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和听着周围的动静,呼吸声很有规律,也很轻。他可以肯定,在这个道士的身后,至少有六个高手在保护他。

    木愚没有客气,她走过去,陈致给她让了点位置,木愚拎着斗篷坐下,她说:“阁下的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耳熟?饶和想起来了,白日间老赵刚说过的,高陈国太子,名字就叫陈致!

    高陈第一帅!

    陈致优雅地撕了一块鱼肉递给木愚,“按照你的说法,大抵天下间好听的名字都是耳熟的。”

    “你要不要吃点?”

    陈致问饶和。

    饶和连忙摇头,“不,让大爷吃,她吃好就行。”

    木愚奇怪得看了饶和一眼,他的样子实在是不够淡定,与他平日间的脾性十分不相符。

    饶和此时内心非常非常不淡定,大卓国遗留在外的二皇子,高陈国太子,短短几天时间,他全部遇上了!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道说,他饶和也要富贵了吗?平步青云,直挂云帆济沧海!

    啊,他要去跑几圈,——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他不是神经病,只是太太心情澎湃了!

    饶和神经病似的手舞足蹈跑开了,陈致问木愚,“他没事吧?”

    木愚吃着鱼肉,吐出鱼刺,“估计是晚饭吃撑了,跑跑消食。饭后百步跑,可以活到老。”

    她吃了一些便表示不要了,她从怀中拿出九儿给她的绿豆糕,揭开油纸包,递到陈致面前,“请你吃,礼尚往来。”

    陈致将烤鱼放在一边,从油纸包中拈了一块绿豆糕,放入口中,“味道很不错,你做的吗?”

    “怎么可能,”木愚说:“君子远庖厨。”

    陈致笑,旧话重提,“我那与你相似的故人有一胞妹,不知她会不会做绿豆糕。”

    木愚收起绿豆糕,“这个你应该去问她,我怎么会知道。”

    “正要去找她,她与自己的家人分离了许多年。”

    陈致手伸入自己的颈项,将挂在上面的玉坠解了下来,“你看,这是与她相认的信物。”

    玉坠呈水滴状,通体青翠,小巧精致。

    木愚看着玉坠,问道:“我能看看吗?”

    陈致递给她。

    融融月色下,耀耀火光旁,全身被黑色斗篷包裹起来的木愚,小心翼翼地拿着玉坠,她轻抚着玉坠,眼神纯粹而干净。

    木愚将玉坠还给陈致,“玉坠很漂亮。”

    一丝失望划过陈致的眼,他接过玉坠,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木愚的手指,触感温润,却有些冰冷。细而长的手指,肤色白皙,这样的手指,对于少年来说,略显小巧。

    陈致失笑,他这个故人的胞妹警惕性还挺高。

    “谢谢你的鱼,很好吃!”

    木愚站起来道谢。

    “有机会可以再烤给你吃。”

    陈致也站起身,木愚发现这人比她高了一头还多,非常有压迫感。她向后退了一步,飞快地看了他束起的头发,心想,头发果然能占据身高优势。

    “真羡慕你与你那故人的感情。”

    陈致微皱眉,“什么?”

    木愚认真道:“我与你萍水相逢,仅仅因为长得与你故人相似,你就请我吃鱼,不仅这次请我吃鱼,还打算以后再请我吃鱼。如果不是你与你那故人的感情好,怎么会如此好心?无事献殷勤,难不成你是不安好心?”

    陈致笑,眉眼舒展开,像是清泉中的水,悠悠溢出来。

    木愚被惊艳到,“你真是不安好心?”

    陈致说:“不,我与我那故人感情深厚。”

    木愚走后,陈致望着她的背影,对身后说道:“跟上她,看看她是否有相同的玉坠。”

    “是!”

    身后传来一声应答。

    陈致又说:“不要靠近她,等着她自己拿出来,如果她不拿,那就继续跟着。”

    他心情很好地继续吃烤鱼,这个木愚,有点意思。

    老赵与王富背靠着背,在火堆旁睡觉,马车夫缩在了马车旁。

    饶和跑完后通体舒畅,他凑近木愚,小声说:“木愚,你没认出那个陈致吗?高陈国太子,高陈第一帅!”

