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文迪与孟世伊闻声皆是一惊,抬眼望去声源所在之处,见有一十八左右的男子,面如冠玉清冷,目若秋棠埋情,朱唇皓齿含笑,天生一股幽然气韵全在眉梢,八尺身长纤匀健硕,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头戴金螭衔八宝玉冠,穿秋色底箭袖织银团云纹蟒袍,腰间玉刻麒麟腰带上坠有翠色结穗环白玉佩,踩金边秋色撒花菱锦靴,此时正面带微笑静立于月影旁的连廊下。

    只见穆永清向那人走去,美目俏兮道:“二哥,我带两位姐姐来看鱼的。”

    孟世伊立时明白了,这位便是成平王府的二公子穆永淮了,倒真的如传言中谪仙般的清越脱俗。

    穆永淮抬手揉了揉穆永清的头发,面上一派宠溺之色,温柔的向穆永清道:“你要逃了宴席,还牵累着旁人一同,真是调皮。”

    穆永清立即道:“母妃允了我们来的,二哥你怎么今天过来了?”转头抬单手作‘请’式,向穆永淮道:“二哥,这位就是汤文迪,迪姐姐,我跟你说过的。”顿了顿,又道:“这位是孟世伊孟姑娘。”

    汤文迪与孟世伊福身向穆永淮行礼道:“穆二公子好。”

    穆永淮温和笑道:“两位不必拘礼,随意便好。”

    此时,一青衫男子疾步走来,看装扮似是穆永淮的随从,似是有事要与穆永淮禀告,向前拱手道:“二公子。”转头又向穆永清道:“郡主。”

    穆永淮看向来人,神色稍正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来人先退到一旁,转头向穆永清温和道:“清儿,二哥有事先走了,你且招待好客人。”

    穆永清似乎是有些失望,嘟着脸一派不情愿又无法,闷声道:“嗯,好吧,二哥慢走。”

    汤文迪与孟世伊也福身行礼道:“穆二公子慢走。”

    见穆永淮走了,穆永清似是觉得穆永淮走的太快了,赶忙道:“迪姐姐,我二哥平日里可温柔了,今天定是有事,才会匆忙走的,等下次让他带我们去‘仙鹤来’里品茶。”

    听闻穆永清如此说,孟世伊有些愣怔了,听着小郡主话里的意思是在解释什么似的,怕汤文迪嫌穆永淮走的早了?这小郡主不会是要当媒人想让汤文迪嫁给穆永淮吧?成平王府穆家居于高位,虽说穆永淮是二公子不是世子,但是他的婚事也定是身不由己的事。

    可是刚刚小郡主来拉汤文迪,王妃可是允了的,难道王妃中意汤文迪了?也或许,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上一世并没有听说穆二公子定亲的事。

    实际上,孟世伊猜得差不多了,穆永清偶然间听闻王妃说该要给穆永淮相看闺秀的,这次赏花会就是个机会。而穆永清知道汤文迪也到了定亲的年龄了,汤家也正在打算着。一边是自己敬爱的哥哥,一边是自己欣赏的姐姐,所以穆永清便动了脑筋了。

    今天,她也是偶然听闻下人说到穆永淮来了舒春园的私园,王妃却并不知道,穆永清便想拉着汤文迪来撞运。结果碰是碰到了,只是根本没说到话,穆永淮就走了。只是这穆永清到底是心如童稚,见穆永淮一走,心里慌着怕汤文迪以为穆永淮不愿与她们相处,所以情急失言,这般已然让汤文迪有所察觉了。

    汤文迪联想到刚刚穆永清不愿孟世伊跟来,和穆永清此时的话,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心中不悦面色不虞,语气有些生硬道:“郡主,我们离开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了。”

    见着汤文迪似有微怒,穆永清抬眼望着汤文迪,弱弱的道:“迪姐姐......”

    见穆永清服软的样子,汤文迪不忍,想来穆永清并非真是工于心计的人,她虽是有意引自己来,却也真没什么,心中略叹了叹,口气也软和了些道:“郡主,恕我直言,我从不喜欢别人替我做主,更不喜欢被欺瞒。”

    穆永清低下了头,拉了拉汤文迪的袖子,微微道:“迪姐姐,我知道了。”

    孟世伊心中不觉好笑,这小郡主是真的天真无邪,与汤文迪也真是交好,想想真让人着实羡慕。

    三人回到临仙台时,赏花会已接近尾声,王妃见穆永清回席,便招她回去。穆永清看了看汤文迪,对着口型说了几句话便回了座位。

    孟世伊与汤文迪也回了座位,汤文迪身体一侧微微靠向孟世伊轻声道:“世伊,你可曾习马术?”

    孟世伊有些意外,摇了摇头,看着汤文迪,坦诚言明:“我不会,但是一直想学,之前家在江州没有机会,如今才来了昆阳,还没得空闲,也没有请到师傅。”

    汤文迪本也是想问问而已,她看着孟世伊是有些瘦弱的身子,便知孟世伊并不会武,或许也并不喜欢这些。闻孟世伊说确有想学的意思,有些意外,出口问道:“孟夫人允了吗?”

    孟世伊微笑答道:“我母亲很是支持,我外祖杨家早年是将门。”

    汤文迪眼神一亮,面上欣喜道:“那好,你若想学,可愿与我一起?我虽比不得驭马的师傅,但是基础的我还是明白的。”

    孟世伊正是有此打算,便回道:“若能一同当然是好的,我母亲也赞成的。”

    汤文迪又道:“我与郡主约好后日一同去马场,不然你同我们一起罢。”

    孟世伊想了想,有些犹豫道:“这,你与郡主约好,我贸然前往是否不妥?”

