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道附近,四周边缘之地,仿佛一切都尽在杨千万意料之中,静静闻听着各路斥候的加急禀告都与自己所安排的防守同出一辙时,他脸庞上亦不起丝毫波澜,淡淡道:“四方羌人,一力围剿我等,看来此举是对妹夫恨之入骨,想趁机铲除他而毕其功于一役?”
    一时,杨千万一边思索着敌军的入侵,另一面却也面浮笑意对关平的先见之明也是佩服不已。
    其实……他最初不太赞同关平率骑士秘密突袭西羌王城临羌的,毕竟此乃羌人腹地,若途中突遭变故……不是可能,杨千万觉得绝大可能此行不会太过顺利。
    与其用险,倒不如集中军力于陇西平坦大道上双方彻底决战一场,决定凉州战后归属。
    只不过。
    自关平从荆襄之地临危受命护佑荆州,粉碎企图背盟突袭的江东之初,关平用兵便崇尚“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
    他统帅大军攻伐一般是保证主力不受损还能拖住敌军军力的前提下,便会竭尽全力、深思熟虑的谋划奇袭之策,从敌人弱势的地方重重出击,一击而毙命!
    “以往我自诩用兵之道不弱于天下诸人,现却才发现终究有些井底之蛙也,妹夫之军事才能亦在我之前,天下英雄豪杰何其多更不可小觑。”
    一语落的,杨千万面露苦笑,暗自思忖着。
    片刻后,身席战袍、头发以簪子夹住的杨真缓缓步入到其兄身旁,遂面上露着忧心忡忡且流露出几分挂碍之色,说道:“兄长,您说夫君率众奇袭临羌此行会极其顺利吧?”
    “哈哈!”
    闻言,杨千万大笑数声,遂刮了刮她的鼻子,打趣道:“常人都言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一般,早已不是自家人了,看看我妹妹,现在三言两语几乎句句不离关平,为兄如今所处的局面也不好,也不见妹妹挂念。”
    “唉……”
    说罢,他还假意叹息一声。
    “兄长,您太讨厌了,随时拿小妹逗乐。”
    一席话落,杨真有些脸色羞红。
    随后又道:“哪里不是自家人了,兄长您看夫君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您了吗,狄道城此等重镇,他若不是完全相信兄长定能守住此地,又岂会执意率众杀向西羌王城呢?”
    “哈哈哈。”
    闻言,杨千万面浮笑意,与之打趣一番,随后脸色顺变,都是沉着严肃起来,遂紧紧盯凝着屏风处所挂着的地图,思索良久,才说着:“小妹,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为兄观察了从西平通往陇西的大道数次。”
    “妹夫虽秘密借道羌中,但在中途却依旧有被各羌氐联军遇上或者发现踪迹的可能,现在也只能看他本人的临机决断能力了,若能避免被敌军发现,那此行便成功一半。”
    从杨千万此时的语气上来看,他虽不太接受奇袭的计划,但关平既然力排众议执意如此,他也竭力接过指挥权布置防御且随时关注着数千骑士的动向。
    他现在已经与关平牢牢绑定一起,只要关家在蜀汉朝廷家世一直如此显赫无比,那他杨家日后也能从中博一番出路。
    割据一方,终究不是太大出路,唯有入朝堂方才是振兴家族的最好途经。
    沉吟了片刻,杨千万面上立即严肃起来,吩咐着周遭的侍从前去传令:“你等听令,立即分别赶赴狄道四周的各部落族长、渠帅的大帐告知本将的指示。”
    “若敌方各部于营外挑衅,绝不可开营出战,只得采取闭守的策略,做好防御敌军强攻的准备,但若敌军强攻,便及时遣使传回消息与我,我自会安排妥当。”
    “你等此次务必严词告知,安抚住众人之心,未免他们心声恐慌。”
    “诺!”
    一席号令传下,众侍从各自拱手接令,随即退却。
    待诸人离去,杨真面露疑惑之色,不由询问着:“兄长,您制止城池四周各部避免野战,可是有何算计?”
    “小妹勿忧!”
    闻言,杨千万用柔声的语气安抚着:“此事为兄早有准备,此战唯有旷日持久方才能给妹夫争取奇袭王城的机会,而曹氏与诸羌氐部族联合也声势浩大,他们此时肯定兵锋强劲,利于速战,我军岂能如其意?”
    一番话语,从旁杨真听闻连连点头附议。
    此时的她,也是无比欣喜,自家夫君、兄长都如此能力不俗,岂能不喜?
