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楼下响个不停,由近到远,从盛家大院一直延伸到祖宗祠堂。

    这个祠堂早在百年前就已建立起来,是为了纪念对这个村庄有巨大贡献的历代先祖们。而今年的祭祀尤为重要的一个原因,除了祭奠先祖以外,还包括在祠堂内添加新的成员——我的祖母。

    大舅妈主持今年的仪式,一来是因为她如今算是盛家最有权威的女性,二来当然是考虑到这次祭祀的主题是要将我祖母纳入祠堂中。为了筹备祭祀仪式,大舅和大舅妈都必须一大早就去祠堂那边忙碌,我和盛秋就是算准了这个时间,溜进他们房间去。

    我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叫盛秋做好准备。她很娴熟地用别针撬开手上的锁链,见我一脸惊讶,她平静地看了我一眼说:“人生还是要留条后路给自己掌控,对吗?”

    我想到之前我跟她说的那些话,不禁哑然失笑。

    “走吧……”

    我俩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风风火火跑来的祁小蓁。她一见我就上来拽住我,急急忙忙地说:“大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找你好久了。赶紧走吧!”她一边说一边就要把我拖走。

    “等等!这是要干什么?”我拉住小蓁问道,心里还着急跟盛秋的计划,这件事情拖得越久风险越大,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再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大舅和大舅妈的卧房,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像我大舅妈这种大户人家的媳妇,平时出一次门都是很难得的事情。

    可是小蓁并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我都有点怀疑她是被派来监视我,不让我在没人的时候到处乱跑的了。但是她紧接着就解释说,并不是她想来找我,而是聚集在祠堂里的长老们让她来带我过去。

    “长老?为什么?”我心里感到不安,如果是长老们要我过去的话,我自然是不好拒绝,这样一来必定会耽误我和盛秋的计划。而且,长老们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要求我过去?

    “你是盛家的长女啊,也是下一任村长的继承者,今天是为前任村长——也是你祖母供奉祠堂,你当然应该到场才对。”小蓁说得一脸坦然,好像这些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让我有一种只有我自己觉得发生这些事很不正常的错觉。

    “我已经说过,我不会接受村长的职务,我根本不打算在这个村子里长留,我之所以没有离开,只是碍于耀阳的身体状况,等他稍微好一点,我和他就会……”我话还没说完,小蓁就耸了耸肩,有点无所谓又有点无奈的模样。她吐了吐舌头,说道:“这些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跟我说再多也没有用,我只是听从雇主的吩咐,就算是盛大老爷本人,也不敢轻易和长老们顶撞啊。”

    我冷静地想她说得并没有错,别说是她,哪怕是大舅也不敢得罪长老们。虽说这村子里真正掌权处理事务的是村长,但这些长老们都是村子里的元老级人物,他们的祖上也和村子的创建者之一,在村中也都是有一定地位的,更进一步来说,他们的确有权力决定大舅是否能顺利成为下一任村长。

    可是我不一样。大舅等人对长老们顺从,是因为他们都自认是这村中的一份子,他们本人和他们的后代都是要在村中继续生活的人,当然不能和长老们翻脸,但我并不想在这里长住,等我解决了阻拦我们离开的那些古怪东西,我是一定要离开的,又何必对长老言听计从?比起和他们搞好关系来说,我更关心今天要和盛秋进行的计划!

    考虑好之后,我坚决地对小蓁说道:“那你就直接去告诉他们,我回村来是为了为我祖母守灵尽孝,除此之外,我并不想参与村子里别的事情。今天这祭祀活动,我大舅和大舅妈会全权负责,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不去。”

    “可是……”小蓁露出为难的表情。

    “你就直接转达我的原话好了。”我拍拍小蓁的肩膀,语气依然坚决。

    小蓁知道拗不过我,只好点点头,掉头走了。

    她一离开,我立马叫上盛秋,我们必须加紧时间到大舅房间里去。我还不确定小蓁把我的话传达之后会产生什么效果,长老们知难而退也就罢了,但他们若是要死缠烂打的话,我要应付的事情恐怕就远远超出我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了。所以我必须在最坏的打算发生之前,先解决手里的事情。

