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将火折子靠近洞口,仔细在两人的脸上打量了一番,这才惊觉过来:“呀,这不是萧六郎的大表哥和同乡的兄弟吗!”来了,却不在她家吃饭就走的那两位,齐福可是记忆犹新,怨念至今。

    没错,这就是之前被六郎“收拾”好后,丢进地窖的那两位——五小仙的巨力门神高震和鬼手将军云沧海!

    两人在近三个月后,终于重见天日,无不感激涕零!

    阿福和莺语两个姑娘家是没力气拉他们上来,那些人也饿得没了上来的力气,一心追着齐福要吃的。还好齐福在进城时,买了海棠酥、四喜饺,再有几套牛肉烧饼当干粮,说饿了可以垫垫底,这下全便宜他们了。

    望着洞中的人,个个脏得和煤球有一拼,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阿福丢下去的牛肉烧饼,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我是没想到,那书生真不是个东西,把我们关在这地下就不管了……呜呜,阿福姑娘,你有水吗?”

    “……有。”阿福忙将莺语递过来的水壶也丢下洞去,“三个月啊,这么久的时间,你们在地窖里吃什么呀?”

    说起这个,“同乡兄弟”云沧海更是悲从中来:“还好这地窖中有储存的咸菜,我们兄弟俩饿了就来口酸菜,渴了就啃啃腌萝卜。”

    难怪他们两人嗓子都哑了,齁的呀……真可怜。

    “那咸菜够吃吗?”

    “大表兄”高震气得真拍大腿:“三天前,就只剩下半缸子腌萝卜的咸汤了!”

    听了两位的哭诉,或者说是对萧六郎的控诉后,阿福终于明白了,这个地窖是屋子原来的主人用来腌咸菜,储存过冬的粮食的地方。之前,他们来找麻烦时,六郎没地方关人,就点了穴道,然后把他们五花大绑,丢下了洞去。

    要说呢,等他们两人自行运功,解开穴道,再以内力崩开绳索,要逃脱也不难。没想到,那时与虎狼双煞一战,烧毁了小屋和篱笆院子,那棵拔地而起的大树倒下,牢牢地抵住了洞口,这下想出都出不去了。

    小屋地处城郊,平日里,经过这边的村民本来就少,又莫名的走过水,大家没事都绕道而行,更不要说听到有声响,当成烧死的冤魂来索命,那是跑还来不及呢!

    “三个月啊,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呀,他也太狠了!”别看高震是个壮如牛的高个子,此时已哭得稀里哗啦,哭时还不忘再要吃的,“那个,还有烧饼吗,夹牛肉的那种?”

    莺语白了他们一眼,还是将仅剩的一个交给了齐福。

    别怪莺语小气,想起来送出去的一包包吃食,齐福这会儿子也是心如刀割啊!

    这镇上的卤汁酱牛肉可是相当有名,讲究那肉卤得嫩而不柴,奇香无比。海棠酥和四喜饺买到时,她们俩还就热尝了尝,这次一共买了六个牛肉烧饼,她可一个都没吃到嘴。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齐福也饿过,她知道,地窖里的这两人是饿怕了,且得吃呢,都给他们也不一定够:“你们慢点吃,不够我再去买。那个……其实,六郎在关你们之后,就受了眼伤,他也是迫不得已。”不知不觉的,齐福开始理解六郎,见有人误解了就想替他辩解一二。

    “这倒也是,据我们所知,那时朝汇城赶来的可不知我们几个,江湖上有名的杀手都在其列。”

    “你们为何要追杀我呢?只因为……因为我天生不祥吗?”齐福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又没做何伤天害理的事,那些人干嘛咬着她不放?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阿福姑娘,你想多了,我们要杀的从来都是那白净的书生!”云沧海咬了口烧饼,脸上涌出一抹苦笑,“说来,你口中的那位六郎兄弟,能劳我等出马,面子也真够大的!”

    原就是齐福自己误会了,也怪不得别人,可这些,六郎竟对她只字未提。听云沧海和高震两兄弟的口述,当时追杀过来的不只有“小五仙”一波人马,她遇见的还有光头和小辫子的组合“虎狼双煞”,而他们也只是先头部队,不知道的更多。

    凶狠的匪徒与杀手随时都会降临,时刻都有性命之忧。而尽管如此凶险,她却一点都没感觉到!一想到六郎不仅要对付这些高手,又要瞒着她,不让她跟着担惊受怕,不知道六郎是怎样挨过来的?

    或许,那时他真有不得已的苦衷,是真的没办法?

    这么一想,阿福又不懂了:“你们和六郎有何冤仇,为何都要杀他呢?”

