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院子里夏静的东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一切都按照她被迫离开之前的样子摆放的,显然是有人精心布置过了。这布置的人不用说都能猜出来是谁,肯定是想要讨好她放过一马的夏侯夫人了。

    夏姣姣顺手拿起多宝格上的一个玉坠子把玩着,脸上露出几分讽刺的笑容。

    她在别的方面,不算是心狠手辣的人,也不一定就要置人于死地。但是当那些人变成夏侯府里的人时,她就要想方设法地让他们付出代价。

    “姣姣,你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你二姐姐呢?可一定不能轻饶了她,若是太后放她回来,我少不得要请家法的。她真是无法无天了。”

    夏侯夫人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十足的表情,跟夏姣姣说话的时候,也完全是非常关切的神色。像是之前被夏姣姣恐吓的人不是她一样,若是来了一个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她们两人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呢。

    “外祖母说是会好好责罚她,我身子弱,听不得那些事情,就怕晚上做噩梦,到时候日夜难入眠,拖垮了身子。”夏姣姣话音刚落,就轻咳了两声,面色惨白,仿佛随时会晕过去一般。

    夏侯夫人听她这一声颤巍巍的咳嗽,头上都开始冒虚汗了。

    她知道夏姣姣的身子经过薛彦的调理,已经好了许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而且也已经好久没有听见夏姣姣咳嗽了,她如今这般作为,只怕有什么后手在等着。

    “是啊,县主身子不好,的确应该多休息。夏静那丫头有太后惩治,也轮不到我插手,是伯娘多虑了。”夏侯夫人轻咳了一声,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道。

    夏姣姣没有再说话,只是依然认真地盯着手中的玉坠子,手指翻来翻去,似乎找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东西一般。

    夏侯夫人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开口了,“姣姣啊,这事儿伯娘的确有错,没有及时发现夏静的野心。伯娘知错了,太后要怎么罚我都行。只是今上这旨意里头并没有说明什么责罚,只说等你出嫁之后,责罚才会下来,你给伯娘透个底,究竟是什么惩罚,也好让伯娘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丢丑。”

    她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但是实际上苍白的面色,以及惊慌的神情,都让夏侯夫人看起来像是纸糊的老虎一般,一吹就破。

    夏姣姣听到她的问题,忽然笑出了声,她将玉坠子随手扔到了桌上,抬眼看向她。

    “伯娘说呢,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责罚,伯娘这么聪明,不如你来猜猜好了。老夫人人事不懂,侯爷瘫了,整个侯府都由伯娘把持。但是夏静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伯娘当家主母丝毫不知,还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换了院子。伯娘,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儿的惩罚等着你们!”

    她竟是越笑越大声,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愉悦感,像是真的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般。

    夏侯夫人看着她这快要发疯的样子,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身上打了个颤,心里涌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姣姣啊,伯娘再有错,你就罚我一人好了。你祖母病重,你大伯身子不好,这个家不能散啊。虽说你七岁就出京了,但是好歹在这府里生活过几年,你还记得吗?以前伯娘最喜欢把你抱在怀里,喂你吃桃花糕了,还有你大姐姐替你梳头发,你祖母哄你安睡……家里没每一个人都很疼你的啊……”

    夏侯夫人心知要糟,夏姣姣此刻的状态十分不对劲,几乎是处于本能,夏侯夫人跟她说起了以前的事情,想要唤起夏姣姣对这个府邸的感情。

    幼年时候的情感是最为珍贵的,也最让人难以忘怀。

    况且夏姣姣出京之后,几乎就没有过家人团聚的感觉,想必一定很怀念那时候的场景。

    结果夏侯夫人的提醒,非但没有让夏姣姣想起以前的旧情,相反还更加提醒她,夏侯府是怎样的一个地狱。

    她不再那样疯狂地大笑,整个变得安静而严肃,脸上的表情是肃杀一片,眼睛却亮得吓人。她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侯夫人看,似乎透过她在看别人一般,恨不得在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怎么了,姣姣?”夏侯夫人被她这样猛然一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后退两步躲避。

    不过她还没往后退多少,就觉得后背碰到了人。一回头就看见知秋,这个平时总跟随在夏姣姣左右,显得特别沉默的丫头,此刻看起来更有些让她后怕。

    “伯娘别怕,伯娘知道姣姣一直是个大方而懂规矩的孩子,从小除了喜欢让人捉知了给我玩儿之外,从来没有杀过生。我一向最心慈手软了。”夏姣姣站起身来,快走了几步,轻轻拉住侯夫人的手,慢慢地把她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按着她坐了下来。

    夏侯夫人下意识地点头,虽然对于眼前这个忽然又变得温柔的夏姣姣,感到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危险感,但是她却避无可避。

    屁股底下的椅子,也让她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恨不得立刻站起来,快速地逃离这个地方。但是夏姣姣的手还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她只能被动地看着夏姣姣。

    夏姣姣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平日里含笑的时候,让人瞧了也跟着心花怒放的感觉。若是生气的时候,也会给人一种凌然的错觉。平时她只觉得漂亮,这会子凑近看的时候,夏侯夫人才惊觉这双眼睛真的很像死去的玉荣长公主。

    此刻被她这么死死地盯住,仿佛是自家那早丧的妯娌回来了。

    “姣姣,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我先——”面对这样诡异的夏姣姣,夏侯夫人想到的只有赶紧跑了。

    真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不过她还没动弹,就被夏姣姣按了回去,重新坐好,显然夏姣姣不允许她临阵脱逃。

    “伯娘别急着走,我对别人的确还算是有耐心,也足够宽宏大量。但是这其中一定不包括夏侯府,因为夏侯府跟我有血海深仇啊。”她猛地用手指掐住了夏侯夫人的手腕,指甲都已经掐进了肉里,声音压得很低:“你说杀母大仇,能不能不报?血债血偿,这还算轻的。你们当时联合起来欺负我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回来,会把你们踩在脚底下?祖母疯了,伯父瘫了,伯娘你想要如何呢?”

