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良苏死死地盯着喜罗惨白的脸,冷语冰人:“你不怕吗?”喜罗紧攥着衣角,故作镇静:“不怕!”她怎会不怕,方才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夏良苏抽出了身侧甲士手中的刀,抛向了逃跑的老医,不过是那么轻轻地一掷,便直插要害。这样暴戾冷血的人,怎让人不害怕。可是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才能活命,才能留在此处替肃国打探军情。

    “为何不怕?”夏良苏嘴角上扬,似笑非笑,令人望而生畏。喜罗感觉自己整个面部因怯怕而变得僵硬,她深吸了口气,答道:“主公乃乱世雄杰,只为得天下而喜怒,吾乃一介女流,不足影响主公脾性。主公不会因刚刚这等琐碎小事而震怒,吾自然也不会因此事而怯怕。”夏良苏双臂别在身后,细细打探了喜罗一番,见其虽全身虽脏乱狼狈,但眉目间难掩灵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吉夕!”喜罗脑间嗡的一响,便将“喜罗”两字拆分而来,“喜”字去尾,“罗”字去首,得来“吉夕”一名。

    夏良苏轻笑,喃喃重复着:“吉夕?”随后定神,命令甲士将其他人带下去,又命人将喜罗带到了戈素娥的床前。戈素娥身着雪白深衣,面色枯黄平卧在榻上,挺立的鼻溢出细细的汗渍,薄如花瓣的唇泛着白,柳叶眉轻蹙,如娇羞待放的花苞。抱病之态,再加上瑶池仙人般的容貌,活脱脱的病西子。喜罗醉了,痴傻着立在一隅。这样的美人,怕是任何一个男人也抑制不住要多看几眼。怪不得心狠手辣的烈国公,对她百依百顺不吝宠爱,竟为了替她寻医而放弃了对肃国的最后一击。

    “你还愣着做什么?”一旁伺候着的丫鬟,推搡了喜罗一把,喜罗这才回过神,忙上前握住了戈素娥的脉,轻轻道:“戈夫人心脉运行失畅,平日是否气喘不顺,心悸绞痛?”

    “不假!”小丫鬟连连点头。喜罗心里有了底,戈素娥是患了心痹。正想开口告知,不料夏良苏厉喝一问:“什么病?”这一声惊醒了榻上的戈素娥。夏良苏忙凑近榻边握着戈素娥的手,异常柔声道:“我大意,惊着你了。我给你请了医师。”戈素娥依偎在夏良苏怀中,目光轻柔一撇,定在喜罗身上,声柔如棉絮:“多谢医师,人固有生老病死,无惧无畏。还请医师告知病由,安了我夫君的心。”戈素娥谈吐不俗,令喜罗不由回想起那日燕烺的那句言语:“戈素娥,乃奇人,不可小瞧。烈国公将戈素娥留在营中,显然不是侍寝这么简单。”于是,喜罗便没有细说病由,只单单说道:“夫人亏虚气血,心气痹阻,脉道自然不通。胸中窒闷也是在所难免。突发气喘不易惊慌。我会定期为夫人针灸诊治,此病一时不会见好,请夫人务必安心休养才好。”

    “这么说来,并非是什么不治之症?”夏良苏喜出望外,可眸子里依然透着怪怪的阴冷。夏良苏支开了众人,安抚了戈素娥睡下。随即安顿了喜罗的住处。

    天色渐暗,喜罗不敢就寝。这陌生的地方,处处回荡着莫名男子的嬉笑之声,喜罗只觉得自己如同狼窝周遭的羔羊,一失神便被啃得骨骸不剩。忙多点了几根烛火,随即围着炉炭取暖。此时,便听见营帐外路过的甲士谈话声:“看来戈夫人快不行了。否则主公怎会突然撤兵?女人真是祸根啊。”

