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万两银子吗?!
    顾曦和裴彤都沉浸在这意外惊喜中。
    只有杨大老爷,反应最快,裴宴的话音还没有落,他脑子就飞快的转了起来,等到裴宴把话说话,他顿时面露不喜,反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那十五万两银子,可是裴老太爷留下来的,继承他阿爹的。要谢,也应该谢谢在裴老太爷才是!还有就是他二叔,让出了自己的那一份……”
    真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裴宴越发觉得自己做得对了。他冷冷地对杨大老爷道:“我阿兄向来与你走得近,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送给三皇子的那二十万两银子,是拿公中的银子?“
    杨大老爷和裴彤、顾曦都愕然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裴宴的表情就更冷峻了,道:“你们不会以为我阿爹是宗主,就能随随便便从公中拿二十万两银子不用上账吧?”
    杨大老爷三个俱是眉心一跳,杨大老爷更是道:“遐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宴道:“我大兄去的急,我阿爹心思重重,有些事也没来得及抹平。我接手之后,才发现这二十万两银还没有上账。可这都三年了,总不能一直不上账吧?”
    杨大老爷和裴彤、顾曦的笑容都勉强起来,几个人朝裴宣望去。
    若是要裴宥这房平账,他们说是分了十五万两,却全都要赔进去还不够,还要再拿五万两银子平账不成?
    如果是这样,这析产还有什么意义?
    裴宣是不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说放弃自己的继承权。
    那还分个什么宗?析个什么产啊?
    裴宣能在官场上混到正三品大员,有运气,也要有本事,杨大老爷几个一望过来,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阿爹做事,怎么会留人把柄?
    就算是他不知道这笔银子,也能肯定他阿爹早就把账平了。否则顾昶他们当年去江南查账的时候,也不可能查不到了。
    他弟弟这么说,这么做,就是想把他大兄这一家人甩得干干净净吧?
    怎么又到了站队的时候!
    裴遐光就不能安分点吗?
    裴宣虽说有些烦,可心里更明白,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裴彤分出去,以后还会有更麻烦的事。
    他只是有点可怜裴彤这孩子,不知道裴宴会分多少银子给他。
    而裴彤此生估计也就能从他弟弟手里捞这一次银子了。
    偏偏裴宴做什么都行。之前做官就有做官的样子,如今管着家里的庶务,就有做大商贾的样子。
    相比以后裴宴能赚到的钱,这点银子真的像毛毛雨。
    裴宣暗暗叹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还有这笔账。可裴家的确有这样的规矩,谁家挪用了公中的银子,是要按利息补齐的。二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阿爹就算是有心平账,也得给他机会和时间啊!”
    的确,裴老太爷走得太急了。
    可让他们长房的去堵这个窟窿,杨大老爷是绝对不同意的。
    裴彤和顾曦也不太乐意了。
    裴宴见饵下得差不多了,也要收网了,遂道:“我也不和你们兜圈子,阿爹留给大兄的银子,你们拿走。二兄给你的,那是他和阿彤的情义,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能说,大兄的那二十万两银子,我来想办法补上。你们就不用管了。清清白白地从裴家出去,就算是我这个做叔父的对你阿爹最后的敬意了!”
    最后这句话,他是对裴彤说的。
    裴彤听着眼眶微湿。
    如果父亲还活着该多好!
    他又怎么会这样的被动呢?
    裴彤低着头,没有吭声。
    杨大老爷这才明白裴宴为何要说那句“算是我们两个叔父送你“的话了。
    若是真的,这十五万两银子还真就是裴宴和裴宣送给裴彤的。
    杨大老爷没觉得这是假的。一来是裴老太爷最多也就有这点私产,二来是二十万两银子的确不是小数目,想平账,需要时间和精力。
    那就见好就收吧!
