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想到自己比章妡要惨得多了,便劝她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他们犯贱!送到眼前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眼看着人跑了,又觉得追悔莫及。黏着他的时候嫌烦,不黏他的时候又觉得不习惯。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章妡回想自己和夏明哲的情况,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可觉得这个词有点不是很好,于是悄声问,“那这是不是说,他这个人不行,我不搭理他就行了?”哪知话音落下,凌霄转过来满脸愤怒看着自己,说,“不是!男人都犯贱!避不开!”

    章妡懵了懵,凌霄却开始说起来,“喜欢他,就得好好的调|教他,让他一心一意地对你一个人好才行。要让他知道是他离不开你,不是你离不开他,这样他就不会自大认为自己没了你反正还有别人。要让你成为那个无可替代!”

    ……听不懂。

    章妡想着,又再问,“那我应该怎么做?”凌霄一下握住章妡的双手,反问她,“你喜欢夏大人吗?”停了好一会,章妡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说,“我不知道。”

    凌霄复道,“你在意他,就很难说不喜欢他。他亲你的时候会觉得恶心吗?”见章妡没明白,凌霄默默扶额,再问,“他咬你的时候,你是觉得生气还是觉得恶心?”

    “生气,特别的生气!”

    “……完了。”凌霄站了起来,满脸不忍的看着章妡,说,“又一个栽进去了。”她叹气,阿好栽进去了,章妡也栽进去了,就连她自己也……竟然一个一个都栽进去了……

    可怕。

    凌霄瘫坐回了椅子,接着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特别特别的生无可恋。章妡一头雾水地戳戳她的脸,还是没明白自己要怎么办才比较好。凌霄脸紧贴着桌面,有气无力的说,“不需要做什么,等他来找你就是了。”

    章妡:“……”还是不明白。

    凌霄话音落下没有超过一刻钟的时间,门外首先响起了宁王的声音,章妡倒无所谓,凌霄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只是下一瞬,章妡又听到夏明哲在外面问凌霄说她在不在这里,顿时间也和凌霄一样坐得笔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恨不得掩面泪奔,却已无处可逃,不得不接受必须面对门外的两个人的事实。

    ·

    知道章煜是准备带她去边关之后,想好好学习的东西太多,阿好便觉得时间不大够用了。章煜却似乎意不在此,并不要她太过忙碌在这些上面。阿好嘴上应了,心里仍是惦记着,可也知道急于求成并没有用。

    七月十五的这一天,阿好与章煜两个人都起了一个早,洗漱梳洗好、用过了饭,收拾妥当,再一起从静云庵乘着马车难得回了临安城。徐氏去了之后的第一个中元节,必须得好好祭拜,那么无疑是要回城才行。

    宋府不过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便已显出了凄凉之意。院子里的枣树却还是蓬蓬勃勃的在长,挂了青翠的枣儿,并未受到任何的影响。阿好那时将仆人都遣散,是因下定决心离开,才借着徐氏去了的由头打发了府里的下人。事实上,哪怕是不住了,本还是应该留人守一守门才好。

    到了祠堂祖宗们的灵位前上过了香,阿好看着与自己父亲并排放在一起的母亲的灵位,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事实上,徐氏重新清醒过来这件事她曾经假设过无数次,自然也就有心理准备,徐氏可能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即使徐氏选择自我了断,她也没有觉得自己被抛弃,可那时章煜却……

    章煜站在阿好的身侧,注意到她投过来的视线,或也记起了一些事,对她笑了笑,又伸手摸摸她的头。待了一会儿,两个人便出了祠堂。

    惦记着姨母与表哥郑观在母亲去世之后都来送过丧,阿好走了一趟郑府,送了谢礼过去。姨母的身体好了些,表哥也定下了亲事,只等明年五月便成婚,阿好笑着恭喜,喝过两杯茶便告辞。

    郑观亲自送阿好到了府门外,分别之时,特别为自己过去的鲁莽道歉,说,“我那时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实在不应该,很抱歉。阿好,你如今一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还跑去了静云庵里头住着……我不该碎嘴你的事情,只是有些担心。往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来找表哥。”

