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之后,一切似乎都又回归了正轨,宫里宫外的人们依旧循着原来的轨迹平静地生活。只是,死水尚有微澜,而在后宫这样的地方又怎会有真正的平静。那表面伪饰的平静背后又暗藏了多少诡计,几无人知。

    瑶华宫里,有一宫婢急急走入,低头附在伶妃耳畔悄言了几句,姗姗而退。那座上的佳人转而得意一笑,随即吩咐下去:“把韶婕妤唤来,就说时机到了。”

    不多时,韶婕妤一身橘色娇影入殿,她迅速遣散了周遭侍者,扬眉试探地问道:“姐姐等的时机可是那行止皇子出宫?”

    伶妃点头默认,素指纠缠着耳边一绺碎发,状似疏理发丝,实则开口:“要拿下元敬夫人,就先要一一击退她的帮手。你想,自己的母妃出事了,儿女会不管不顾?所以,夏侯行止出宫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再言之,那个夏侯雪舞除了撒撒娇难成气候,不足为惧。因此这次我们……”

    “可是她与伊公主和汐公主走得很近……”未待伶妃说完,韶婕妤便担心地开口问道。

    “哼……”伶妃不屑一笑,眸光轻蔑,“那夏侯伊嘛是个天生的病秧子,你认为她能撑到几时?至于这夏侯汐……毕竟还太嫩了些,如何是你我的对手?”说罢,她倚桌而起,带动发间珠翠玲珑而响。轻移莲步上前,缓缓地握住了韶婕妤的手,促动道:“好妹妹,你就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你别忘了,在那宫宴之上,元敬夫人可是占尽了风光与荣耀,咱们再不出手可就要永远被人压下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间抽出一张字据,随意扬了扬,复又得意地开口:“证据我都准备好了,人也买通了。而今,东风已至,机不可失!”狭长的凤目微眯,柳黛轻挑间流露出森森诡谲的眸光,让人不自觉地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韶婕妤成功地被其说动了心,她鼓起勇气、下定决心与她一同去乾清宫走一遭。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去便再也无法回头了,这一去改变的再不单单是她们姐妹的命运……

    乾清宫中,姐妹二人执手立于殿前,伶妃唤住了那正欲入殿通报之人,暗暗递过一锭金子,随即暗示道:“请公公务必将此物转交与皇上,宣我二人入殿!”说罢,呈上了一封信函,那信函包裹得很严实,俨然隐藏着什么机密。

    果然不着片刻,殿外便响起了:“宣伶妃、韶婕妤入殿!”二人相视,默契一笑,却含了诸多意味,相携款步走入殿中……

    正殿之上独坐一人,着一身明黄绣龙锦衣者正是当朝君主。只是,他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反而阴晴不定,令人看不出端倪。他坦然挥袖免了二人礼数,声色威严而凝重,指着刚刚呈上的一纸字据,开口便道:“这是怎么回事?”

    伶妃满意地看着那坐于上位的君王渐渐沉下来的脸色,不疾不徐地抬臂理了理一旁缀下的流彩珠花,俯身跪下,双目凝上几许沉重,启齿说道:“回皇上,臣妾自知本不应打扰皇上,可此事实在无处可以明理。三个月前,臣妾的随侍忽然离世,之后被查出中了砒霜之毒,她在后宫中从未得罪过她人,何以至此?如今,臣妹从元敬夫人那儿无意中发现了这份字据,臣妾斗胆,请皇上允许彻查此事!至于上次,臣妾所言也均属实,请皇上明鉴!”

    韶婕妤随其双双跪下,接着说:“皇上,姐姐说的句句属实。那日,臣妾本是去给元敬夫人请安,却不料元敬夫人一上来就让臣妾跪了很长时间,至今双膝仍疼得厉害,但这并不算什么要紧事,而这张字据却是臣妾在元敬夫人殿中发现的,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上位的君王听了她二人的陈述,先让她二人起了身,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暗暗皱眉。若真如她二人所言,那么这一次,凉儿确是惹上大事了。私购私藏毒药一事可大可小,但若牵扯上无辜之人的性命,那么就决不可轻饶了!只是单凭她姊妹之言并不可直接定罪,他需要好好问问凉儿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元敬夫人虽偶有张扬,却并非无法纪之人,此事需当面对质,把话说清楚方可断案。”于是,遣人传元敬夫人前来进谏。