    杨大老爷在心里琢磨着,怕裴宴和裴宣又有了新的主意,想着干脆落袋为安好了。
    “孩子还小,离不开长辈的扶持。“他笑呵呵地,矢口不提那二十万两银子,直接向裴氏两兄弟道谢,“多的话我就不说了。那就按照两位叔父的意思,裴彤带着母亲、弟弟和妻儿分出去单过。以后大家就当亲戚走动,不再在一块儿祭祖了。至于阿彤阿爹的坟,照我说,不如就迁到京城,以后阿彤他们祭拜也方便。”
    京城居,大不易。
    并不是你做了大官就能留下的。
    旁边没有田庄出售,致仕了的官员没有恒产,就没有收入。
    裴彤不免有些犹豫。
    杨大老爷就看着裴宴不说话。
    裴宴也没有推辞,非常豪爽地道:“行!我这两天看看,看能不能让谁让出些田来。”
    杨大老爷和顾曦齐齐松了口气。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有房子,有田庄,再想办法把户籍转过来,他们就可以在京城里生活了。远离裴家、顾家的那些是是非非。最最重要的是,她不用再时刻看到郁棠,对郁棠称“叔母”,向她问好,给她请安了。
    顾曦如释重负,觉得自己仿佛凤凰涅槃般,得到了重生。
    她嘴角绽放出真诚的笑容。
    顾昶却第三次皱着眉头问前面提着灯笼带路的小厮:“你不会是又走错了路吧?”
    用过晚膳,裴氏兄弟陪着他又坐了一会儿,裴宴还送了一本前朝孤本给他。他喜出望外,可也没有忘记今天来裴府的目的。翻了几页,就有些翻不下去了。但不知道裴氏兄弟都和裴彤说了些什么,他茶过两巡还没有请他过去说话。他不免有些着急,起身就想问问。谁知道他的脚刚刚踏出门槛,迎面就碰到了来报信的小厮,说是奉了裴宴之命带他过去叙话。
    他也没有多想,拿着书,跟着那小厮就往内宅去。
    只是这小厮都在这个假太湖石山旁转了三圈了,都还没有把他带到说话的地方去,这让他不能不心生疑窦。
    那小厮一听,吓得直哆嗦,差点把手中的灯笼落在了地上。
    “我,我刚刚调到内院当差。”他磕磕巴巴地道,“又是晚上,一下子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真是的!
    顾昶在心里腹诽,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问了问说话的花厅具体在什么位置,他抬头看了看星向,挑了个方向走在了小厮前面。
    小厮不敢说话,挑高了灯笼给他照路。
    不一会儿,小厮看见三老爷住处不远的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上挂起了盏桐油漆的灯笼。
    他暗暗地吁了口气,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
    等顾昶在小厮带领下进了花厅,看见杨大老爷和裴家的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不禁挑了挑眉。
    裴家不是让他来做证的吗?难道杨大老爷居然没有作妖?
    顾昶带着心中的困惑和在座的众人见过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郁棠身上停留了几息的功夫。
    郁氏越来越漂亮了。
    特别是在灯光下。
    肌肤胜雪,眸光明亮,神采奕奕,如那月下的玉簪,开得正盛,洋溢着股勃勃的生机,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情明快起来。
    裴宴看着,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把郁棠挡在了身后,高声招呼着丫鬟进来奉茶,又不动声色地拖了拖椅子,拦住了郁棠的座位。
    顾昶眉眼微动。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观察着裴宴和郁棠,只是他刚刚看过去,裴宣已把裴彤要分宗的事告诉了顾昶。
    顾昶大吃一惊,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神色严厉地盯着裴彤和顾曦,道:“裴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裴彤和顾曦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反对了。裴彤说话不免有些结巴:“是,是这样的。大舅父也知道,也同意了。祖父留下来的产业二叔父不要,由我和三叔父平分……”
    至于那五万两银子的债务,他觉得还是不要告诉顾昶的好。
    顾昶朝杨大老爷望去。
    杨大老爷有点不安地轻咳了一声,这才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裴遐光把裴彤分出去,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分出宗之后呢,也不是不认阿彤了,阿彤还能带着他娘和他弟弟一起回到京城来,对阿彤来说,趁着年轻,闯一闯对他更好。”
    好个屁!
    要不是裴氏兄弟在场,顾昶都要骂出声来。
    他就知道,杨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要怪,就怪他没有重视,让杨家插手他妹妹家的家务事,做了这种鼠目寸光的决定。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讲什么面子,听从裴氏两兄弟的意思在外面等了。
    顾昶连看都不想看杨大老爷一眼,更不要说和他说话了。
    他朝着裴宣和裴宴行了个礼,真诚地道:“能不能不分家?他们还年轻,阿彤的父亲不在了,若是他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两位叔父不吝指教。犯不着分宗啊!”
    裴宣神色沉重,闻言道:“不是我们不想管阿彤,是因为分宗对阿彤更好。”又道,“有些事,我们做叔父的说出来不免有偏颇的嫌疑,还是等会让阿彤告诉你好了。请你过来,就是让你做个证。该给阿彤的财产,我们两个做叔父的,一分钱都不会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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