛盾,只要大家都知分寸,便没有什么化解不了的。
    就像他们李家——嗯,下个月,她家嫂子也该过门了。
    拿到圣旨的翌日高贻就出了京。
    太平的日子过起来总是很快。
    七月下旬,第一道秋风刮起来的时候姚霑与当初所有奉旨出京的将领都回京了,不光带回来早前押住的林家所有人,还有此行挖出的其余余党。
    当然也带回了新的消息——赵旸虽然死了,但曾经在洛阳活跃过的一批武士忽然消声匿迹。
    姚霑仔细搜寻他们留下的痕迹,包括裴寂说的那间茶馆,最后包了一包袱的零碎物件,带着回了京,又带着进了宫。
    各方得出的结论,便与当日李存睿和靖王推测的接近,赵旸在魏王府训练的那只精兵,余下残勇很可能还蜇伏在暗中受人操控。
    但这些已经属于朝廷的军事了,是李南风插不上手的,连晏衡也没办法——他还在养伤。
    这大半个月里,除去高贻拿到了赐婚圣旨,倒也还发生了另外几件喜事。
    首先是皇帝给李南风晋爵的圣旨也下来了,跪接完圣旨的她看着满屋子金灿灿的赏赐,以及同样高大英俊的六个侍卫,乐得当天夜里就花了二十两银子在后花园设宴,宴请家里所有兄弟姐妹,闹腾到尽兴才散。
    然后是晏衡被擢升为神机营指挥使,升授正三品昭勇将军,又赏了财帛若干。
    八月初,太师府预备迎娶少夫人的声势也造起来了。
    去往金陵那边接人的李家护卫,已经派了人打前站,报来消息说李家几位老太爷已在半路。
    听说李挚八月要成亲,他们本就打算着进京。京中乱党已伏诛的消息到了金陵,使原已在半路的老太爷们又立刻派人返回去接老太太们,这必要耽搁几日,但无论如何也会赶在李挚婚期前到京。
    李挚婚期在八月廿七,还有半个多月。
    晏家这边因为离得稍近,则快些,晏家四老太爷与老太太率着各房的子弟将于中旬抵达。
    这么说来,两家“世仇”也终于到了要摆到台面上掰扯的一日。
    除去以上,最后让人心石落地的当数三件事了。
    一是靖王妃度过了那几日的危险,并且近日就将迎来她分娩的好日子。
    而后就是晏衡能下地了,还能在房里走上两圈。
    再之后,就是裴寂醒了。
    裴寂终于醒了——这日李南风正给晏衡勾兑香露,杨琦来告诉她,她拎着瓷瓶停顿了半刻,然后就到了竹心庵。
    他头侧着,半睁眼帘,安静地朝着床里。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目光在李南风脸上停留了片刻,说道:“你这么快就来了。”声音微哑,是久未说话的人喑哑的嗓音。
    李南风弯腰仔细看着他脸色,瘦了很多,脸苍白,眼窝也有些陷,远不如从前的姿色。所幸一双眼睛倒还是有神的,有灵魂在。
    李南风坐下来:“听说你醒了我就过来了。也睡了不少日子,感觉怎么样了?”
    裴寂扬扬唇,小心翼翼地撑着枕坐起来些,说道:“做了场极长的梦。撕心裂肺了一回。”
    李南风扬眉:“做梦?”
    裴寂点头。
    李南风释然。事发当时她虽未亲临现场,但从后来的残局来看,他跟赵旸的对斗定然是残忍残酷的,否则他也不会留下“遗言”让高贻转告。这样的情况下,人的情绪确实难以轻易抽离出来。
    “太医说你还得静养几个月,赵旸下场你知道了吧?他死了,赵柯他们也将被承恩侯带回来。除去赵旸留下的那些精兵未除之外,大宁基本上太平了,你也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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