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话,神态多有娇憨。

    这回轮到雄鹿不高兴了。

    上官露下巴搁在李永邦肩上,调侃道:“咱们陛下,也还是很有魅力的嘛,连母鹿都能跨越种族的审美瞧上你。”

    说完,止不住的娇笑,瞧着两头鹿打架,一会儿用屁股顶撞来顶撞去,一会儿你踢我一腿,我踩你一脚,乐得不行。

    跟在两头鹿的身后于附近林中追逐嬉戏,因手里拿着吃食,两头鹿也也不闹别扭了,对她谄媚的不行,时不时逗得她发笑。

    李永邦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叮嘱道:“跑慢些,当心被裙子绊着了。”

    “你这么磨蹭,都快成老头子了,快过来……”上官露的声音里透着愉悦,是雨歇后的第一声鹂莺,是初春新绽的嫩芽,真是旱林逢了甘露一般,久违了。

    感染了他,嘴角也漾起笑意。

    “那是哪儿?”上官露蓦地停下来,指着松林间的一条栈道问。

    “往山中去的。”李永邦随口道,“以前也到那边的山头上狩猎,只是那上面近几年没什么物产,便荒废了,这桥风吹日晒的,没人走,也有些零丁。你勿要靠近。”

    上官露于是冲梅花鹿招手:“快回来,乖,那儿危险,摔下去可是万丈深渊。”

    也不知那两头鹿听懂了没,总之没再前行,暮□□临,两人便带着鹿儿回去,就是一路上母鹿还不高兴,不住的用脚甩雄鹿的脸,啪啪啪……

    鹿儿由专人饲养,送回了棚子,上官露还去视察过,住的挺宽敞,也很干净,就是被关押着,不如漫山遍野的奔跑来的恣意畅快。

    *

    忙了一整天,寝殿里用过晚膳之后,便早早的歇下了。

    月上中天的时候,上官露突然咳了两声,她心思深,向来浅眠,这一咳,难受的不得不用手抚着心腔,深吸了两口气,彻底醒了。

    不知是不是从上官夫人那里过来的,白日里她也没有同大夫细究母亲的病,眼下不明不白的…….她忘了一眼枕边人,传给他可不好了,便披衣起身向外去。

    窗户半开着,能看见不远处种植的许多参差不齐的树木,遛鹿的时候没留心是什么品种,而今大风一刮,刷拉拉的作响,听起来竟像是下雨,她不禁将窗户又开大了一些,微抬着头,真下雨了吗?

    只见漫天粉色的花瓣从半空中徐徐坠落。

    她笑的有几分慨憾:“谁这样大的手笔,摇出一天的花瓣雨。只是花离了枝头,哪还复昔日的勃勃生机,只剩下委顿这一条路了。”

    这是花的宿命,也是人的宿命,世上万物,所有的生都有一个契机,无论曾经有过多么耀眼的光芒,盛极而衰,燃烧殆尽的那一日,便只有迎向死亡。

    她倒也不自哀,只是觉得,她这一辈子,如此伤春悲秋,怕也只有在今夜了!

    月光明晃晃的照在她脸上,照的她莹白的肌肤像被镀上了一层银霜,又有几分透明的,化作一条秋日白练似的,飞出窗外,和寂静的夜色融于一体了。

    李永邦只感到脸上闪过一道白光,眼前顿时都亮了起来,原来是窗户大开着!

    他起身朝窗户走去,却瞧见外面有一头梅花鹿定定望着他,澄澈的双眼好像有话要同他说,他下意识追了过去。

    那头鹿跑的很快,他跟的累极了,好几次差点跟丢,但每次转瞬即逝的刹那,那头鹿又会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他,两者距离最近的一次,小鹿几乎触手可及,他对小鹿道:“你太淘气了,回头迷路了被这山里的老虎狮子吃了可怎么好?”

    小鹿眨了眨眼,似乎听不懂,须臾垂下眸子,专注的用蹄子轻轻刨着地面,他伸出手想摸摸她,哪知就在大手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小鹿灵活的跳开了。

    他无可奈何的跟上,谁知下一刻,那小鹿居然上了木桥,他担心道:“别过去。”

    小鹿却不听话,四下里静极了,无声无息的下起了花瓣雨,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他看到小鹿从桥上跳了下去。

    ‘啊’的一声,他从梦中醒来。

    窗户同样大开着,月光很亮,照的他四周明明白白,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一摸锦衾绣褥,还是温热的,她刚走不久。

    他坐了起来,用手捂住额头,重重一叹。

    *

    半夜的林中,格外静谧。

    偶尔有几声鸟鸣,特别清脆明晰。

    她套着一身斗篷,踏雪无痕般的来到木栈道上,手扶着一边的绳索道:“以后来了通报一声便是了,费那么大劲摇出一天的花瓣,我还以为下雨了。”

    对面的山头上,黑暗里,慢慢现出一个人影,向她靠近,拱手道:“属下参见娘娘。”

    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娘娘是在等谁吗?”赵琣琨问。

    上官露没有回答,只长出一口气,慢慢踏上木桥,桥身腐旧,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声音,她竟如履平地,面上无半分惊惧之色,还淡淡一笑,道:“来了。”

    不远处窸窣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变得密而紧凑,来人手中各持有一柄火把,顿时亮光大盛,照的四周通明。

    赵琣琨意识到他们被包围了,赶忙也跳上木桥,一手拉住绳索,稳住摇摇欲坠的木桥,道:“娘娘,小心。”

    摇曳的火光里,她的身影在看起来格外纤弱,眼睛却亮的吓人,她徐徐转回身,对上李永邦的眼睛。

    李永邦拉长了脸,阴鸷的神色,目光钉在赵琣琨身上,恨不得将人洞穿。

    一脚踩在木桥的边缘,对上官露道:“大半夜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我出来找你。”他忍住心头的酸涩。

    “现在你找到了。”上官露的语气淡的像无味的粥。

    “跟我回去。”他朝她伸出手,“那里危险,你快过来。”

    上官露默了一默,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犹豫不决。

    李永邦朝后挥了挥手,随行的劲装士兵一齐向后退了几步,李永邦咬牙道:“赵琣琨,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肮脏龌龊的心思,什么慕之,你姓赵名晗,字琣琨,哪里来的‘慕之’……只有皇后单纯,才会被你蒙蔽。你速速放皇后过来,朕或可以考虑让你死的体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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