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谷域出门查探消息之后,已经过了三天。这几日里,孟世仁的病虽然没有全然见好,但已经是有些回转之势来,原本常林对孟世伊的吩咐是有些疑虑的,如今却全然听从孟世伊的安排,继续将孟世伊送来的补药替换彭氏的药。

    这孟家的大少爷孟世仁是个一门心思钻研读书的人,对其余的事没有什么要求,也不甚关心。他对他院子里的人和事从来都是很少过问,平日里对下人们也很和善。所以,孟家下人们倒是都喜欢到孟世仁的院子里当差。

    以至于到了如今,孟世仁院子里的人都是关系着各个管事或者得脸的下人们。这孟世仁院子里的人,虽然面上还是过得去的,也没出过什么岔子,但其实私下里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的。平日里倒也没事,只不过最近因着孟世仁年纪也大了,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

    他的房中还没有安排通房丫头,所以有些脸面的竹晴与颖雪这两个大丫鬟,都起了些心思来。两人都想着,若是不能在大少奶奶进门之前抬了身份,以后怕就是难了。而且,孟世仁的确风度翩翩是个正人君子,也令这二人倾慕不已,芳心暗许。

    这两日,孟世仁在养病,竹晴与颖雪因着都想要多照顾孟世仁,两人除了明面上嘴上的明争暗讽,私底下也没少互相使绊子。

    孟夫人一向是手软心慈,加之竹晴与颖雪两人又都是家生子,孟夫人想着左不过也就是两个小丫头斗斗嘴罢了,便也只是偶尔让身边的辛嬷嬷过去训诫一番,并未再有其他的惩罚。

    这日,竹晴与颖雪又起了冲突,吵得也凶,也就闹得有些大了,正好让去给常林送药材的青菊见着了,赶忙回去报给孟世伊。

    青菊一溜快走回到孟世伊的院子,赶忙向孟世伊说道:“小姐,大少爷那里闹起来了。”

    孟世伊闻言,抬头看着青菊,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了?”

    青菊将在孟世仁院子里看到的事,简短地回道:“颖雪说是竹晴有意摔了大少爷的两盆蓬棉,要罚竹晴去柴房,竹晴便与颖雪争论不休,两人就在院子里吵起来了。”

    孟世伊面色不悦,皱眉问道:“祁嬷嬷呢?”

    青菊回道:“祁嬷嬷人老实,平日里一心伺候大少爷起居读书。如今大少爷养病,祁嬷嬷忙着照顾大少爷都来不及,也就更顾不上她们了。”

    孟世伊摇摇头,心道孟世仁的院子是真该整顿整顿了。孟夫人也不怎么过问,孟世仁的乳母祁嬷嬷又是个软弱的,没什么手腕,房中还有这些要脸登台的丫鬟,孟世仁也是个撒手掌柜。

    孟世伊想了想,便起身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孟世仁的院子,孟世伊才踏入院门,就听见里面两个丫鬟叫嚷。

    “谁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这两盆蓬棉是大少爷让我从外面庄子特意搬回来的,你就是见不得这花。如今,大少爷病了,你就摔了这花不是?”

    “你血口喷人,区区两盆花而已,我动它干什么?你分明是趁着大少爷病了,想把我赶出院子去。”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能怎么抵赖?昨夜就你一人起夜,早上大家都看见了,花摔在了院子里。不是你能是谁?”

    “你胡说,分明是你见我起夜,摔了嫁祸我!”

    “够了,小姐面前,谁敢放肆!”宁嬷嬷上前呵斥道。

    说罢两人才转头看见院里的孟世伊,之后两人神色俱有些慌张与惊讶,都不敢再多言一句,垂首立在一旁,弱弱道:“小姐。”

    孟世伊怒视这二人,厉声道:“大少爷在养病,你二人在此吵闹,可顾及到了大少爷的病?”

    颖雪忙上前说道“小姐恕罪,奴婢颖雪,奴婢并不是有意打扰大少爷养病。只是这竹晴摔了大少爷最喜爱的两盆蓬棉,若是大少爷知道了也会不喜的。”

    孟世伊闻言转头看向颖雪,此人年约十五,朱唇齿白倒生得一副俏丽的面孔,身上的衣衫配饰也是值些银钱的东西。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时不时的瞄一瞄孟世伊的脸色。说罢转头看着竹晴的神色倒是一派得意之色。

    竹晴见着孟世伊有些慌神,见着颖雪先于将事情说给孟世伊,她此时面色红涨,上前忙说道:“回小姐,奴婢绝没有做此事,请小姐明察。奴婢昨夜是起夜了,也是因着想着大少爷的病情过去看看,祁嬷嬷可以作证的。”

    颖雪看着竹晴,忙说道:“谁知道你去看大少爷回来又做了什么?小花房的小厮可是说了,你去问过蓬棉的。他还说,他告诉你的,蓬棉十分容易成活不易死,所以你只得摔了它。”

    竹晴不知如何说辩,只得憋得涨红的脸,不住地道:“你胡说,我没有。”

    孟世伊听得心烦,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祁嬷嬷呢?”

