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真是怪了。都跑到酒馆来喝茶!”伙计端了杯茶递到了喜罗手中。喜罗接来便喝,无心一问:“还有谁来这里喝茶?”伙计朝二楼小阁撇了撇嘴:“楼上有两位尊客,一上楼便要最上等的茶来喝。”喜罗随即望去,珠帘后两个人影有些许模糊,故没多看多想。

    伙计朝喜罗身侧凑近,在其耳边轻语道:“姐,今日送的又是什么宝物?不会又是毒蝎子吧?”

    喜罗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客人吃酒吃的兴起,也无人注意到自己,便招了招手示意伙计再靠近点,随即打开了陶罐盖,只见几十只蜈蚣在罐中蜷缩打转,密密麻麻的脚看的伙计头皮一麻,压声惊呼:“娘呀!这么多蜈蚣?掌柜的要拿它泡酒吗?上上次是蟾蜍泡酒,上次是蝎子泡酒,这次又是蜈蚣泡酒,仙人酒居马上成毒酒馆了!”

    喜罗戳了戳伙计的头,笑道:“你懂什么?这些看似毒酒,却可息风镇痉,解毒散结。有客人来吃酒,只需滴上几滴,保证有益无害。”

    伙计连连点头,听见一处有人唤着:“小二,上酒。”伙计忙高呼一声:“来了!”随即端着一壶酒,从喜罗身侧绕过:“姐,我先干活了。”不料,刚一转身,脚前被什么肥物一攀,伙计整个人身子朝前一倾,撞在了一滩柔软上。伙计还没反应过来,酒坛便飞落在地,哗啦巨响。一个身形富态的男子猛地推开了伙计,大呼:“瞎了你的狗眼。”随即挥拳朝着伙计的颈边一砸。伙计被打的满眼金花,连退数步。猛然撞在了喜罗身上。喜罗手一滑,装有蜈蚣的陶罐掉落在地。

    原本缩蜷成黑球的几十只蜈蚣,瞬间在地上浮动开来,企图奔向四面八方。

    满堂酒客的惊呼,扰到了阁楼上的两位,燕烺掀了珠帘朝下一望,见喜罗猛然扯开了伙计身上的粗布围裙,盖在了还未来得及逃散的蜈蚣群上,抬脚便在围裙上疯狂地踩踏。伙计大叫:“姐,小心碎片割脚!”喜罗依旧踩的如火如荼,丝毫不知自己滑稽的举止早被阁楼上的两人看进眼里。

    宋司仁握着茶盏轻笑:“果然是邱喜罗!”随即又摇头吃茶,除了她,怕也没有姑娘家整天与毒物相伴,这般肆意。

    燕烺的手竟不知何时握住了酒案一角,愈攥愈紧。目不转睛地盯着阁楼下喜罗的一举一动,脸上的神情竟是满满的怜爱。

    “居然敢撞大爷,你是不是想死?”富态男子不依不饶,攥着伙计的衣领,将其拎了起来。喜罗上前,奋力扳开了富态男子肉乎的手,将伙计拦在了身后:“这位爷,是你撞人在先。往日这酒馆来了小猫小狗抢食,我们还告诫它莫争莫抢。这做畜生都得讲道理。何况你还是做大爷的!”

    宋司仁噗嗤一声,含在口中的茶水瞬间喷落一桌,不禁咯咯笑出了声。喜罗半讽半嘲的话语,听的燕烺也不知不觉中露了笑。富态男子显然不明喜罗拿他与畜生相比的讽刺之意,还洋洋得意她那句“何况你还是做大爷的”。

    喜罗朝伙计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赶紧退下,可伙计还未来得及挪动一步,富态男子又吼道:“站住,想溜?你知道大爷的这双鞋多贵吗?弄脏了大爷的鞋,你赔得起吗?”

    喜罗双手环胸,歪头挑眉道:“赔不起!”随即转身朝着周遭的酒客,故作可怜兮兮地问:“各位爷,你们知道哪里能买到给畜生穿的鞋吗?”酒客哄堂大笑,有人高呼:“这世间哪有卖畜生的鞋,看来你是赔不起了!”这回富态男子便是听懂了,气得满脸通红,猛然抓住了喜罗的手腕,破口骂道:“死丫头,你了不得了!敢骂大爷,今日大爷弄死你!”

