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月下旬,位于绥沙两州交接的土斤泽城……
    “噔……”
    一名异族屠夫将放在砧板上的一条羊腿狠狠砍成两截,在屠夫身旁的架子上,还挂着一张被剥下的羊皮,和一些切割好的肉,正一滴滴淌着鲜血。
    而在屠夫对面,是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百姓,他们中有胡人,也有汉人,男人女人都有,此时正蹲在地上,麻木的看着那羌人屠夫奋力在砧板上剁着羊肉,不少人甚至舔了下干燥的下唇,两眼如同饿狼般的看着那新鲜的羊肉。
    他们都是元獒所部从塞外四郡掳掠来的百姓,男的充作杂役,女的成为羌人发泄的容器。
    好不容易羌人屠夫宰割完羊肉,将它们全部丢到一个箩筐内,让一名伙计给元獒那些首领送去后,随手在自己带血的围裙上擦了擦,刚想离开,猛然瞥见那些百姓,想了想,从砧板上抓起一块遗落的生羊肉,如同戏狗一样丢向人群。
    瞬间,那些饿疯的饥民立刻哄抢起来,场面马上变的十分混乱。
    而那屠夫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是蹲在地上大笑起来……
    一座用黄土砌成的堡垒内,元獒和一干羌人首领正在大口喝酒吃肉,场面十分的粗野。
    一名头顶留着一撮金钱鼠尾的异族武士,正抓着一整条烤的半生不熟的羊腿,面带狰狞的啃咬着,那发黄的牙齿,配合他黝黑的肌肤,整个人看上去就宛若一头疯兽。
    坐在主案上的元獒同样抱着酒瓮,大口大口灌着果子酒,等放下后,擦擦嘴角的酒渍,大声吼道:“大家吃好喝好,酒和肉有的是啊!”
    不多时,几名身着艳丽胡服的女子端着满是羊碎的盘子和羊奶酒来到堡内,恭敬地摆放在各位头领跟前。
    “嘿嘿嘿~”
    一名头领奸笑一声,一把抓住其中一名女子的手,眼中充满了欲望。
    女子显然很不情愿,但又不敢反抗,只能任由那首领上下其手,咬牙忍受着屈辱。
    就在那头领要把女子搂入怀中一亲芳泽的时候,元獒将一块啃剩的肉骨头丢到他脸上,喝骂道:“行了!现在还有心思做这些破事么?还是想想如何渡过这个冬天吧!”
    那头领闻言也没了兴致,擦了擦脸上被骨头砸到后遗落的碎肉,放开了那女子。
    女子立马和其他送菜的女子一起,快步离开了这“狼窝”。
    等这些女人离开后,先前那头顶有金钱鼠尾的异族人不满的说道:“元首领,有些话我努努巴特尔不得不说,当初先汗在时,日子过的是何其逍遥快活?
    那时候,我们可有为如何过冬烦恼过?在凉州我们酒肉、房子、女人,只要愿意就只管砸开那些凉州民户的家门抢就是了,
    哪像现在被人撵的跟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听闻你向凉州那汉人请求归附?你觉的那些汉人会答应么?”
    元獒脸色一沉,对努努巴特尔说道:“巴特尔,你这是在用什么语气在跟我说话?是在责问我么?
    我们落到今天这种地步能怪谁,还不是元闵那畜牲害的?都怪先汗太过信任这群中原人,要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顿了顿,他又说道:“放心好了,虽然我们现在势微,但白麒他们还是会接纳我们的,要不然,我们就继续在塞外边郡劫掠,让他们永远不得安生,直到答应让我们接管绥、沙两州为止。”
    努努巴特尔不言语,听完后端起酒碗,将内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把空碗丢在一旁,神情显然不满意。
    “那要是白麒他们就是不愿意妥协,甚至带兵前来围攻我们土斤泽呢?又该如何应付?”一名羌人头领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元獒说道:“别忘了,现在是冬季,白麒会冒着全军冻死冻伤的风险贸然用兵么?何况我们手中依然有十万带甲之士,有这么容易被剿灭?”
    话音刚落,努努巴特尔冷笑着说道:“首领怕是忘了,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白麒带着万把人把整个葱岭以西搅了个天翻地覆,汉军冬季不出兵?这可未必!”
    “努努巴特尔!注意你的言辞!”元獒厉声喝斥道,“现在我元獒才是你的首领,你一个强奸犯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对我之手画脚?”