    有一丫鬟上前回道:“在屋里呢,大少爷刚服下药,祁嬷嬷在里面伺候。”

    孟世伊点点头,说道:“让祁嬷嬷来东厢房找我。”转头又向着竹晴与颖雪道:“你们一起来。”说完又给青菊使了个眼神,青菊马上意会便悄悄退下,去找常林了。

    孟世伊进了东厢房,静坐在紫檀圈椅上,颖雪忙上前奉上茶,笑着说道:“小姐,奴婢知道您喜欢蒙顶甘露,院子里常有备下的。”

    一旁的宁嬷嬷听着颖雪的话,心中很不自在,这颖雪是已然当自己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了吗?宁嬷嬷刚想出口,却看见孟世伊眼神示意制止。

    孟世伊接过茶来,却并不接颖雪的话,轻轻地掀开了茶盖,微微啄了一口。颖雪见着孟世伊的面色,心中更是仿若有了底气一般,轻笑地瞥了一眼竹晴。此时祁嬷嬷也来了,进门忙上前向孟世伊行礼道:“小姐,老奴给小姐请安了。”

    孟世伊缓缓地抬头,看着祁嬷嬷,说道:“嬷嬷起来罢。”说罢将茶盏搁置一旁,又说道:“你二人将事情再说一遍罢。”

    说罢,颖雪又抢着将事情再说了一遍,竹晴也是时不时的插嘴争辩。祁嬷嬷诺诺地站在一旁,眉头深锁,面上不住的叹气。

    待颖雪说完,便得意地看着竹晴,又向着孟世伊说道:“小姐,这婢子故意毁坏大少爷之物,还扰了大少爷养病,就该关到柴房待来日发卖了出去。”

    孟世伊闻言垂眸看着茶盏,沉默着不接颖雪的话,一时间屋内气氛压抑了起来。过了片刻,孟世伊才悠悠地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从何时起,府内处置下人也是一个丫鬟能做得了主的了。”

    孟世伊语气虽然轻柔,但说出来的话确是极重的,刚刚还得意地看着竹晴的颖雪,因着孟世伊的话吓得有些愣怔,背后也起了冷汗,慌忙说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奴婢,是担心大少爷,奴婢也是为了大少爷好。”

    孟世伊抬眼看着颖雪,笑了笑说道:“既然你是为了大少爷,那便给你个机会。如今大少爷病着,你与竹晴便一同去后院的佛堂为大少爷祈福罢。”

    说罢,颖雪面色惊恐,摊在地上,颤颤巍巍:“小姐?”

    孟世伊看向她,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不愿意?”又看向一旁的竹晴:“你呢?”

    竹晴早已惊得愣了神,见孟世伊问自己,缓过神来忙说道:“奴婢愿意。”心中有些安心,本来现如今颖雪因着她外祖的关系,在府内有些头脸,而自己虽说是本家的家生子,但到底是离得本家太远了,自己便处处受颖雪制。这次颖雪污了自己摔了花,其实本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事,可大少爷病着祁嬷嬷也不管事,若真让颖雪关了自己去柴房,说不准的她还会怎么得搓摩自己。

    如今孟世伊罚了自己与颖雪一同去小佛堂,对自己与颖雪各打二十,也算是帮了自己了。

    说罢便有婆子押了颖雪与竹晴去了佛堂。

    孟世伊见她二人已走,目光便盯着一旁伺立的祁嬷嬷,心下深思。半晌,才缓缓地出口道:“祁嬷嬷,我知你是真心对我哥哥。但有些事并不是隐忍躲让就过得去了的。我也知你有私心,你是怕她二人但凡有一个抬了身份,你的日子怕也就不好过了。”

    祁嬷嬷闻言一愣,面色一惊,躬身说道:“小姐恕罪。”

    孟世伊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无碍的,这次就算了。”定睛看着祁嬷嬷,正色说道:“我希望以后这些事不会再发生了,我也相信嬷嬷有这个能力。”

    祁嬷嬷忙跪下说道:“老奴知道了,小姐放心。”

    说罢孟世伊便随着宁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青菊也回来了。

    孟世伊看着青菊,问道:“如何?常林怎么说?”

    青菊回道:“常林说,如今大少爷的院子里大多数的丫鬟都跟随着颖雪,竹晴倒是有些被孤立了。这次说不得就是颖雪趁着大少爷病了,想着把竹晴先关柴房然后再赶出去。”

    想了想,又说道:“平日里,颖雪时不时也会给竹晴下绊子,竹晴识字,所以大少爷便让竹晴伺候笔墨,这颖雪嫉妒的很。常林说,竹晴高傲,也瞧不起其他的丫鬟,所以与大家的关系大多都不好。”

    孟世伊缓缓点了点头,她刚刚也瞧出来了,那颖雪一见着自己忙上前攀附讨好,而竹晴倒是立在一旁,除了反驳颖雪的几句,也就不怎么说话。

    孟世伊心想,这两个丫鬟怕是都不能再留在哥哥身边了,不若这后宅不宁是真麻烦,心下也有了计较。

    而另一处院子里的彭氏听闻孟世伊处置了颖雪与竹晴,心下忙道愚蠢。自己好不容易暗暗连下了这个人,此时她却因为争风吃醋而坏了自己的事,不由得心中暗恨起来。

    彭氏心道,这平日里不甚管事的孟世伊,不知如今怎么得管开了孟世仁的院子里来,不由得心中转起了心思。但她也并没有怀疑起孟世伊,毕竟自认自己行事谨慎,不会有人怀疑。

    心中只道是若那丫鬟多嘴,说出些什么来,怕是有什么麻烦,于是便想着晚上去孟世仁的院子里清理善后。

    至于那丫鬟,彭氏知晓如今却是动不得的。不过想来也不必太过担心,左不过那东西也只是会令孟世仁昏昏噩噩的身体发虚而已,并不会真伤了他的身子,过一段时日自然就会好了。

    昆阳这地界儿也不会有人识得那东西,只是如今眼瞧着孟世仁似乎是身子有些好转了,那丫鬟也被罚进了佛堂,自己倒是要再想些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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