    “谢谢郑表哥。以前母亲在世的时候,也多亏有姨母和你帮忙照顾,无论如何,表妹都很感激。”阿好冲他露出了个灿烂的笑,说,“我如今在静云庵里过得很好,没有什么烦扰,清净又自在,不必担心。”

    郑观当下也笑了笑,总觉得往后便更难见到她了,因而迟疑着还是伸手摸了摸阿好的头,说,“表妹千万照顾好自己。”阿好与他点了一下头,终究还是道了别,随后上了马车。

    章煜坐在马车里头,见她回来了,似面有不快,故意醋着说,“舍得同你表哥道别了?”阿好笑看了他一眼,章煜又说道,“还让他摸了头。”阿好笑出了声,坐到他的旁边,靠着他的肩蹭了蹭,小声道,“那陛下也摸摸。”

    章煜垂下了眼,轻声道,“别人摸过了,朕不高兴了。”

    阿好笑倒在章煜身上,一时又坐直了,侧过身拿手捧了章煜的脸,亲了亲他,细声哄着,“陛下不要不高兴。”

    章煜嘴角勾了勾,却仍是说,“还是不高兴。”

    阿好捧着他的脸,再亲了两下,拿一双乌亮的眸子看着章煜说,“陛下还是不高兴,那我也不高兴了。”

    章煜哼了哼,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一千字,我已经窒息了。

    ☆、第85章 更新

    阿好将母亲徐氏葬在了自己父亲的旧坟旁边,新坟旧坟却都已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杂草。坟包周围的野草间,偶尔夹杂两朵黄紫的野花。阿好为自己的父母烧过纸钱,又跪在坟前与他们磕头。

    天阴沉沉的,云迷雾锁,阴风时时刮来,天地都透着一股秋凉之意。远远近近独一株孤零零的樟树,绿叶掩映中有两只乌鸦立在一根斜出的树枝上一声一声哑哑的叫着。

    章煜扶着阿好站起来,不知道打哪儿飞来两只白蝴蝶,一直在阿好的面前盘桓不去。它们也不惧人,甚至双双落在了阿好的肩上,一动不动。

    “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说过,去世的亲人如果心有惦念会回来看我们的。”阿好笑着说道,伸出手。不一会儿,两只蝴蝶又再飞舞着落到她的掌心,似乎是十分乐意与她亲近。

    阿好知道那些话不可考证也没有依据,可是信了又怎么样呢?若这一对蝴蝶,当真是她父母变作的,且特地来看她一眼,她只会觉得高兴。

    白蝴蝶在阿好的手心停留了半晌,终究还是飞走了,没有再回来。章煜牵了阿好的手,带着她往回走。握着他干燥温暖的大掌,阿好记起徐氏离开时,章煜尝试用自己娘亲的口吻写下的信。

    那时她将这个人彻底惹怒,不愿意再见她,与她有关的东西也都不要了。可气极了的人却依旧细心地想到了这一点,甚至做下那样与性子不符的事。

    他一定是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记得她自己无法抉择是否要将自己娘亲治好,心里头的迷茫。他也知道,这唯一一个亲人对她有多么的重要。

    后来他到静云庵来看她,抱着她和他说对不起的时候,她再也受不了了。他并没有对不起她啊……阿好心想,这个人明明会有那样暴戾的时候,偏一次次待她温柔至极。

    第一次见到章煜时,不知他的身份,那时似乎只是觉得这个人好看得过分。可没有多久,家里出了变故她也忘记了这个。后来再次见面,便知道了他竟是那堂上之君。

    当时并不清楚那个清早章煜为什么会出现在静云庵,阿好却始终记得,他从墙头上跳下来,动作潇洒利落,站得稳稳当当的。他朝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时,那双明亮的眸子,比清晨的露珠还要喜人。

    可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她隐隐意识到,不该有的念想应该提早拔除,也不动声色的同他保持着距离、从不引起他的注意。那时候,不过是想着,定要守好自己的心,不要陷入虚妄的感情当中。