    木愚说:“只是一个名字,你怎么确定他就是高陈国的太子?何况,一国太子会是道士打扮?”

    饶和想了想,肯定道:“绝对是他,又帅又叫陈致,不是高陈国太子还会有谁?何况,你还是大卓国的公主呢,不还是货真价实的和尚?我确定他就是高陈国太子!”

    木愚鄙夷道:“照你这样说,你长得帅,又改名为陈致,那就是高陈国太子了?”

    饶和开心地大笑一声,又忙压低了声音,“你终于发现我长得帅了!我就说嘛,只要是审美正常的人,都会认为我帅的!”

    饶和高高兴兴地找了地方,闭着眼睡了。

    木愚望着燃烧的火焰,久久难以入眠。她全身都被包在黑色斗篷里,没人能看到她的手正放在锁骨处,那里躺着一个玉坠,摸起来是水滴的形状。

    不思曾说过,这个玉坠,是她与家人相认的凭据。

    本该在大卓的玉坠,为何会在陈致的手里?若他真是高陈国太子,这个玉坠背后是否还有隐情?

    长得与木愚相似的故人,说得是木愚同胞兄弟吧。

    只是,大卓的太子与高陈的太子,能称为故人?

    第二日,几人起早上路。木愚让饶和跑步锻炼身体的时候,顺便去陈致昨晚夜宿的地方看了看,他已经走了,只留下篝火燃烧后的痕迹,与吃剩下的鱼刺。

    这一路走得很顺利,既没有再遇见陈致,也没有遇见月南行。只是,饶和一直不停地望向身后,尽管那里空无一人。

    他频频后望,让其他人很不解,木愚问他:“你在看什么?”

    饶和郁闷道:“感觉有人跟着我们,但我又找不到踪迹。可我相信我的第六感,难不成那人武功比我还高?”

    木愚皱着眉望向身后,若有所思。

    饶和问:“你也感觉到了?”

    木愚说:“我只相信我看到的,看不到,就说明没有。”她对饶和正色道:“只有女人才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木愚相信饶和没有感觉错,她若没有猜错,跟着他们的人一定与陈致有关。

    一个偏僻寺庙的小和尚,除了突遭灭门的仇人,她唯一有交集的也只有陈致了。

    若是月南行发现了她,恐怕早就抓了她,而不是派人跟着了。

    两日后的中午,几人终于到达牵牛城。

    王富把说好的拼马车钱拿给老赵,与他分开而行。老赵不死心,他想与他们继续拼马车去牡丹城,可王富坚决拒绝。

    再穷不能穷身体,赶远路必须用好马车,舒适而宽敞,王富想。

    木愚问路人,“牵牛城最好的客栈在哪?”

    路人给他们指了路。

    王富以为木愚与他想法一样,吃好喝好才能好上路,他美滋滋的,表现在行为上,就是一边走路一边哼着歌。

    饶和遮遮掩掩地看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从他们面前走过,“你不是说能省就省?”

    王富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哼着歌。

    牵牛城最好的客栈,高大恢宏,里面人来人往,推杯换盏,外面店小二热情吆喝,卑躬屈膝。

    王富眯着眼走过去,店小二迎上来,“客官,您几位?”

    王富说:“三位……”他一转头,却发现饶和跟在木愚身后,步入了牵牛城最好的客栈对面的客栈。

    对比方知好坏,在牵牛城最好的客栈的鲜明映照下,这对面的客栈破旧,生意清淡。

    王富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与木愚他们汇合。

    木愚要了间能看见对面客栈的房间,她没有解释原因,王富也不敢问。不知为什么,自从寺庙被血洗后,王富就有些怕木愚。其实,木愚和以前并无多大变化,只是不爱笑了,话也少了点,可他就是怕她。

    饶和无所谓,用他的话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有口饭吃,有个地睡觉,已经很幸福了。

    木愚待在房间里,她将窗子开了个小缝,直直地望着牵牛城最好的客栈。

    午后到日落,她终于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含情脉脉的落日余晖下,月南行带着一行手下步入了牵牛城最好的客栈,僧衣、僧衣的常心紧跟其后。锃亮的光头,反射着微弱的日光,刺了木愚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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