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家毕竟和比较重要的关隘城市渝州连在了一块,周遭想来是比他们剑三的唐家堡要热闹许多。

    唐无机当然不会像单夏那样大摇大摆地去拜访唐家堡……难道要他说自己是几百年前的唐门弟子,你们某个失踪的祖宗?那不给招呼一顿毒蒺藜才怪。

    所以唐无机在渝州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去唐家堡外围踩点了。从附近的酒馆打探到的消息来看,现在这个唐家堡比起以前其实是已经败落了许多了,据说是几十年前唐家名正言顺该继承唐家堡的大小姐给排挤出去嫁给了渝州的商人,致使堡内部分秘传秘籍流失,后来又内斗消耗得厉害,死了不少堡内的精英弟子,差不多就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所以这么些年下来,唐家堡的势力辐射范围已经缩小到只有渝州这一带了。

    唐无机如果接收过仙剑三代的资料,就会明白这时候的传言虽然错得不那么离谱,但也和真实情况不太一样了。也幸好错的地方都不在关键上,关键处还是保留了下来——内斗。

    他才能生出“果然哪里的唐家堡都会内斗啊。”的感慨而不至感慨错了方向。

    只是这里的唐家堡已经败落了,要重新崛起还不知道得多少年之后了。他所在的唐家堡如今看着鼎盛,日后也不知道会怎样。天策府已经眼见着败落下去了。

    唐无机摸到唐家堡外围,找了个防守薄弱的地方蹦了进去,隐身了。这唐家堡的气势显然不如他们剑三唐家堡,整个唐家堡占地就不是特别大,更别提养多少人口了。房屋建筑也丝毫不显巍峨,就是普普通通的民房。

    不知道他们鼎盛时期能不能和我们的唐家堡比肩?

    我们以后衰弱下去,会比这更糟吗?

    唐无机不知道。

    他心里本也不在意这些,只是自从看见那个云来石的纹理,心里就总觉得有什么悬着一样。

    是哪里不对?

    走过的世界越多,越觉得到处都不对劲。

    仿佛是这一切不正常背后,也许隐藏着一个真相,但那个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却看不清楚。更荒谬的是,他觉得别说是看清楚了,就是想象、猜测也弄不清楚。

    唐无机在这唐家堡弟子练武的地方找了个十分偏僻挡视角的地方围观了一整个下午,看出他们使的一些暗器,自己也在使,比如毒蒺藜。但是上头的毒应该是不太一样了,因为刚才有个唐门弟子被另一个不小心射歪的唐门弟子射到了毒蒺藜,其他几个人立马把他抬进去救治了,他用的毒蒺藜不是这个毒性。不过这里的唐家堡没有射箭的,只有暗器、机关、还有点匕首双剑之类的武器,招式和形制也都和他所学的大不一样。

    不一样才正常,一样才可怕。

    唐无机暗松一口气。

    其实这个唐家堡虽然没落了一些,有些丢暗器的方式确实也算新鲜,比如他们有一招很是奇葩,先丢出一个圆形暗器,隔数秒再丢出第二个圆形暗器,这时第一个差不多飞到某个关键处了,第二个当一声砸在第一个身上,就可半路转换方向,砸在别处一根木桩上,还有个使得比较好的,能借这个转换之力一下子命中两个甚至三个目标。如果用来实战,显然会让不少敌人措手不及。

    他觉得回去可以形容给唐无乐和唐无寻让他俩研究研究。

    唐无机如此这般观摩了一段时间,把唐家堡里里外外都要差点摸个透。除了某天差点被个小孩发现,倒是一直和唐家堡相安无事。——他一点也不想在另一个世界和一个叫唐家堡的势力声望达成仇恨。即使这个唐家堡不是他生长的唐家堡,也不想。

    这期间唐无机有时会和单夏交流心得,得知他一看别人使御剑飞行就会了,说是真气运行的方法和他们纯阳大轻功差不多,只不过是表现的形式不同。倒是蜀山的剑法和符法让单夏又默默地多留了一些日子,后来似乎是他又被李逍遥看中了根骨和品性——品性且不论,唐无机完全不知道他水成那样居然还有根骨——教了他一招半式的。

    单夏把那几招学会之后,又得了一部“持剑修仙”的秘籍,他就满足了,说可以钻研精进很长一段时间了,于是拜别了李逍遥和蜀山诸人过来渝州找唐无机。本来他们四人约定好的时限是两个月前后,现在离两个月还有些挺长一段时日。而且道因那边还需要些时间。

