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他们同榻而眠,并没有其他举动,但即便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他也不敢提,怕她厌恶自己。

    上官露不答,只顾左右而言他,道:“孩子们都大了,个个都有主意。今次的事,表面上看着是苏家在兴风作浪,可背后的人是谁,想必你也心里有数。照我说,四个孩子,就该一碗水端平。你看眼下,你器重两个孩子,朝中立刻人心浮动,急不可耐的出来站队,那剩下的,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李永邦忿忿道:“每天张口闭口就是国本、社稷,说穿了就是要要朕立储,父皇在我这个年纪谈都不谈立储,他们倒好,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巴巴的盼着我早死。”李永邦哼的一声,“再说,皇帝只有一个,总有剩下来的,难道剩下的就会被屠戮吗?朕看永定就过的就挺滋润,朕何时亏待过他?除了他房里的女人三天两头的自己闹出一点幺蛾子出来,他怕是全天下最惬意的权贵了。”

    “那是因为你们乃一母同胞,再亲厚不过的血缘之故。而今不一样了,试想一下,倘若嫡长子名不正言不顺,郡王的生母又地位不高,现在扶持老二和老三便是奇货可居,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做天下权力威望最巅峰之人,这样的诱惑,岂不叫人心动?”

    “所以段家才忍不住出手了。”李永邦眼中泛起杀伐之气,“他段家死了一个还嫌不够?想要多添几个!要说这孩子,也真是少见的阴狠,都怪段氏从小将他带偏了,裕嫔这般老实,看来是镇不住他。就说前几日吧,他若是当真去了延禧宫,哪怕是痛哭流涕,朕反而不会怪他,再不好,终归是他的亲娘,人死如灯灭,他去送这最后一程才是人之常情。他倒好,为着怕朕不高兴,丢下他亲娘,心安理得跑去给老大和老四贺喜,还装模作样痛快的吃了一顿酒。这么一个不睇不孝的子孙,对待生母无半分愧疚之心,对待兄弟手足有除之而后快之心,朕胆敢把龙椅交给他,那剩下的几个孩子才是真的坐以待毙。”

    上官露长叹一声:“要不然我能劝你一碗水端平?”

    “你别说我宽容大度,你知道我不是,他今次动明宣和明翔两个孩子,我是想要惩戒他的。可冤家宜解不宜结,兄弟间有些龃龉不要紧,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可怕就怕为了这点事最终闹得反目成仇。如此,投鼠忌器,我反倒不敢拿他怎么样了。再说,我问你,你明知明亭这孩子有问题,可他怎么着都是你的骨血,你还能杀了他不成?”

    李永邦单手握拳,是啊,他能杀了儿子吗?再不好,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从小没少教育,可要他取了孩子性命,怎么忍心?!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上官露看他的神情,摇头道:“既不能痛痛快快的除了,留着他就是留一个祖宗,得紧着让他们兄弟和睦。这才让你赶紧分封。你看眼下这局势,你若不一碗水端平的话,不知道还要闹出怎样的风波。而且分封还有一个好处,时间到了便可以让他们就藩去,母愿随子的,就随他们走吧。这也是先帝爷在时就有的恩典。若是不愿意的,那还是继续留在宫里,好好地供养着。”

    “可朕就不想那么轻易的如他们的意。”李永邦愤懑道,“小小的年纪已经学会勾朋结党利用朝臣来逼迫朕,往后还了得?!”

    上官露剥了一个橘子塞进他嘴里:“你呀,你这是嘴硬心软。你初执大政时也许意气用事,而今,我看你连封地都给他们选好了吧。别告诉我你没有,哼。”

    李永邦被当面戳穿,也不恼,只是有点不好意思,把礼部递上来的封号给她看道:“还是你懂我。”

    明宣是早就封了敬王,但是明恩和明亭分别是英王和通王,不连在一起读的话还好,若是连在一起,就是金银铜,起名字也起的太随性了。

    上官露的嘴角抽了抽,李永邦拳头抵着下巴轻咳一声道:“礼部之前还在为老四的封号发愁……”

    金银铜铁,总不能叫明翔‘铁王’?

    礼部表示没辙,李永邦于是又想了金银铜锡,觉得甚好,礼部思来想去,差点没把礼部的官员们头发愁白了,可算拟出了一个‘熙王’。

    “好在是你,说明翔这孩子从小长得单薄,‘裕’字适合他,当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李永邦真心实意道。

    “亏你想得出。”上官露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也真苦了礼部的人,给明恩想出了英王,估计是翻了不少典籍,否则银王、淫王的叫,百姓还不得笑死!

    李永邦靠在他的肩头疲惫的眯了眯眼,上官露妥协道:“行了,回宫睡去吧,瞧你着急上火的,早替你备下了芦笋金银蛋肉片炖高汤,还有一些时蔬。”

    话音刚落,想起提到的金银蛋,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

    秋高气爽的日子,帝后弃了轿撵,携手步回永乐宫,一路上,凉风飒飒,吹落枝头的凌霄花,终结了夏日里的最后一抹亮色。

    永乐宫大而深静,为了遮风,只开了几扇槅门,早早的点起了香炉。

    帝后用了简单的饭食,煸尖老鸭汤辅以枸杞、木耳,南边送来的芥菜用水汆了白灼,荠菜鱼片烩菌菇,还有梅菜扣肉里的酱汁十分下饭。

    想起她不在的时候,顿顿鲍参翅肚都食不知味,她在身边,哪怕粗茶淡饭也觉得可口。

    事后在大殿前后散步消食,没多久回了堂子两人下了一盘棋,杀得难分难解,天昏地暗。李永邦捻了一颗黑子封了上官露的去路道:“这么久以来,你我还是第一次对弈。昔日良妃与我说,你下棋犹如上阵杀敌,气势凌人,锋芒万丈,我本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半分不让。”

    “可你还是坚持到现在了不是吗?”上官露眉头微微有一些攒起,这些年,能与她杀到这一步的除了崔先生,也就只有面前的这位仁兄了。

    其他诸类,无不早早弃甲投降。

    李永邦道:“你招数奇峰突出,下棋之人为你气势所夺,自知没有生路,便心生退却,你因此侥幸得赢。”

    “但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扛到如今凭的就是一个死缠烂打。”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上官露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既咬死了我不放,那就同归于尽好了。”说着,落下最后一粒白字,双方不分胜负,棋局纠葛难解,成了一场残局。

    上官露很久没有杀得那么痛快了,虽是残局,却十分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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