    阿好记得章煜陪她放风鸢时曾经说过的话,飞走了便不要了,掉下来还可以让它再飞一次。他心思敏锐,或一直都有察觉到她心底藏着的想法。

    于是数次暗中提醒。她如果遇到了事,他不会不管不顾,可她如果自己想跑,他便不会再要。曾说过那样话的人,最后还是没有放她走。她先前也以为自己不过是有点喜欢这个人而已,原来不是。

    直到现在,阿好仍不是很明白,章煜最初之时为什么突然待她不一样了。或许是有利用的成分,却又绝不仅仅只是那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过去的那些也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人还是要往前看。

    但他现在便很好……

    阿好偏过脸,看向章煜的时候,他正好低了头。一瞬对上了他的眸子,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却满盛着坚定与温柔,阿好眼底也溢出笑意。

    “爹爹还在的时候,知道娘亲在家中无趣,时常变着花样找了不同的玩意逗娘亲开心。每日从府衙回来,都会给娘亲带爱吃的糕点。休沐的时候,会带着娘亲到城郊游玩赏景。”

    “家里虽当不上多么的富贵,但是爹爹能给的,都愿意给娘亲。那时我算不得多明白事理,却觉得这般很好……我能给的或许不多,可愿意把我的所有都给你,时时都疼惜。陛下,我能做的,或许也不多,但……”

    章煜只笑着打断阿好的话,紧握的双手却变换了姿势,十指紧扣更为亲密。周围有同样来上坟的陌生人递过来视线,阿好并不介意,章煜也不,甚至揽住了她的肩,带着她靠自己更近。

    末了,他才说,“不会,你可以做的有很多,回去朕再教你。”

    阿好本没有往歪处去想,可章煜的表情实在是不正经,她禁不住脸上一热,偷偷横了身边的人一眼,越惹起他脸上的笑意。

    ……

    因是中元节,阿好与章煜在临安城中用过晚饭,又一起去热闹的街市买了河灯,复随着人流慢慢走到了河边。点亮了的河灯一一被轻轻放到了河面上,略推一把便顺着水流一路往下。

    在中元节的这天,放河灯是为表示对亲友的悼念。因而这会儿的河边颇有些热闹,男男女女皆不在少数,也有些闹哄哄的。阿好安静的看着河灯飘远,心中默念祝愿父亲与母亲来世有缘、顺遂安稳。

    天上一轮圆玉盘素光皎皎,熠熠生辉,地上一盏盏河灯将墨色河面照得通亮,泛起粼粼波光。周围不知怎么的,一时有些推搡,章煜将阿好圈在怀中,隔开人群,避免她被磕碰。

    有章煜在身边,阿好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是被温柔所包围,心底的暖意也久久消散不去。日复一日的陪伴之下,她开始生出陪着他在哪儿都无关紧要的想法。因为她能做的,也一样不多,总不能只是叫他一个人牺牲。

    人群之中的章煜实在是打眼,本就生得极为俊美,在静云庵住过些时日,身上又散发着光风霁月的气质。穿过长街的时候,不断有小姑娘往他所在的方向频频看过来。

    许是因为七夕节刚刚过去不久,有胆儿大的姑娘还试图往他身上丢手帕或荷包,与他示好。阿好偏头见他绷着一张脸,忍不住偷笑。

    章煜瞧见了,便这么凑到她的耳边,威胁着说,“你还笑得出来,是逼朕在这大街上做点什么叫他们知道朕是有主的吗?”落到其他人眼里,俨然已是亲密无间的姿态。

    “您这么说的话,娘娘们可就不服气了……”阿好憋着笑意没看章煜,低声说了一句。虽然是玩笑话,但知道章煜会佯作生气。她忙先走到一旁的小摊拿了根簪子装模作样瞧起来,还特地扭头去看他,问,“这个好看么?”

    章煜确实被她的调皮气到了,知道阿好是故意说这样的话,却又似乎是用这样的法子告诉他……她没有计较这些。

    他确实板了脸,一下将阿好手中的东西取走还了回去。章煜低头看着阿好,似咬牙切齿,道,“你想要这些有得是,但你现在先过来好好说一说……”当时便将阿好直接给拖走了。

    尚且在回静云庵的路上,阿好便为自己的话付出了代价。被章煜狠狠折腾了好一场,直到承诺再不会说那样的话,又连连求饶才终于被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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