    唐无机去渝州城门口附近等单夏,远远地就看到他稳稳当当地踩着剑飞过来,又稳稳当当地停在他面前。

    也许他再也不会因为犯迷糊摔下来了。

    唐无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单夏落了地,第一件事就是弯腰把自己的赤霄红莲给捡起来,还摸出拭剑布小心地来回擦拭,直到擦得干干净净能清晰映出自己小半张脸,才停下了。唐无机也没动,也没说话,就看着他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擦剑。擦完单夏才叹道:“御剑飞行确实要快了不少,就是每次都要在剑上踩出鞋印怪心疼的,还十分消耗灵力。以后不赶时间的话,我还是用我大纯阳的轻功吧。”

    看来我的子母爪尚有用武之地。

    唐无机默默想道。

    “对了,你还要在渝州待几日?”单夏转头问道。

    “已经完了,在等你。”

    “好极了。”单夏道,“我在蜀山听说了一些夏侯瑾轩和姜承的事,感觉他们要有麻烦了,我想反正我们也还有时间,而且这次怎么说也算是欠了夏侯夫人一个人情,倒不如趁这机会给她还了,去帮他们两个一把。”

    “什么麻烦?”

    ☆、第79章 任务:三界靖平(六)

    人类和魔族的恩怨要溯源或许可以追溯到黄帝和蚩尤争夺中原大地的时代。当时领导着人类的黄帝把领导着魔族的蚩尤杀得败逃,逼得魔族只能去生存环境要恶劣不少的魔界生活,而蚩尤自己也在保护魔族大规模退离之后,死在了魔界和人界的一个封印口——蚩尤冢。

    当时大多数的魔族都去了魔界,但还是有一小部分留在了人间,没能到魔界去。这些魔族就只能在人间一些人烟稀少环境恶劣的地方讨生活。虽然他们个体都还算强大,但毕竟数量稀少,和到处都是的人类一比,几乎就是不够看的状态。

    当然,也由于魔族天生的力量强大,不少的人类在面对他们时免不了总要受伤,再加上十六年前的地动,魔界魔气外泄,造成人间有大量人类异化成半魔,这部分不人不魔的存在更是让人类感到可怕。有时候,他们也会被激化而失去理智,变得嗜杀,所以在绝大多数人类看来,但凡妖魔,都是可怕的,要害人的。

    而那些半魔又不像出生就在覆天顶的纯魔族一样,对自己的身份有正确的认知,而且有些异化者的能力也更接近人类,一个魔面对数倍甚至甚至数十倍的人类总免不了要吃亏,多数只能躲在山野里,日子过得凄惨。

    实际上,就连蚩尤冢附近住着的天生魔族日子过得也不好,虽然相较异化半魔他们寿命漫长,能力也要高上不少,但因为数量极其稀少,对人类却是怀着仇视和害怕的心思。也许是他们曾在人类手下吃过大亏,在他们眼里的人类,就像妖魔在人类眼里一样,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这从某个方面来说,或许是十分可笑的事,双方都视对方为十分可怕的存在。

    但若置身其间,当一个人类的朋友乍然之间成为了魔族,就好似一场磨难了。

    因为无论在哪里,两个不同种类的生物做朋友,必然得要有一方做出一些牺牲的。

    姜承和夏侯瑾轩到时,看到的就是一派荒凉的景象,蚩尤冢人烟绝迹,而酷热非常。姜承一进去,就受到了蚩尤的召唤,开了一路机关之后,他就在一个刻着魔族文字的神柱前彻底激活了蚩尤血脉的力量,身上连魔纹也出来了。

    魔纹是这个世界的人类辨别人类与魔族的一个很重要的方式,因为人类身上并没有奇怪的花纹,而魔族身上都会天生有一些奇怪的花纹,无法消退也无法掩饰。有些血统不够纯正的魔族或被异化得厉害的半魔,身上还会长出类似兽类的部件,变成有别于纯人类的奇怪模样。

    好在姜承是血统强大的蚩尤的后裔,他身上并没有变得特别,只是额头上生出了一片的魔纹,蚩尤后裔特有的魔纹样式。当然在那个时候,其实不论是姜承也好,还是夏侯瑾轩也好,都认不出他额头上的魔纹其实代表的是蚩尤后裔。他们只当是普通的魔纹,夏侯瑾轩还开玩笑说,幸好是长在额头上,拿刘海挡一挡,就能挡住了。他甚至想出了和姜承一块去纹个刺青的招,希望能够说服姜承还和他回明州去。

