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赵府便开始热闹起来,尤其西园里。因这些日子赵笙南和林氏关系愈加亲近,自然早早过来帮忙,院子里一应事情被管事张罗得井井有条,她只需帮着招呼来客。

    自占了赵笙南的身体起,她见过的只有赵府上下,如今来的都是豫章成里有些名望的夫人小姐,她却一个都不认识,便不敢太热络,只跟在林氏身边,见了人陪个笑脸罢了。

    林氏心细,待空闲时,朝赵笙南说着:“知你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到一旁歇着去吧,我这儿有丫头们跟着伺候,也不吃力。”

    赵笙南赶紧歉意回着:“侄女是怕说错话,给婶娘扫兴。”

    “你不必太拘着性子,你这个年纪,正是和小姐们欢闹的时候,跟在我身边才是无趣,况且我和各位夫人们还得聊好一会儿,你也插不上话。”

    林氏这般说完,赵笙南才是应下:“我去花园里瞧瞧雅姐儿去。”

    这话却是让林氏欢喜,今儿她生辰,外头这般热闹,雅姐儿一个人待屋子里怪可怜,便吩咐了嬷嬷带着雅姐儿去园子里耍,她前头走不开,有赵笙南看顾,倒也安心。

    待赵笙南走开不久,见鹤冬迎面走来,便询问着:“香囊可都送去了?”

    “按姑娘吩咐,都送了,小姐们喜欢得紧,要谢姑娘呢。”

    赵笙南浅浅一笑,前几日刚做的香囊,特地让丫头去打听了各府小姐喜爱的花香,投其所好哪有不喜欢的。

    “小姐们都在园子里赏花,小姐可是也要过去?”

    赵笙南点头:“来时可看见雅姐儿了?”

    鹤冬摇了摇头:“亭子里没有,或是在花丛里耍,倒是瞧见二姑娘过去了,二姑娘素来与这些小姐亲近。”

    听出鹤冬的画外音,赵笙南笑意更深:“今儿是婶娘的好日子,我可不会与她闹。”说完,又想了想,冲习秋吩咐道:“园子里花儿都开了,应是好景,正好咱们的果子酒也泡得差不多了,去拿来和小姐们一同饮。”

    听了吩咐,习秋赶紧应下,待习秋离开,几个丫头伺候着赵笙南继续往花园去,眼看就要到花园里的芝心亭,赵笙南却突地驻足:“习秋这丫头馋我的果子酒好久了,可别自个儿偷喝了,夏蝉跟过去瞧瞧。”

    听罢,身后春纤掩嘴一笑:“还真是,万一醉倒在院子里,还有夏蝉搀扶着,不至于寻不着北。”

    正嬉笑,却听远处起了争执,声音有些尖锐,春纤却第一个听出来,道:“是二姑娘身边的丫头宝云。”

    赵笙南微微蹙眉,她虽不喜欢赵湘君,可毕竟是在自家府上,闹出事情来,赵家也是无光,遂几步上前。

    “怎么回事?”

    声音清冷,莫名让芝心亭里的闹腾停了下来,待看见来的是大姑娘,便没有惧色,尤其宝云不大客气回着:“也没什么事情,这丫头冲撞了佳莹小姐,奴婢正教训着。”

    倒是赵笙南透过让开的人群,看见跌倒在一旁的雅姐儿,大骇,赶忙上前扶起,雅姐儿眼珠儿在框中打转,看见赵笙南时才是滴落出,她身边只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伺候倒是尽心,小小的身板将雅姐儿护在身后,自己的脸上却有几个鲜明的五指印。

    “嬷嬷们呢?”赵笙南没有去理会宝云,只是问着小丫头春喜。

    春喜刚被打得害怕,还抖着身子,回着:“嬷嬷们去给三姑娘那甜果,还没回来。”

    一听,赵笙南便明白了,怕是嬷嬷们瞧二太太忙碌,顾不得雅姐儿,便找借口偷懒了,心想三姑娘不能说话,春喜又是个胆小不敢告状的,哪晓得偏巧出了事。

    将雅姐儿护在怀里安抚着,赵笙南才是扫了眼四周,围了不少小姐,看着各个温婉,眼里的亮光却是出卖了她们想看热闹的心思,此事她必须要处置了,否则日后少不得轻贱雅姐儿的。

    眯着眼看着宝云,赵笙南说道:“既是教训丫头,怎么将三姑娘撞倒?”

    宝云一脸无辜:“呀,三姑娘在呢,奴婢一时没瞧见,三姑娘怎么也不说一声。”

    宝云话音一落,一旁便有窸窸窣窣的笑声,赵家三姑娘是个哑儿,这在豫章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她们不敢当面奚落,背地也肯定嚼了不少舌根子,如今也乐得看热闹。

    只没想到这热闹一出接一出,待赵笙南赏了宝云一巴掌,众人更是目不转睛,要说姑娘打个丫头没什么稀奇,可偏偏是平日里闷不吭声胆小怯弱的赵家大姑娘打了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二姑娘贴身的丫头……

    “赵笙南!”因为上回红笺的事情,赵湘君已将赵笙南看做眼中钉,今儿又见她动手打自己的丫头,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只是不等她往下,便有替她出头说话的。