    努努巴特尔闻言,起身一脚踢翻身前矮桌,将上面的碎肉和酒撒的满地都是。
    “元獒,我尊称你一声头领,是因为看在元氏一族的脸面上,其实你算个屁的元氏后人?不就是当初你祖上给先汗立了些沫之功才被赐姓为元么?
    我是强奸犯的儿子,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姓氏都没有的野种,还敢在这里教训我?”
    元獒大怒,猛拍桌案,破口大骂:“你想造反不成么?”
    “造反?你也配提这个字眼?”努努巴特尔冷笑道,“当初我带部众四千投奔你时就说的非常明白,我们是抱团才汇聚在在此,
    你不是我上司,更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你我地位等同,只为一起光复大夏,把那些毁我山河的汉人赶出去!
    现在,你居然跟那群汉人摇尾乞怜?想要绥州和沙州那就领兵直接占了就是,什么时候还要请示汉人同意了?
    你简直就是丢尽我们羌人的脸,更是对不起你的姓氏!”
    元獒被激怒了,他猛的拔出弯刀要向努努巴特尔砍去,而努努巴特尔也不甘示弱,同样抓起狼牙棒与元獒争锋相对。
    好在其余头领及时将他们分开,才阻止了血腥的一幕发生。
    “报~~”
    正在此时,门外一名羌族斥候前来禀报。
    “启禀……启禀大头领,急报,急报……”斥候跪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说道,“凉州兵马出关,向……向土斤泽方向逼近……”
    得闻此消息,堡内诸人立马止声停止喧嚣,怔怔的望向那斥候。
    元獒立马上前把他拉起,急切的问道:“你说什么?凉州兵马向我土斤泽方向逼近?狗奴才,莫要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斥候滚动一下喉结,回道:“大首领,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凉州大军已经逼近土斤泽,目前不足两百里……”
    “不足两百里?”元獒震惊之余,狠狠的掐住斥候衣襟,瞪大双眼沉喝道,“为什么现在才来禀报?领军的是何人,有多少人马!”
    斥候解释道:“大头领,奴才也没想到凉州军行动会如此之快,沿途的斥候探马多被他们射杀,故此才晚报数日,
    他们人马不下万余,领军的,便是那……那段颎……”
    段颎?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所有羌人都目露惧色,就连之前嚣张无比的强奸犯后代,努努巴特尔都缩了缩头,不再发出只言片语。
    这段颎大家都熟悉,以前没准还是在场某些羌人头领的下属大头兵,但自从跟着魏闵起兵篡夏后,大家才发现这段颎比想象的都要难对付。
    除了他用兵如神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对敌没有半点怜悯,信奉的是斩草除根,不给敌人有半点翻身机会,元獒和在座这些人几乎都在段颎手中吃过大亏,那狠辣的手段想想都让人胆寒。
    现在,段颎这个挨千刀的居然带兵向土斤泽赶来,不少头领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到西域,或绕道去蒙洛人地方避一避,以免被他抓住,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区区万余人马而已,不要慌!”元獒深吸一口气,给众人打气道,“就算是他段颎又如何,我们羌人部落足足有十万人丁,围也将他围死了!
    更何况塞外地势平坦,对我们羌人天生就有优势,既然段颎来找死,那就索性一并将他除去。”
    元獒的话让大家放下心来,的确,段颎就区区万余人马,自己这边可是有十万人,十倍差距难道还打不赢么?
    不过,也有几个激灵的羌人首领并不感到乐观,羌人有十万是没错,但现在是冬季,羌人大部都分散在山林地盘过冬,想要全部召集,最快也要十几头天时间,且寒冬腊月的,保暖的衣服都没着落,强行对阵怕是要冻死不少人。
    还有些人把这股怨气指向了元獒,要不是他上月劫掠了边郡,杀害数百当地守军,也不会有此一劫,这个冬天怕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熬。
    但是,现在也由不得他们吐槽,段颎大军已经向土斤泽逼近,这是不想打也得打了。
    元獒坐回主案大声说道:“现在,请各位头领回各自营地迅速集结勇士一道迎击段颎,在此之前,本首领会领本部三万人马先去拖延段颎所部,等大军集结后,一起将他围歼在土斤泽!”
    “遵命!”
    事态紧急,大家也没心情继续赴宴,这是事关部落和羌人的存亡之战,谁都不愿意掉以轻心。
    看着那些头领离去后留下一屋子的狼藉,元獒单手扶额,叹了口气,冲堡外喊道:“来人,召集全城兵马,随本首领一道迎击来犯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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