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她懊恼地抓起流海。

    “小……”与她面对面,正对着舱门,陆平恰好看到船舱入口处的小侯爷。第一个字刚喊出一半,对方瞪了他一眼,瞬间他噤声。

    陷入懊恼中的阿瑶对此浑然未觉,这会她只觉得自己怎么能那样。

    “景哥哥对我那么好,第一次见面就帮我对付沈墨慈,后面沈墨慈逼上门来还帮我找来空海大师,拜师仪式上他接住我没让我出丑,再后面他带我去桑树林识破沈墨慈和宋钦文的计谋,还有这次……他更是救了胡家。”

    一条条数着景哥哥对她的好,日常点点滴滴可能感觉不到,可当这些全部加在一起,阿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帮了她那么多。

    “还好,昨天我已经决定相信他。”

    太过自责之下,她下意识地找理由为自己开脱。她不是看到这一船黑炭才决定相信景哥哥,昨日云来楼宴会后她就已经相信他。

    “胡姑娘为什么相信侯爷?”

    在阿瑶的声声自责中,陆平已经弄明白前因后果。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小侯爷眼色。这会他很想装作自己其实并不明白,可主仆十年他早已养成习惯,小侯爷一个眼神过来他就下意识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为什么相信?因为景哥哥说,要我不要胡思乱想。”

    “本候说得话你就听?”

    沿着木梯从船舱入口下来,陆景渊迎面再给陆平飞过去个眼神,意思很明白,赶紧滚。

    能不这么过河拆桥?隐隐意识到后面可能发生激动人心的事,陆平现在浑身打了鸡血,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走。可当下一个眼刀飞来时,他还是麻溜地闪人。

    “为什么要听?”一步步逼近阿瑶,站在她跟前,将她牢牢掌控在自己阴影里,陆景渊如鹰隼般的目光摄住他:“你喜欢本候?”

    景哥哥知道了!

    惊讶之下阿瑶下意识地抬头,恰好陆景渊低头逼近,就在一瞬间,她粉嫩的唇擦过他冒着青须的胡茬。略显粗糙的感觉传来,她瞬间红了脸,低头讷讷不言。

    “都忍不住非礼本候,那肯定是喜欢。”

    ☆、第82章

    幽暗的船舱内,陆景渊脸色有些发红。

    原来这就是被姑娘家亲的感觉?软软的、嫩嫩的唇如羽毛般划过他的脸,麻麻的、痒痒的,明明没用什么力道,那一瞬间的感觉却如铭刻般、久久烙印在脸上。

    真舒服……

    深吸一口气,满是黑炭的船舱内,他却准确闻出阿瑶身上独属于少女的馨香。香味里带着的那股子甜意渗入四肢百骸,然后一直要甜到心底。

    处在他的阴影中,阿瑶只觉自己整张脸都要烧起来。

    刚才那些话全让景哥哥听到了不说,她的心意也被他窥破,更重要的是她还……好像是非礼了他!

    紧张之下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满脑子里都是刚才唇畔略显粗糙的触感。她竟然非礼了景哥哥,姑娘家要矜持,她这样做,他又会怎么看她?

    可她真的喜欢景哥哥。在一切真相大白,知道自己前面有多少次误会他,又明白他到底帮了自己多少后,阿瑶只觉一颗心热乎乎的,心底埋藏许久的种子蠢蠢欲动,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破土而出。在看到景哥哥的一瞬间,她飞速地忘掉得知误会时的懊恼,满心满眼全都是他。

    虽然前世今生从未体验过情爱滋味,但这一刻她十分坚定,她真的喜欢景哥哥。

    可景哥哥是侯爷……

    两世为人,阿瑶从未因自己是商户出身而自卑过。前面十三年有阿爹护着,她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即便是前世最后进京,看见许多京中贵女出行的排场时,她也只是惊讶于官家威严和底蕴,从未因自己的贫寒而自怨自艾。因为她觉得,阿爹给予她的已经足够丰富。

    可直到这一刻,她一直坚信的东西产生了动摇。她曾亲眼目睹过京中贵女的排场,胡家虽然富庶,但有些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比不得官家。而景哥哥的排场……想到前世死前最后一日去当铺途中,雪地里那位领着一堆富贵子弟,鲜衣怒马招摇过市的玄衣公子,任谁都能看出他在京城的得意。

    出身如此高贵的景哥哥,是她一个商户之女所能企及的么?