    姜承也差点被说动了。

    只是命运有时候就是那样,并不是变动足够多,就会让人缺失掉一些命中注定的责任。

    即使时间不同,过程和人数也不尽相同,在他们将要离开蚩尤冢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住在附近覆天顶的魔族中人。土生土长的魔族一眼就认出了姜承额头上的魔纹。他们日子过得艰苦,早已经把蚩尤后裔神话到了一定的高度,早几百年就开始流传将要被蚩尤后裔拯救的传说。

    在他们眼里,姜承就是那个突然降临的救世主。

    只是拯救他们的魔君怎么会和人类在一起呢?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魔君居然看起来并不太想留下来当他们的领导者?太可怕了他居然想回到恐怖的人类社会中去!他是被人类灌了迷魂汤了吗!

    在短暂地交流过后,有魔这样想着。

    其实这个时候的姜承,还没有像原作中一样被冤枉,也没有被逼得走投无路,他在人界的生活用顺风顺水来形容也不为过,加上许斓特别注意让他和府中普通的夏侯弟子处好关系,所以他也没受过别人的排挤。所以即使是那些妖怪们说他是魔君,希望他能带领他们,他心里的认同感也并不是很高。

    他确实觉得这些魔过得很苦,衣服料子都是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粗麻,还是东一块西一块缝补起来的,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裳,有些身上干脆就是披的兽皮。从穿着就可以想象他们平时吃得怎么样了,恐怕非常地不好,或许饥一顿饱一顿也是有的。

    而姜承的记忆里,在他被伯母捡到之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好像他是突然就出现在了那里,没多久就被伯母收留了。从小伯母就一直对他很好,对瑾轩什么样,对他也什么样,是她提议收养自己,也是她让府里的人们都渐渐接受自己,且没有人异议。由于他天生有习武的天赋,伯父也十分喜欢他,总是给他开小灶,然后对着瑾轩吹胡子瞪眼,不少弟子还会私下里传伯父喜爱自己更甚瑾轩之类的话。至于义父,他一向把各方各面照顾得妥帖,伯母为人旷达和乐,但沉迷修仙,除了一些重要事件,不怎么关心他和瑾轩的日常生活,不少琐事就是义父在管的,他对自己的照顾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虽然姜承隐隐觉得义父大概是更喜欢瑾轩的,但这就像伯父或许更欣赏自己一点一样,实在是因为瑾轩各方各面都跟义父更像一些。如果让姜承也跟瑾轩一样天天抱着书来念,姜承也会痛苦的。

    而夏侯瑾轩,姜承已经和他相处了十多年,每日里同食共处,在他心里,夏侯瑾轩已经彻头彻尾是个亲弟弟了。瑾轩有时会跟他任性,其实姜承非但没有不喜,大部分时候还受用得很。这次他到蚩尤冢来,瑾轩也不由分说地跟来了。刚才还苦苦劝自己回去,他眼里的担忧,姜承哪里会看不出来。他心中虽觉回明州去已然不妥,却总是不愿意看夏侯瑾轩真的伤心的。姜承希望他每天开开心心的,不愿意他不开心了,忧郁了,伤心了。那些该忧思的事,在姜承想来,都该是他来担当的。

    这就是姜承近十年人类生活的记忆和感受,在他的同族们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艰辛日子的时候,他所关注的,不过是每日里练好武,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日常琐碎且乐此不疲。

    从前他所能想象的未来,至多也不过是将来夏侯瑾轩继承了夏侯家后,其他江湖门派如果想欺负他武功不好,自己负责在武艺上帮他撑住夏侯家的门脸罢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群魔,日盼夜盼,就盼着他来拯救他们。他也从来没想过,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被伯母捡到,或许就要跟他的同族一样,过上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不知道他这些在传说中凶神恶煞威风凛凛的同族们过得这么苦。

    可这两种情况,本身又是矛盾的。

    姜承想起伯母语重心长地跟自己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得先去看了,了解到了所有的真相,才会知道自己到底会怎么抉择,这样以后才不会后悔。”

    他当时只以为自己会痛苦于魔的身份,如今看来,是这样,又不全然是这样。

    他放不下夏侯家,也放不下这些过得很苦的魔。

    ……这就是选择的意思吗?

    姜承一时无法做出选择。他和夏侯瑾轩商量过后,打算先不决定到底留在这里,还是回到夏侯家,他们打算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援助一下这里过得很悲催的魔族同胞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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