    大舅的房间就在这对面,大舅妈离开的时候肯定是锁了门,此刻房门紧闭,我并不认为我们能这么轻松地推门进去。

    盛秋再一次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拿出了一把钥匙来。

    “以前也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敢抱希望,没想到竟然真有用上的一天。”盛秋有点自嘲地解释。这把钥匙是她以前从大舅手里偷来配的,一直藏在房间里,不敢被人发现,也没想过真的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看来命运冥冥之中总是有定数的。”我一边推门进去,一边小声说道。

    以前我住盛秋这间房,就在大舅、大舅妈他们对面,但是因为房屋结构,平时也就只能看见一个过道而已,而我和他们之间的来往并不多,所以准确来说,我这是第一次进他们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大舅妈平时在房里呆的时间多,整间屋子收拾得比我见过的其他房间都要整洁,好像每一件东西都呆在它们应该呆的地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屋子的主人一定是有强迫症的。所以我们也必须更加小心,尽量保持房间的原貌,稍有差错都很有可能暴露。

    “床底下。”盛秋提醒我,之前她看见她父母往床底下放东西,还有我看到的金光,都是来自于床底,现在也没时间到处翻找,所以我俩决定直接看床底。

    如果大舅和大舅妈真在床底下放了什么东西,一旦被我们找出来,说不准会有怎样的情况发生,我俩都要做足心理准备。我们在床边面对面趴下来,我看着她,互相交换个眼神,这种时候,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胸腔里紧绷得好像一根调好的弦,随时可能绷断。

    我深吸了两口气,伸手慢慢地掀开垂下来的床单。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樟脑丸的气味,这种东西平时都是放在衣柜之类的地方,床底下放樟脑丸倒是少见,而且混合着一些别的味道,闷闷地,令人作呕。

    我赶紧捂住口鼻,免得真的一口吐出来,那可就糟了!等我平复下来一些之后,我再仔细往床底下看。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因为是白天,所以还有些光亮,隐约可见一些杂物的轮廓。我注意到一个泥罐,在我们家乡这边,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都喜欢用这样的大大小小的泥罐来腌咸菜,不过这种罐子一般会放在厨房这些地方的阴凉处,放在卧室里倒也不是不行,但以我大舅和大舅妈的身份,把腌菜罐子放在自己房间,就有点奇怪了,而且还是床底下,总觉得不太对劲。

    于是我和盛秋探到床底下,把腌菜罐子拖了出来。罐子口用塞子和塑料膜一层又一层地密封,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最上面用了一道黄色的密封条,上面有红色的符号,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但看起来像是电视剧里那些道士用的符。

    我和盛秋对视一眼,都紧张起来。

    这罐子里装的会是什么东西?

    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该打开,盛秋冷不防一把揭开了罐子口的塞子,连同密封条一起扔到了一边。顿时一股恶臭袭来,呛得我一阵咳嗽,眼泪都差点流出来。盛秋比我反应小,却也被熏得往后仰,好一阵才敢凑上前去查看罐子里的东西;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我不确定她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她的表情说明这泥罐里的东西绝对非通讯藏,不然怎么连一向淡定的盛秋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不敢开口问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凑到罐子口去看。

    罐子很浅,口又很宽,一眼就能看到底,里面装的东西也一览无余。

    我赫然看见了一颗心脏!

    “啊!”那瞬间我差点叫了出来,还好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只发出很短的抽气声,可心底蔓延开的寒意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大舅和大舅妈在他们的床底下,用腌菜的泥罐装了一颗心脏!

    要说他们俩不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的,瞧这房间被弄得这么整洁,说明大舅妈很注重房间的清洁和整理,她对房间里各处东西的摆放必定更是有条有理,绝不会没有发现他们床底下的这个东西,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东西根本就是她和大舅故意放在这里的。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放这么可怕的东西在床底下?这颗心,有究竟属于什么东西?

    我不敢往最坏处想,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却是怎么都挥之不去。

    难道,这罐子里装的,是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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