    汤文迪摇摇头,道“马场去的世家女子还较多,左不过多个人作伴,没什么的。”

    孟世伊见汤文迪如此说,便放心了,应道:“那好,就后日一同去,你说个时间罢。”

    汤文迪想了想,道:“马场在昆阳城外,你才来不熟路的,后日我去孟府接你,你且等着就好。”

    汤文迪说的并不夸张,自打汤文迪得到徐润良‘寒梅独秀艳压群芳,巾帼不让须眉’的赞语,昆阳城的闺秀们确实掀起了一阵学马术的风潮。本来各家只在郊外学习马术,后来人越来越多,王妃便将城郊的马场匀出来一个。这马场早先为成平军用的,后来弃用了,如今便修缮完毕,供世家所用。

    宴席结散之际,王妃与几位女先生评定了今年的魁首,不出所有人意外,魁首便是汤文迪与张尚凊。张尚凊是张家人背后是成平王府,汤文迪是官家女是世族大家,加之节目也精彩,魁首实至名归。

    之后宴席散了,孟夫人带着孟世伊乘马车回府。孟世伊想着今天的事,自己也算是在王妃面前留了好印象,与汤文迪交好,也结识到了郡主,还出乎意外的见到了谪仙穆二公子,这般算是好的开头。

    想到与汤文迪之约,孟世伊便与母亲孟夫人道:“母亲,今日伊儿与那汤姑娘相谈甚欢,她还约了后日接我一起去马场,教我骑马呢。”

    孟夫人理了理孟世伊的发,柔和地笑着道:“去罢,且注意安全,今日我也见到了那汤姑娘,是个好姑娘,能与她交好也是你的福气。”

    孟世伊挽着孟夫人的臂弯,靠了过去,道:“伊儿自省得,母亲放心。”

    是夜,虽还不到夜深,但舒春园的内院已然静悄悄的。月光洒在月影上,银波粼粼,月影旁的仙鹤来通体掌着灯。透过二楼的雕窗,只见穆永淮只身着青色单衣倚在榻上,看着手里拿的书卷。

    忽然,一棕黑衣衫男子飞身进楼,立于秋色衣衫男子面前,躬身道:“公子。”

    穆永淮摆了摆手,让他起身,道:“秦简,可查清了?”

    这叫秦简的棕黑衣衫男子立即回道:“与公子所想并无二至,事情属实。只是奇怪的是,贺家一夜间就毁尸灭迹,做的很干净。”

    穆永淮想了想,又道:“贺家没那本事,那可是几十条人命,盯紧了,看来这贺家背后定是有人相帮。”

    秦简道:“是,属下明白。”说完又从怀中拿出一封烫了封的信,道:“公子,世子来信了。”

    穆永淮将信拆开,细细看起来。世子穆永淏在信中写明,京都皇帝与谢太后已有嫌隙,皇帝早有不满谢家日益做大,而谢家欲壑难填,妄想拿下徐家手里的吏部,徐家自是不肯,慢慢地向皇帝靠拢。谢家背后是太后,徐家背后是皇帝,两方已有对峙之势头。

    另外,穆永淏的亲卫在京郊发现了‘鬼面书生’南靖宇与何湘林的踪迹,只是未摸清这两人目的是什么,但二人却与成平有往来,看来之前的消息是真的,让穆永淮注意。

    穆永淮思索片刻,道:“江湖上可有异动?”

    秦简一愣,道:“未曾听闻,属下这就去查。”

    穆永淮道:“不急,先让柴凌再调派些人手去京都保护世子。”想了想,又问道:“言家最近可有动作?”

    秦简道:“未有,平静得很。”

    穆永淮道:“继续监视吧。”

    秦简道:“是。”说罢穆永淮便让他退下了。

    穆永淮想,信中提到的皇帝与谢太后对峙之势,对穆家来说是好事。近几年,皇帝越发猜忌武将,大有鸟尽弓藏之意。并不是他穆家贪慕权势,而是这南陵夷人虎视眈眈,一旦撤军,必然举兵侵犯大夏。况且,成平军上下几十万将士,绝不能让这基业毁在一帮狼子野心的政客手中。

    至于‘鬼面书生’南靖宇与何湘林,之前已有消息指明这二人是言家千语阁的人,如今便可以确认消息可靠了。这言家在成平真就是个例外,本来这江湖草莽上不得台面,但不知为何,言家掌事言玄却是成平老王妃的座上宾。穆永淮也一直不明白原因。

    老王妃对言家一直颇多照拂,以至于言家做大。如今言家除了掌江湖门派千语阁外,还有了其他的商铺门生,言家也成为了成平的新晋世家。

    言玄他为何要派人去京都?何湘林先不说,那‘鬼面书生’南靖宇可是个杀手,京都并未发生什么大案,那这两人应该是去查探消息的,千语阁怎么会对京都的消息有兴趣?

    至于那个贺家,矿山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居然妄想瞒下来,要不是谷家这一户跑了出来,怕是也要被灭口了。尾巴收的还那么干净,贺家绝没有那本事。至于谁帮了贺家,其实并不难猜,动作能有如此迅速的人,除了自己穆家应该只有谢家了。只是并没有实质证据明示贺家与谢家来往,这还只是猜测。而且,目前还不能动谢家安在成平的探子,不能有太大动作,以免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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