    “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冤仇自是没有。是那京中的相爷一声召唤,说是谁能将那书生的人头带回京去,重重有赏,这才动了心思。”看得出,没有拔得头筹,云沧海对此仍耿耿于怀。

    “是公孙丞相指示的?”这下,齐福有点明白了,刚进京那会儿,也是这相爷在围堵他们,处处刁难。

    “说来惭愧,我们小五仙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要不是我四弟隐疾缠身,急需银两,怎么会为朝廷效力?也不会追杀你们这些无名小卒!”那高震咬牛肉烧饼的嘴形很大,口气也是大得很。

    “牛肉烧饼吃下去,底气可真足啊!”这等吹牛的伎俩,身边的莺语都听不下去了。

    “莺语!”齐福嗔怪了一句,生怕惹怒了他们,再生事端。

    “没事,他就是这个熊脾气,不要和他一般计较!嗯,姑娘那里可还有吃的?”云沧海总跟着要吃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的,有的。莺语,把包袱里的海棠酥拿给我。”莺语嘟嘟嘴,见自家小姐连点心都奉上了,看来是动真格的了,也只好乖乖上交。点心一到手,阿福心痛片刻,却是二话没说,又将装糕点的小包袱丢进洞中:“不过啊,你们刚提的那位兄弟病得很重吗?”

    “唉,也不知我兄弟怎么样了,他的病是拿银子续命的病啊……”说起这个,云沧海不禁垂泪。

    傻大个儿高震也咧嘴干嚎了起来:“王志兄弟啊,你不会已经不在了吧……”

    云沧海个头小,却是气势逼人:“别胡说,王志兄弟命大,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说罢又是悲从中来,呜呜啼哭。

    看来不像是假话,真是家中有人病重的样子。

    阿福想了想,又摸了摸背在肩头的包袱,开口问道:“那大致总有个数目吧,需要多少?”

    地窖中的两位大汉听后皆是一愣。

    “阿福姑娘,你这是?”云沧海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万事救人为先,耽误了两位这么久,现在不知那位病情如何了,你们回去后也要拿钱为他看病啊!”事已至此,阿福决定替六郎善后,“总之,是对不住各位了,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们出去。”

    “你不会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吧!”高震虎驱一震,手上烧饼中的牛肉都抖了下来。

    “不会不会,”齐福连忙摇手否认,怕他们不信,就让莺语在边上守着,“这样,莺语你留下。”

    “小姐!”

    “莺语,等着我,我去去就回。”他们虽出不了洞,齐福还是将手上的木棍交给莺语防身,只身找附近的乡亲帮忙。

    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找到人后,救地窖中的两位脱困,阿福又从包袱中掏出几张银票,以锦帕包好,让救人的乡亲转交给这二位。齐福却是没敢再次现身。终归是敌对过,她现在也学聪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再相见为妙。希望经过这一事,小五仙不要再对六郎不利。

    待云沧海与高震这两兄弟脱困后,打开包裹着银票的帕子时,皆是膛目结舌。银票的数目字大得惊人,别说是请了,就是买个郎中也够了!

    天色已晚,一草一木裹着黑影看去,格外的阴森可怖。

    人也救了,吃食也送没了,两个小姑娘独自走在这荒郊野外之地,多少有些心慌慌。

    “小姐,你可真够大方的,又送吃的,又送银票的。”钱还好说,莺语终归还是心疼牛肉烧饼与海棠酥了,真是谁的丫鬟,便随了主子的习性去。

    说起这个,齐福就肉疼,不过大义当前,也不好吝啬:“因为我们,才让这两位在地窖里耽误了近三个月,咱又不缺钱缺物,送人是为了救命的。”

    “哦,小姐说得也对。”莺语本是伤心的,突然转为一脸喜色,“小姐,小姐,还好四喜饺我藏得深,没让他们夺了去!”

    “啊,对哦,还有四喜饺,快拿出来,我早就饿了!”

    “我也饿了!”

    这么一耽搁,天色眼看着沉了下来,齐福和莺语打算回城里找间客栈,已是回不去了,只好在这郊外找一找,许是有人家可以收留。这时,远远就瞧见了不远处有点点火光,似是人家门前的灯笼。

    两人走近,光源所在果然是一处人家。

    这地界,不记得何时平地而起了户宅院,阿福心下奇怪,却也不好多说,扣响了这户人家的大门。

    等了不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有人应声:“谁啊!”随之,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从窄缝中,看见问话的是个耄耋之年的老婆婆,八成住在是宅子中的老人家,齐福还未出声,莺语上前回道:“婆婆,小姐和我迷了路,天色不早了,敢问,能否借住一晚。”

    “哦,进来吧。”

    能被允许留宿,莺语高兴得很,笑着问道:“婆婆自己住吗?”

    “是啊,这房子中只有我这老婆子一人住,房间有得是。”老婆婆说着,将大门敞开,迎她们进来。

    就是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

    不过呢,往好处想,今晚总算有吃和住的地方了,总是好事一桩。

    阿福还在为吃饭、睡觉两两不愁而开心呢,一抬头,猛然撞见刚还面无表情的婆婆,她的脸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笑得匪夷所思。

    描写鬼怪志义的那些个话本子纷纷涌向了齐福的大脑,她突然拉住欲迈脚进门的莺语,责备道:“就这么进去了?那些东西怎么办?”

    “东西?”莺语不记得有什么东西呀?

    “要你有何用?猪脑子!”齐福佯装生气,又对还立在宅门前的老者道:“婆婆先帮我们准备房间,我这就叫了看东西的人过来,麻烦您了。”

    老者略有狐疑,却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齐福那是拉了莺语就走,莺语似还有话要问她,她也不理,只低声嘱咐:“别说话,别回头,我们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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