    夏侯夫人听到她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没人杀你娘,她是自己堕马死的,明明都有了身孕,还要骑马。即使有马夫牵着又如何,想要慢慢地逛一圈又如何,马是畜生失控了也很正常,你怪夏侯府作甚!”

    夏侯夫人猛地推开夏姣姣,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外面跑。

    虽然老夫人早就怀疑夏姣姣,夏侯夫人心里也有疑虑。她一回府夏家就频频出差错,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她最后也放松了警惕,况且想是一回事儿,等到真正印证了又是另一回事儿,完全会让人措手不及,仿佛迎来了噩梦一样。

    夏侯夫人还没有走两步,就撞到了知秋的身上,她想像推开夏姣姣那样推开她,但是指尖还没有碰到,就已经被猛地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4章 终于成亲

    “大伯娘,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还没让你走,你走什么?”夏姣姣轻哼了一声,看着她被猛地推倒坐在地上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夏侯夫人不停地后退,但是她的后背已经抵到了桌角,此刻也顾不上感到疼了。整个人冷汗涔涔,看着眼前完全不同的夏姣姣,她的心里是震惊而惊慌的。

    “来人啊,来人……”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要喊人,可惜她喊了几声也没人搭理。

    “伯娘忘记了吗?这里可是我自己的院子,外头都是我的人,你再怎么喊叫都没人应承。至于你带来的那点子人,恐怕都已经在我那个丫鬟的屋子里喝茶说话了,也有一两个不听话的,现在估计都直接晕了。”

    夏姣姣脸上讽刺的笑容更甚,她的语调变得越发阴冷起来。说完这句话之后,竟是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

    匕首出刃的时候,森冷的白光直接投射在夏侯夫人的脸上,让她显得更加惊慌失措了。

    “现在杀一个人真是太容易了,我就在想,我娘死了。过去那么多年,依然没有什么交代。也到了该让人拿命来偿还的时候了,现在侯府由大伯娘来管理,对于夏静那样欺负我的时候,你又是一副装聋作哑的样子,不如就拿你的命来抵押如何?一命换一命,再合适不过了。”夏姣姣说完就把匕首往她的面前放了放。

    夏侯夫人再次惊声尖叫起来,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抖得像是糠筛一般,但是她不敢随便乱动弹,生怕自己动一动,夏姣姣那匕首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夏姣姣故意把匕首放到她的脸上,森冷的白光映衬着她那双目光幽冷的眼睛,似乎比匕首还要冷上几分。

    “你不能杀我,又不是我的错,当年的事情你应该去找老夫人,去找你爹,去找死鬼兰姨娘,而不是对着我。让你娘堕马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问我有何用!”夏侯夫人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整个人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模样。

    殊不知夏姣姣看见她这副犯怂的样子,脸上轻蔑的神色更甚。

    “不问你问谁,连夏侯爷被我一吓唬,都供出一些人来,我就不信当初八面玲珑的夏侯夫人,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还是又像这次一般,知道装作不知道,反正又牵扯不到你是吗?”

    夏侯夫人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摇头,看着她处于崩溃的边缘,夏姣姣的眉头紧拧,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

    夏侯夫人回去之后,第二日就病倒了。夏静依然没有回来,整个夏侯府都没人敢打扰夏姣姣,只期盼着县主能够手下留情,不要追究她们这些可怜的下人。

    夏姣姣自然是没空搭理她们,她现在是全身心沉浸在亲事的准备之中。太后派人来说之前有些准备的东西,现在要废弃掉一部分,因为夏静碰过了怕不吉利。

    好在新娘的喜服当初还在赶制之中,并没有拿过来,所以就省了这最繁琐的一步,若是喜服都要重做的话,那上面的刺绣估计把后宫里所有的绣娘都请过来,也赶不及了。

    直到夏姣姣出嫁的前三天,夏静才被送了回来。

    夏姣姣并没有凑过去看她有多惨,倒是听人说了不少。知冬还特地去打探了机会,回来就忍不住跟夏姣姣说了。

    “都不需要奴婢多打听,就有很多丫头婆子传出这些话来,都是说二姑娘有多么的惨。奴婢就着实好奇,这事儿应该是丑闻啊,难道府里不该藏着掖着吗?怎么还这样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啊?”知冬倒是没有像平时那样急吼吼地形容,而是先把自己心中的疑问给提了出来。

    任谁都会觉得奇怪,夏静回府之后惨的那副样子,几乎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形容了。

    知夏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这几句话,脸上的神色倒是见怪不怪:“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府上传得风言风语,可有一句说二姑娘为了何事被整治?即使是隐约提到宫里,也坚决不敢牵扯到太后身上。”

    “对对,知夏姐姐你没去打听,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赶紧给我说说。”知冬连连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似的。

    “这一看是夏侯夫人的手笔,又或者是二夫人的手笔,想要县主消消气呢。把二姑娘现在的惨状说出来,就是在示弱呗,自己打自己脸,希望县主不要再追究了。但是这么做又不敢牵扯到太后,所以只能含糊其辞了,主要就是让府里的人都传二姑娘倒霉便是了,若是有些聪明的人,应该就能猜到二姑娘是因为得罪了县主才会这样的,就更加不会有人来找县主的茬了。”

    知夏将一叠衣裳送进了她的怀里,指着一旁空出来的椅子道:“去那里把这衣裳叠好了,顺便说说二姑娘究竟有多惨,看看外头把这事儿编成什么德性了,不会是半身不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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