    一炷香之后,元敬夫人步入了乾清宫。一抬眸便见到了殿中的伶妃与韶婕妤,心中一时间明白了大半。几日前那个在皇上面前告自己状的人,只怕与她们脱不了干系。只跪了那么一会,便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神情,至少自己不吃那一套。当然,她也明白,自己在皇上心中是有分量的,皇上多少也会顾及几分她的尊严,但后宫之事,又有谁能说的准呢?所以在接到传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山雨欲来。

    “臣妾参见皇上。”飘廖裙袄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她缓缓走上前,瞧见端坐的男子,待站定后素手拘前,欠身行礼。无论如何礼数不可少,只是许是多日不见,皇上眼中带有明显的疲惫,也不知道这些宫人都是怎么伺候皇上的,自己着实心疼。

    含笑示意佳人起身免礼,“不必拘礼。”随后将那字据递至她面前,沉声问道:“这,可是你宫中之物?那伶妃宫人之亡,你可知情?”

    元敬柳氏本想看看那叶氏姐妹又想玩什么把戏,却不料皇上倒先递了一样东西过来,双手接过,是一张十分陌生的字据,自己从未见过。字据之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是私购砒霜的证明,而上面明晃晃地盖着的是自己的宫印。这一张字据看的自己好生刺眼,而皇上的行径又更让自己痛心。

    俯身跪于地上,看着那些言不属实的字据,流眸轻转,冷笑,看来那叶氏姐妹二人真是要让她无翻身之日了。但是,不是她做的,她也绝不会去背这个黑锅,再度抬首,语气坚定:“这些……与臣妾无关!”

    正当乾清宫中众人到齐,一场宫斗之戏即将开场之时,元敬夫人的随侍珈诺已经寻至未央宫。此时,听雪殿中仍可闻见欢声笑语,原来是雪舞在同笑笑玩捉迷藏。珈诺的步子顿了顿,有些不忍心打扰这样和谐的场景。只是,如今行止皇子出宫,夫人又被急召,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找谁了。宫里人都知道皇上最疼爱雪舞公主,所以现在也只有雪舞公主才能帮到夫人了。

    就在她踌躇之时,到处找笑笑的夏侯雪舞已经跑到了殿外倚风庭,珈诺为难的神色也被她尽收眼中。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跑了过去。透过珈诺慌张的神情和急切的语气,夏侯雪舞的双手渐握成拳,一对清澈透亮的眼睛如今渐渐暗沉下来,鸦色羽睫轻轻颤抖着,最终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气冲冲地疾步往外走去,娇颜上怒色显然:“她们太过分了,仗着娘亲温婉无争就欺负她,我不能让娘亲受欺负!我要去给她讨回公道!”

    “雪舞公主!”珈诺没有拦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怒气冲冲的粉衣公主疾步走出倚风庭。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身后响起了一声低唤,音色缥缈中却透着寒意,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回首望去,正是夏侯伊。她此番来本欲帮舞儿复习功课,却不料目睹了方才的一幕,心中暗觉不好。

    她静静听珈诺说完,额前的墨丝遮住了半个眼眸,却丝毫抵挡不住她冷峭的眸里折射出的锐利眸光,柳黛之下一对眼如同寒星一般深邃。她稍稍缓了缓,冷静对珈诺道:“你别慌,先回钟粹宫守着,别自乱阵脚,我去乾清宫找舞儿。放心,清者自清,我相信元敬夫人一定能打破这个阴谋。”说罢,顺着雪舞离开的方向走去。

    就在众人为了这一场宫廷之争各自就位之时,夏侯雪舞冲出未央,夏侯伊紧随其后的这一幕,恰恰落入了路过之人夏侯哲的眼中。唇畔漫上一丝冷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来是那叶氏姐妹出手了。

    只是,自己的宫人无意间撞上有关她们伪造字据的那一幕,他恐怕永远都不会说出来。仅因为,那元敬夫人是夏侯行止的母亲。要怪只能怪她生的儿子太优秀,已经成了自己前行的最大阻碍,他必须将其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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