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官员提到了一点在英国的事情,还提到了几个邻国。不过因为他们在欧洲的时日尚短,又有点语言不通,所知不详。不过在他们奏事的时候,康熙对西洋诸国的了解,尤其是所谓大不列颠国的了解,却让使臣们咋舌不已,再不敢糊弄康熙。

    江菱在屏风后面笑了笑。

    这几年,她一直在见缝插针地,给康熙灌输西洋的知识。到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成果。

    与朝臣们商议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一位官员提议,在福建等地,开一所学堂,专门修习航海之术。那位官员言之凿凿地说道,虽然这次到西洋诸国,见到的好东西不少,但是最让他们震惊的,却是欧洲诸国的大航海时代。欣羡之余,便想要学着他们造船航海,免得日后在西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江菱琢磨了一会儿,这位官员应该听开明的,但愿康熙……

    片刻之后,江菱便在屏风后面,听见了康熙传召领侍卫内大臣的声音。此外还有理藩院,以及各个道府在京城派驻的官员。江菱猜想,到这里,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再听下去了,但不知道康熙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果然,不一会儿,外面的谈话声停止了。

    康熙取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寥寥地写了几笔。

    那张纸被官员们传阅了一圈,又回到了康熙的手里。康熙淡淡地说道:“去罢,照着那上面的意思做。”然后将那张纸团成一团,丢到了一旁的火盆里。火盆里的炭火本已经快要熄灭了,接触到这一张纸,便窜起了一股小火苗,将它烧了个干净。

    那上面写着:准。江南、福建两道,择二开之。

    官员们应下,又躬身退了出去。

    康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微沉,又在刚刚的空白纸页上写道:着令兵部,给云贵总督增兵,再密令云贵、广州总督详查东印度公司,切不可嬉笑玩闹,等闲以视之。

    写完之后,便又将这一页纸锁在匣子里,等明日再行定夺。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江菱自然是听不到的。她回到刚刚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便又朝外面望了一眼。太阳已经歪斜到树梢的另一边,应该是午后未时二三刻左右。

    外面重新响起了康熙的声音:“你下去罢,待会儿朕唤你,再进来。”

    梁大总管应了声,亦退了出去,屏风外面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一时间江菱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留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妥;可如果走出到屏风外面,康熙似乎不想旁人打扰……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出到屏风外,在距离康熙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康熙察觉到江菱的动静,便抬起头来,莞尔一笑,道:“可歇息够了?”

    江菱轻轻嗯了一声,道:“是、是歇息够了。”

    “到朕这里来。”康熙指了指案前的一个大箱子,道,“他们将沉积两年的折子,都给朕押在这儿了。里头有许多话,朕亦不甚明晰。你既然通晓西洋诸事,不妨给朕解释解释罢。”

    江菱轻轻唔了一声,又慢慢地挪到康熙身边,仍旧保持了三步左右的距离。往常在这个距离,是看不到奏章上的小字的。不管怎样,她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那些所谓沉积了两年的奏章,是官员们前往西洋诸国的时候,每旬便会写一封奏章,但因为自己远在西洋,不能及时送抵京城,便耽搁了下来。至于奏章里的那些事,不外乎是官员们在海外的一些见闻,以及给康熙提的一些建议。

    后面的那些,江菱自然是不该看的。

    前面的那些,倒是让她好好地解释了。

    康熙每取过一封奏章,便会在前后略扫一眼,跳出自己不明白的,问江菱或者自个儿琢磨。大多数的时候,江菱都能用“曾经见到过”给搪塞过去。再到后来,康熙索性将那些奏章全都掠过一遍,但凡有陈述西洋诸事,而自己又不甚清楚的,便挑拣出来问了问江菱。

    江菱曾问道,这样的举动,当真合适么?

    康熙笑道,自然是合适的。他不会单单听江菱一个人的话,过后还得再去问问那些官员们。但江菱的话,通常可以作为测谎之用,尤其是在大不列颠国及其邻国的事情上。

    于是江菱便不再多虑,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跟康熙略提了提。有些超出时代所限制的东西,江菱也含糊地以“曾经听过、虽然荒诞、但应该可信、请皇上明查”以代之。

    两个人在里面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将跟前的大箱子大略筛选了一遍。

    等到晚间,康熙便起身道:“随朕去给皇玛嬷请安罢。这里头有些事情,得告诉皇玛嬷一声。”

    江菱称是。

    当下两人便一同前往太皇太后的寝宫,将刚刚的那些事儿,跟太皇太后略提了提。太皇太后对于西洋诸事,倒是没有什么研究,只让康熙自个儿决断即可。

    事情便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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