    ……
    与此同时。
    正率众秘密绕行羌中小道的关平,此刻率数千汉羌骑士日夜兼程的疾驰狂奔着,但果真也不负杨千万所猜想的那般,途中全军差点与羌氐联军相遇。
    昨日行进到破羌大道与一处交界口时,当时关平所部于此休整,距离敌部主力不过三十余里左右的距离,若不是关平临危不乱,及时率众调整路线艰难且惊心动魄的从大道偏处与敌军照面穿过。
    此刻,双方恐怕早已相遇大战一团。
    不过。
    所谓祸兮所福,既然避开了最艰难的一途,接下来的汉羌骑士便仿若脱缰的野马般一路畅通无阻,纵马奔驰于一往无前的平坦大道上,声势极其浩大。
    此时的临羌,尚且还未意识到危机正在缓缓骤降。
    王城临羌。
    此地作为西羌的国都,人口户数相比其余郡县自然会超出数筹,约莫有两三万户,接近二十余万左右的人口。
    其中自然也包括汉、羌氐之人杂居。
    而且,随着羌王彻里吉效仿中原建国称王,礼仪礼制方面也大肆效仿汉礼进行改革以实行汉化,如今的这临羌一眼望去,只见城内则大兴修建宫室、殿宇,所居住的大都是达官显贵或者富饶的商贾之家。
    而城外四周,则呈现着两极分化的局面,乡镇之间亦充斥着村落遍地,周遭田地纵横阡陌,身着古朴布衣浑身散发着朴素气息的汉民依旧以耕种为生。
    十余载来,羌氐之人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农耕的影响,逐渐向耕种迈入,向汉人学习。
    但一眼所见,也能发现临羌附近亦有不少的羌氐之众还依旧保持着传统的牧民风俗,以放牧牛羊、马匹为生。
    而如今的这一幕幕农耕、游牧的景象,也让汉羌之间出现了微末的和谐,一幅幅景象仿若江南画卷般,令人心生向往!
    此处也竟是仿佛难为的成了凉州一片净土。
    但灾难往往瞬息骤至。
    这日,牧民们依旧于临羌郊外的草原上放牧,驱赶着牛羊、马匹等牲畜,过着悠闲而又充实的生活。
    众人神色上也是充斥着阵阵欢喜之色。
    “踏踏踏!”
    忽然之间,一些牧民好似生性敏感,先行察觉到了好似有情况发生。
    “不对,这阵阵犹如雷鸣的响声,好像是……战马铁蹄之声……?”
    “对,就是战马奔驰的声响,而且听这阵阵响彻声还不是单一的马匹奔腾,是成群结队的骑士在奔腾,而且胯下还进皆是西凉良驹。”
    草原上之人,本就是常年游牧的牧民,对于此等战马奔腾不息的声响又岂会不熟悉?
    片刻之间,便有牧民在相互的交谈着。
    下一秒,忽然有牧民反应过来,连忙释放着腰间所携带的毒烟示警,随即又高吼着:“敌袭,敌袭……”
    毒烟,一般为游牧民必备的随身之物。
    草原上毕竟随时都会有群狼等野兽出没,毒烟的释放也可以极大的驱逐狼群,这也算是牧民间的保命之物。
    而此时,随着牧民间纷纷发现不对劲,腰中毒烟也连连开始释放,向临羌附近的驻军示警。
    只不过。
    关平既然率众疾驰杀至,而且麾下又是战力精锐强悍的汉羌骑士,此刻的战马奔腾速度快若闪电又岂会给对方以集结兵力抵御的机会?
    “将士们,杀!”
    驰骋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眼眶低垂栩栩如生的各方牧民放牧早已清晰的尽收眼底,甚至连远处的临羌城轮廓也隐约间落入眼帘,关平一瞬间的功夫顿时挥刀大喝着。
    下一秒,数千骑士一致高举掌中战矛,面上顿时士气昂扬,纷纷继续鞭笞着胯下战马。
    关平坐胯赛风驹一马当先,当先杀入人群当中。
    “噗通……”
    一刀斩出,数位牧民躲闪不及,直接被刀劈四散,血液洒遍四周。
    随后,一位位汉羌骑士也杀入了进来,战矛高举,对准了一位位手无寸铁的无辜牧民。
    战场一经开始,便是止不住的无尽杀戮。
    此刻,关平也疯狂无比,他压根没有下达丝毫的禁止斩杀无辜之人之命,而是一路迅速屠过。
    这不怪他无情,也不是冷漠嗜血。
    这就是世道。
    乱世之间,哪有净土?
    敌对双方,唯有杀戮。
    此刻是关平突入了西羌腹地肆意屠戮牧民,可细想想他们又岂是真的无辜之辈?
    侵略蜀中之地的十余万众卒中,恐怕就有这些牧民的亲朋好友,父子兄弟等等……
    难道惨死于羌卒屠刀之下的蜀人就该死吗?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
    此刻的关平没有宣扬什么仁义之名,因为他明白,一昧的仁义反而不美,难以取到威慑诸人的作用,反而有时以暴制暴,以杀戮取代一切,反而会有奇效。
    “将士们,迅速突击临羌城,不要于此处耗费太多时间,以免敌方集结。”
    一席高喝之色,关平面目冷淡,想了片刻,随后又忽然厉声高呼着:“今日一战定当痛杀胡寇,为我蜀中冤死于羌贼屠刀之下的百姓血仇。”
    “今日,乃诸君狂欢之夜,西羌覆灭之!”
    一记高喝,数千骑士顿时纷纷犹如打鸡血般,顿时沸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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