    燕烺见状,猛然站起身,想替喜罗解围。手却被宋司仁按在了酒案之上:“你小看她了,她是邱喜罗!”宋司仁悠闲品茶,眸子里似乎一点担忧也无。燕烺一想,此次前来路过陵州,只为在各州招兵,决不可轻举妄动。烈国都府就在近内,惹了事端,怕又引来夏良苏的注意。燕烺如坐针毡,目不转睛地盯着阁楼下大堂中的女子。

    不料,喜罗的脸色竟无一丝怯怕,而是死死地盯着富态男子的脚看。富态男子见喜罗有些古怪,也随即朝自己的脚上望去,只见一只体肥的蜈蚣,正顺着自己的腿慢慢爬着,富态男子的脸色瞬间惨白,凄厉嘶喊道:“蜈蚣,蜈蚣!啊~~”

    “不要动!”喜罗惊呼,随即强忍着笑意。富态男子直挺挺地站立着,额前豆大的汗珠划落,声息微颤:“快把这畜生弄走。快啊!”

    喜罗蹙眉,不紧不慢道:“你是说大畜生还是小畜生?”堂内又是一阵哄笑。富态男子急的有些站立不住,妥协道:“是是是,我是大畜生。你快把这小畜生弄走。”喜罗捂嘴轻笑,轻了轻嗓:“我邱喜罗从不欺人,你今日脏了鞋吃了亏,我自然要补偿你。我帮你弄走这个小畜生,你陪我赌酒,你输了,就请今日在场的所有酒客吃酒,若你赢了,我便赔你陵州最好的鞋,再给你赔个不是。怎样?”

    眼看蜈蚣快要爬向颈脖,富态男子更加慌乱点:“好好好!”喜罗朝伙计挥了挥手:“拿罐来!”

    伙计匆匆拿了罐,喜罗将罐口对准了蜈蚣,蜈蚣如施了法般钻了罐中。喜罗忙塞上了罐盖,将罐子塞到了伙计手中:“拿好,这是最后一只了。还好,是那只最肥的。”

    富态男子松了口气,见周遭不少酒客将刚刚一幕看在眼里,颜面尽失,便想赢了喜罗扳回面子。于是转身坐到了一侧的赌酒桌上,从随从的身上夺来几包金锭扔在了桌上,唤道:“来,赌吧!”

    宋司仁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对眼前的一幕愈加感兴趣。

    伙计拿来骰蛊和骰子,喜罗将骰子摊在掌中,伸到了富态男子面前让其验了验,见其点头示意未动手脚,随即将骰子投了骰盅中。喜罗一脚踩在木凳之上,左手按于桌案,右手紧握骰蛊开始摇盅。不羁的举止和一脸悠然的神情,愈加像个跑江湖的女地痞。

    喜罗猛然将骰盅翻盖在桌,爽朗气派:“赌三局。这第一局,你先猜还是我先猜?”富态男子撸了把袍袖,也一脚踩在了木凳之上,叫道:“你先猜。”喜罗眸子一晃,大呼一声:“好!我先!”随即深吸了口气,道:“我押......小!”富态男子将一袋金锭倒入桌上,大悦:“我也押小!”

    喜罗柳眉一挑,早猜到他信不过自己,第一局必然与自己押同一方。骰盅一翻,众人嘘呼。富态男子脸上黯了黯:“你这个倒霉丫头,早知道大爷押大。”喜罗故作失望,叹息道:“来来来,第二局。”喜罗又继续忙碌起来,摇盅的手势麻利,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老手,与她赌酒,自然输的干净。喜罗紧握着骰盅,异常兴奋:“这局,你先,还是我先?”

    富态男子思量了片刻,抹了一把额前的汗,说道:“这局我先押!”喜罗挑了挑眉,豁然笑道:“请!”富态男子阖目,呼喊道:“大!”喜罗清了清嗓,唤道:“我押小!”听喜罗这么一唤,富态男子摇首道:“那那那......我也押小!”喜罗蹙眉,撇嘴道:“那我押大!”富态男子见喜罗也犹豫不定,显然是不知盅下何况,便也就豁出去赌一把,坚定道:“小。大爷我就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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