    “赵姑娘这是做什么?宝云不过替我出个头,倒还碍了眼赵姑娘的眼?还是,赵姑娘眼里压根就没有我们这些客人。”一旁柳佳莹先出来呛声。

    赵笙南没有接话,而是问了春喜情况,也大致明白了,春喜陪着雅姐儿在院子里玩球,不小心球滚落在柳佳莹脚边,春喜跑去捡球,柳佳莹见一个哑小姐带着个半大的丫头,觉着好欺负,便一脚将球踩了,雅姐儿不依闹起来,柳佳莹便找来了赵湘君这个帮手。

    赵笙南也总算明白过来,平日里赵湘君精明着,可不会去得罪了二太太的宝贝疙瘩,今日怕是要在好姐妹面前撑颜面,才拿了春喜这个软柿子捏,却不想雅姐儿和春喜感情好,参和了进来。

    怀里雅姐儿好不容易止了哭,赵笙南才是将她交给春纤,安抚着:“好妹妹不难过,有大姐在,谁也欺负不了你。”而后让春纤抱着雅姐儿先回屋里去,却是留下了护主的小丫头春喜。

    雅姐儿不肯,扯着春喜的袖子,她说不得话,只着急,赵笙南却懂她的意思,在她耳畔道:“放心,我是让春喜帮你看着大姐如何收拾她们几个。”

    雅姐儿睁大了眼睛看着赵笙南,眼珠儿转了一圈,才是松开手,由着春纤牵着回屋去。

    安抚好雅姐儿,赵笙南才是站起身,逼近柳佳莹:“柳姑娘今日是客,咱们府上的球撞了姑娘,实在是不该。”

    见赵笙南这般态度,柳佳莹更是抬了下巴,想要奚落几句,却听赵笙南继续道:“只是雅姐儿最喜欢玩球,柳姑娘又偏讨厌这物,为了不让姑娘日后每回来都心里添堵,记得吩咐下去,以后府上再有宴客,可不好再邀请柳家了。”

    赵笙南交代完身边嬷嬷,柳佳莹的脸色却是大变,她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小通判,这些年她在豫章贵家里能够体面,不过因与赵家的二姑娘交好,日后柳家若再不能和赵家往来,莫说她会被人笑话,父亲母亲对她也会怨怪。

    没有法子,柳佳莹只得求助赵湘君,可不待赵湘君说话,赵笙南转而训诫春喜:“你这丫头,今儿婶娘生辰,明知婶娘最疼雅姐儿,也不好生照顾,却去冲撞客人,闹到婶娘耳朵里,事情可就大了。”

    这话看似训斥春喜,却让原本相帮柳佳莹说话的赵湘君止了声,她再嚣张,也还不敢得罪林氏,那可是个连老祖宗都敢不放在眼里的人物。

    “这事不过一场误会,大姐也别太较真,传到二婶耳里,少不得麻烦,好在三妹也没委屈,便罢了。”赵湘君笑说着,想将事情抹了去。

    赵笙南偏不叫她如愿:“我瞧三妹妹可是委屈得不行,咱们都是做姐姐的,哪里有不心疼,哦,忘了,二妹妹还得心疼自己的手帕交呢。”

    赵湘君脸一黑:“大姐,话不是这么说,我也心疼三妹妹,恨不得掏了心窝子待她。”

    “是么?三妹妹今儿这般难过,二妹妹应该也不好受,对了,我记得三妹妹喜欢珠子,上回父亲从京里带回来的那盒珍珠,二妹妹不如送去给三妹妹?”

    当着这么多人面,话赶话到了这儿,她也不好驳了,只得咬着牙应下,见赵湘君都这个态度,柳佳莹更是无望,面如死灰的颓唐。

    以为赵笙南痛快了,哪晓得她却是突地对宝云发难:“春喜年岁小,即便冲撞了人,也有她园子里的管事嬷嬷教训,宝云你一不是西园的,二不是管事,越俎代庖可是不懂规矩,你也跟了二姑娘许久,这规矩应该都学了,如今是忘了?还是故意为难春喜?”

    无论说是忘了还是故意,都是不该,大姑娘这样下套子,实在让她不知怎么回答,只得躲在自家姑娘身后,不应声。

    “这时候就哑巴了,刚才不还嘴里得很?”赵笙南浅笑着,却看得人心颤,只听她继续说着:“这般脾气的丫头在身边伺候,可别坏了姑娘的脾性,鹤冬,你去禀了二太太和姨娘,让姨娘发落。”

    “等会,宝云是我的丫头,禀了姨娘便罢,和二太太说作甚。”

    “春喜是西院的丫头,这事既然都牵扯了,哪有不和二太太说的理。”赵笙南回着。

    送了一盒子珍珠也没有绕过去二太太,赵湘君狠狠瞪着赵笙南,这个看似想做和事老的大姐,实则摆了她一道,便没有好气道:“大姐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可是?先是红笺,如今又是宝云,大姐怎不说将我的丫头都遣散了去!”

    赵笙南看了眼赵湘君:“也是为妹妹好,妹妹身边丫头这般没规矩,少不得欺瞒过你。”

    “不劳大姐操心,我的丫头回去我自会打骂。”说完转身就走,宝云赶紧地跟在身后,柳佳莹看了眼赵笙南,而后也赶紧转身跟着赵湘君离开。

    剩下看热闹的小姐们心中已是千回百转,平日里都以为赵家大姑娘没出息,多是讨好着赵二姑娘,如今看来,赵家大姑娘才是真的厉害,便都围上去热络着感谢大姑娘送来的香囊,正好夏蝉习秋拿了果子酒来,赵笙南让丫头给小姐们斟酒,自己先饮了一杯,便告辞去屋里探看雅姐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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