    一边是强烈的感情,另一边则是浓浓的自惭形秽之感,心里红白两只小人开始唱大戏。白脸小人讥讽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过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商户之女,还意图染指小侯爷,癞□□想吃天鹅肉!”。红脸小人不服气,“出身又怎么了,咱们不缺鼻子不少眼,人长得也不差,喜欢下他犯王法啊。”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在心底展开拉锯战,白脸小人一点点数量着阿瑶缺点:出身不够好、脑子不够聪明、人不够漂亮……总之把她数量得一无是处。

    她真有那么差么?

    头越来越低,望着面前逼近的景哥哥,阿瑶缩到角落,讷讷道:“不好意思,我……”

    不好意思?

    陆景渊脸色突然变了,刚才这丫头心跳得那么快,扑腾扑腾地,比征募军饷宴前夜她来客院送饭、两人独处时跳得还要响,以他的耳力听得清清楚楚。如果说那晚他还不确定,那如今他便再清楚不过。

    这丫头肯定是喜欢他!

    可为什么她不承认?难道是因为她还念着宋钦文?前世记忆作祟,陆景渊下意识地往这边想。

    “怎么,觉得与本候这样,对不住你表哥?”

    刚问出来他便后悔了,上船前青霜那番话言犹在耳,这丫头肯定是重生的。前世被宋钦文害那么惨,其中甚至还夹杂着父母之仇,就算她再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旖旎心思。

    “表哥?”阿瑶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你是在说宋钦文?”

    反应这么迟钝,看来她心里早已不把宋钦文当成自己人。

    “刚才过来码头的路上,你不刚救了他,而且还妥帖地派人送他回去?”

    “那是因为……”我昨晚做了个梦,误把他当成了你。话到嘴边,自卑感涌上来,阿瑶生生咽下去,而是换了另一种说法,“名义上他还是胡家亲戚,若是我没看到还好,看到了还不救,若是被外人知道,难免会觉得胡家凉薄。”

    原来是为了保全胡家名声。虽然于亲情比较单薄,但有些人情世故陆景渊还是懂。亲戚间关起门来怎么说,那是自家的事。若是看到外人欺负自家人不管,甚至因为一些私人恩怨额手称庆,看到别人眼里总不是个事。

    曾经提着兔子灯的胖娃娃长大了,也懂得了人情世故。

    听到不是为宋钦文后彻底放下心中芥蒂的小侯爷这样想着,长成大姑娘了,也该开情窍了。

    心下坚定决心,他往后稍微退一步,然后倾身低头,额头抵在离阿瑶额头只有一指宽的地方,双眸紧紧摄住她眼眸,清晰地看到其中的胆怯和犹豫。

    她在害怕,稍微一想他也就明白了。

    “既然不是为了你表哥,那肯定是情不自禁,我明白你的心意。”

    “不是。”

    食指伸出来,堵住她不听话的小嘴,陆景渊施恩般地说道:“本候允许你喜欢我。”

    景哥哥说可以?

    虽然隐隐察觉到这句话语气有些不对,但心下煎熬的阿瑶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喜悦。那感觉,就好像幽暗的船舱中突然照进来一束明媚的春光,光明而温暖。

    都高兴成这样了,谁敢说她不喜欢本候?唇角微微扬起,放在身侧的手向前,勾起她的小手。

    “走吧。”

    上次拉这丫头小手还是在拜师宴上,当时她紧张又抗拒,整只手都在微微颤抖,即便那样他还是觉得那只手柔软到不可思议。如今少了那几丝抗拒,她柔顺地被他握着,原本柔嫩的小手这会更是跟没骨头似得。

    不知道小脚是不是也这般软,想起同一天早上潜水时看到的那双嫩藕般的小腿,他只觉一股热流涌向腹部。默默抓紧了小手,他强行板起脸,拉着他来到炭堆前,同时自觉地走在最里面,为她隔绝可能蹭到衣裳上的炭块。

    “这些炭……”

    欣喜过后阿瑶正处于尴尬中,听他转移话题,她如蒙大赦,赶紧开口:“都是景哥哥亲手搬过来的,是不是?景哥哥你胳膊酸不酸。”

    什么叫他亲手搬过来的……他只是用轻功做个示范,然后命陆平带着手下暗卫去干。而且也不是搬到这,而是将船舱顶上那点搬到另一艘船上。

    刚陆平到底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准备解释,看到那丫头投来的关切眼神,他突然觉得……好像这样让她误会着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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