    “撤兵?”喜罗愈加好奇,戈素娥心痹虽不易医治,但绝不会丧命。若甲士口中的撤兵一说乃属实,定和戈素娥没有关系,烈国公为何突然撤兵?喜罗愈想愈糊涂,掀开帐门一看,夏良苏的帐内灯火通明,两个将士刚刚入内,定是要商讨着撤兵一事。喜罗灵机一动,便熄了灯火,悄悄朝着夏良苏的帐旁探了去,想听个究竟。侧耳贴在营帐外,许久未能听见帐内任何声息,喜罗蹙眉,伸手掏了掏耳,依旧听不清任何一句言语,帐内静的蹊跷,莫非不是商讨着大事,那也不能如此静悄。喜罗伸回了脖子,有些许丧气,刚一转身,整个身子撞上了柔软的貂裘大衣上。眼前直挺挺地站着三人,令喜罗极度惶恐。

    “你在这里做什么?”夏良苏阴眸一闪,透着一股杀气。三人中最年轻的男子,握剑轻笑:“还用问吗?她在窃闻我们谈话。”另一侧留着碎胡的男子,“嗖”地一声拔开了手中的大刀:“不如直接杀了她。”握剑的年轻男子阻止道:“别急。先听听她怎么说。”碎胡男子将刀又插回了鞘中。

    夏良苏上前一步,伸手将喜罗的脸颊死死扣住,将其的脸捏得变了形:“你自己说,该不该杀?”喜罗眼里噙满了泪,心底的悔意愈来愈浓,当初就不该逞能来当细作,现在连命都丢了。喜罗拼命地摇头,口中含糊不清,说了句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来:“不该杀。”夏良苏怔了怔,怕是他也预料不到喜罗会这样回话。往日里下人犯了错,都齐呼:“该死”,可喜罗的这句“不该杀”使得夏良苏觉得愈加新颖。他抽回了手,似乎用眼神询问着:“为何不该杀?”喜罗抽动了一下嘴角,浑身早已吓得冰凉:“我确实想窃闻你们谈话。若真的听到了些许,死了也值。但我什么都没听到,若因此被杀了,我觉得我死的有点冤。”音落,喜罗阖上了目,心里早已将自己骂了千万遍,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果然是吓得有些失常了。

    谁知,有人扑哧一笑。握剑的男子问道:“那你到底想听到什么?我们现在说给你听,然后再杀了你。你就不冤了。”

    “不要不要!”喜罗失声大呼,捂耳乱跳:“不要说。什么都别说。我什么都不想听。”喜罗吓得惊慌失措,握剑的男子笑的更加欢了。

    夏良苏脸色愈加阴冷,扯着喜罗的臂膀将其拖进了营帐之内,喜罗轰然跪倒在地,手心溢出了冷汗:“主公饶命。我不过是想偷听你如何处置我们这群医师?求主公不要杀我。”握剑男子忙上前攥住了夏良苏的手腕:“我看还是算了吧。反正她也什么都没听到。”夏良苏冷冷一哼,朝着碎胡男子喝道:“高勋,押她下去。再有动静,杀了她。”喜罗稍稍松了口气,跟着高勋出了营帐。经过几个营帐都悄无声息,显然将士们已睡下。又走了一段,高勋突然止步,看似犹豫了片刻,朝着喜罗说道:“我要方便一下,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说完走到一旁的寨栏旁,摆弄着下身的衣袍。

    喜罗匆忙别过身去,眼看寨门就在前方,如今夏良苏对自己已经有了戒心,呆下去怕也打探不到消息,若此刻逃出去,说不定还能保住小命。喜罗来不及多想,悄悄跑开。快到寨门前,才看清门前有几个甲士把守,逃出去也实属困难,便在一隅枯草丛中躲了起来。

    “找仔细了。说不定这个婆娘就是肃国的奸细。别让她跑了。”营中顿时杂乱起来,无数甲士手握伙伴四处寻觅,喜罗心头一紧,万想不到夏良苏为了抓自己竟派出了这样的阵势。喜罗越想越害怕,眼前几个甲士胡乱搜查了几下,便匆匆离去,喜罗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正门逃不了,那只能朝正门对面的小河处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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