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心意转动,他眉忧消减,道:“结发同枕席,恩爱两不疑。凌波,拜了堂,我们本就是真正的夫妻。只是,我醒的迟了,让你受苦了。”

    是的,你醒的迟了,不该在我对你灰心绝念之后才对我讲出这些话。宫门好进难再出,从此郎君是路人。

    “太迟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再难回头了。奕轩,我与你终究有缘无份。忘了我吧。”推开他,我走进风雪里。怎会不想回到他身边,但若与他再结缘,只怕一旦为天丰帝所知,对他必会不利。这个时候,我别无他法。脚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心中万般不舍却不能回头。

    “凌波。。。。。。”他沙哑着嗓子喊我的名字,忽然听到噗地一声,我慌忙回头去看,一口鲜血从他口中飞溅出来,他捂着胸口,颓然倒坐在凳上。我心弦绷紧,急忙走回去扶住他,手指探脉像。

    “受这么重的内伤,你还喝酒?当真不要命了吗?”我又气又痛,恨声道。

    他握住我的手,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我就知道,你还关心我。若能让你心疼,喝多少都值得。”

    “说什么傻话?真是冤家。罢了,我就先留下,照顾好你的伤再走。”我甚是无奈。

    时隔数月,复又相见,大家高兴之余又添几分唏嘘。恐行迹泄露,我不能以原来的身份居住在山庄,便又戴上了人皮面具。楚奕轩一看,与那日风雪中跟随他的女子一模一样,悔恨道:“我还疑心身影这么相似,原来就是你。凌波,你真叫我好找!”

    我轻笑不语,与他之间仿佛又回到以前的岁月,问他内伤从何而来,他却讳言不讲,目光中带几分不能言说的怅惘。我便去问沈昭,才知道这内中曲折。

    休书一事传出,楚奕轩觉知有变,心思翻转不宁。穆青娥看出,便劝说他去找我。天都峰上我的出现,穆青娥多年在大靇的蛰伏有了眉目,急忙千里传信到女国告知舒仑,而后定下夜泸亭之计,引我现身。后来众人皆以为我死,舒仑便带穆青娥回女国。同时失去我和穆青娥的消息,楚奕轩忧心如焚,四处寻找。后来探到行踪,北行到宝棣城,追上穆青娥和舒仑等人。不知见面发生了什么变故,沈昭得到消息赶去时他已奄奄一息,伤得很重。好不容易等到伤势好转,他却似变了一个人,颓唐萧瑟,不问世情,贪杯好盏,只求一醉。回到山庄后,也只是整日待在书房,不踏出一步。一天早晨,紫苏照例去我房中收拾,竟然发现他醉倒在地上。而后,他来迎玥阁的次数渐渐多了,问紫苏和碧芊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没有多久,便再出江湖寻我的下落。旧伤未好利落,加上贪杯和心绪不畅,便落下了病根。

    他的内伤和穆青娥有莫大关系,我不便再问,便细心调理,力求让他恢复以前最好的状态。

    我让他戒酒,他不肯,好像很不关心自己的伤势。每次他要喝酒,我就在酒里加上一些东西,比如胡椒粉啦,醋啦,盐啦,让他喝不成。有时干脆加上蒙汗药,让他美美睡上一觉。他被我折腾的没法,只好戒了酒。

    他仍旧住在书房,除了诊脉我不太常去看他,熬好药叫碧芊送去。有紫苏在那里照顾他,我是放心的。

    幸好他根基深厚,在紫苏的严格监管下,服了药一天天好起来。紫苏每天晚上都会来向我汇报他的状况。她心里也希望我们会重新走到一起,每每话意露出,我便岔开了去。无形的气氛压抑着彼此,有一些东西终究是改变了。

    迎玥阁后有半亩竹园,四季青翠,雪压竹头,皑皑葱葱。园内有假山,水榭,温泉,是个极其幽静的地方。我曾给此地起名叫“濯风仙苑”,意赞其红尘仙境。

    每日里都要在此坐上一两个时辰,什么也不想也不做,像入禅定心一般。世事纷乱,人生难测,保持一份淡然宁静的心态已经不容易了。

    一片竹叶轻穿过飞雪,落在我袖上。抬眸,楚奕轩依然是一身皓白,转过竹林中的夹径,出现在我面前。十数日的调养,他的面容清俊如前,气度也恢复了几分。

    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转瞬明白离别也在眼前。这样想着,笑吟吟道:“快坐下。看我准备了什么?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禁了你这么长时间,一定想喝了吧?”

    他在我身旁坐下,眼光在我脸上细细打量,仿佛觉得我的亲近太过突然,好像之前并未故意冷落他一般。惹得他疑虑。

    我不理会他的异样,斟了酒,笑道:“说起来,我们几乎从未这样坦然相对,真正轻轻松松的说过话呢。以前,呵呵,我隐瞒我的身世,你隐瞒你的感情,两个各怀秘密的人,竟也过得云淡风轻。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们就这样过下去了。没想到呵,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不过,也很好啊。我找到了姨娘,妹妹,还有姑姑。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饮下一杯,接着说道:“我的家乡,是一个女人的国度,处处都以女为尊。一个女人可以有很多丈夫。可我娘,一生只有父亲一个男人,虽然父亲过世很早,可对于母亲,那就是她的一生。从我记事起,我的身边除了偶尔见到最高祭司舒仑,便没有其他异性。直到来到大靇,一个我全然陌生而无所适从的地方。逃难途中,有一次,爷爷说他要买东西,让我在路旁等。我不小心露出了颈上戴的彩玉项链,引来一伙小乞丐觊觎,强行要夺走。我就逃啊,差点撞上一辆飞驰的马车,幸而一个少年救了我。当时我很怕,对任何人都不信任,所以对他很凶。他为了逗我开心,便挤眉弄眼作鬼脸,直到把我逗笑。。。。。。”

    他忽然抓住我斟酒的手,异样的声调道:“是你?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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