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李太乙眉头一挑,却是神色如常。
    眼前的这一幕,丝毫不出乎他的预料,他前脚刚从皇家马场离开,后脚四皇子那边就已经通报二皇子李成义了。
    以李成义的性格,这是千载难缝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
    不过如果以为他会束手待毙,那就大错特错了。
    李太乙目光一转,没有理会大殿上,“慷慨陈辞”的二哥李成义,而是扭头望向大殿上首,金漆雕龙宝座上的父皇。
    在这个大殿里,真正能够决定他命运的只有一个人。
    “逆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唐皇面如寒霜,神色没有丝毫的缓和。
    “父皇,儿臣确实诛杀了霍元,不过,儿臣所做的一切,不止是私怨,也是为了大唐!”
    李太乙躬身一礼,神态落落大方,声音更是掷地有声,即便面对满朝文武刀锋般的目光,也从容有度,毫不慌张。
    这句话一出,满殿群臣皆是神色一怔,就连金漆雕龙宝座上的唐皇,神色也不由微微波动了一下。
    今天的玄哥儿,和往常相比,似乎完全不同。
    至少,他能当着群臣的面说出这番话,就已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众人就反应过来。
    “三皇子,你还敢狡辨!事实俱在,当着陛下的面,你竟然还敢强辞夺理,胡言乱语,简直无可救药!”
    “为了大唐?你杀人也是为了大唐吗?陛下,此事绝不可姑息!”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子诛杀朝廷命官,历朝罕有,这等恶行必须重惩,否则国法律令的威严何在?又何以服众?”
    “三皇子,你可想好,欺瞒圣上,这可是罪加一等!”
    ……
    霎时间,群臣激愤,大唐以吏治清明,唐律更是上至唐皇,下至群臣百姓都必须遵守,三皇子的行为显然已经犯了众怒。
    而大殿上,看到这一幕,李成义面不改色,嘴角却微微透出一股笑意,只看今天的情形,自己这个三弟,只怕必死无疑。
    不过另一侧,李太乙却神色如常,目光缓缓从众臣身上扫过,随即一笑,胸有成竹:
    “父皇,不知您可还记得,十四年一月,衢洲水灾,我贪墨那笔赈灾银钱的事情?”
    “这件事早已尘埃落地,你提这个做什么?”
    唐皇眉头一皱,沉声道。
    “三皇子,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难道你还要狡辩?”
    大殿上,群臣也是脸色不善,这个三皇子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父皇,当年的那件事,真正贪墨那笔赈灾银钱的并非儿臣,——而是霍元!”
    李太乙朗朗道。
    “!!!”
    话音刚落,大殿内,寂静无声,随即如同一块巨石落下,满殿轰然,众臣皆惊。
    李太乙这番言语,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就连大殿上的李成义也浑身一震,陡的露出了一丝惊容。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三郎,你可有证据?”
    金漆雕龙宝座上,唐皇的神色也凝重了许多。
    “父皇,儿臣早前截获一批账薄,上面详息记载了那笔振灾官银的去向,而所有的一切都和霍元脱不了关系,而后,儿臣便私下展开调查,结果发现牵扯甚广。”
    李太乙低着头,沉声道。
    “由于此事关系重大,儿臣便在七日前将搜集的所有信息上交刑部,怎么?难道皇兄没有收到?”
    说到最后一句,李太乙转头望向了大殿上的李成义。
    仅仅一句话,李成义心中咯噔一跳,整个人唰的一下变了脸色。
    他得唐皇信赖,刚刚得以参政,而刑部目前正是由他负责。
    关于振灾官银的事,之前就是由他调查的。
    更重要的是,就在不久之前,刑部确实收到了一笔帐薄和一封信笺,不过此事知者甚少,同时霍元又投靠了他,已经是他阵营之中的人,所以李成义就令人扣留下来,保全霍元。
    后来,李成义甚至还派人去查霍元留下的尾巴,到底是谁递交的这些账薄信息,又是从哪里收集来的信息。
    只不过不管他怎么调查都没有查到对方的线索。
    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三弟!
    “我——”
    众目睽睽,这么多大臣看着,就连李成义也不由一时怔住,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还没得他触释,李太乙立即抢先道:
    “不对啊,皇兄一向公正,就连朝臣也赞赏不已,此事不可能与皇兄有什么关系,难道有人在皇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扣留递呈的信息吧?这可是大不敬啊!”
    一翻话,说得二皇子李成义脸色难看不已。
    李太乙这话,如刀似箭,话中有话。
    如果他说不知道,就是办事无能,有负父皇期望,如果说知道,那就是目无君父,知法犯法,这是欺君之罪,罪加一等!
    不管承认还是否认,李太乙都已在群臣,特别是父皇面前,将推下水,落入极其被动的地步。
    这对他极为不利。
    果不其然,听到李太乙的话,唐皇目光一冷,那凛冽的目光有如冬日寒风扫向了殿下的李成义身上。
    “成义,竟有此事?”
    唐皇的声音隆隆如雷,传入众人耳中。
    感受到唐皇的目光,李成义浑身一僵,不过他的反应倒也快,立即低头躬身,朝着唐皇一礼,郑重道:
    “父皇,儿臣并未收到此类折子!”
    李成义低着头,众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只有他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是如何震惊。
    今日的玄哥儿给他的感觉太不对了,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锋芒毕露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三弟吗?
    更要命的是,因为他之前的纨绔形象,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不把他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去防备他。
    谁能想到,私底下居然做了那么多事!
    难道说,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眼下才是他真正的眼下。
    如果这样,那这小子的城府也未免太深,太可怕了。
    不过,他如果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倒自己,也未免想得太简单。
    “父皇,刑部的官吏,兢兢业业,忠心耿耿,这点父皇和众位大臣都是知道的,即然他们没有呈上来,那想必都是有缘由的,要么那本帐簿本身就不足为信,过于儿戏,所以也就留而不发了,毕竟刑部每年收到的折子都很多,几乎都堆积成山了。”
    李成义沉声道。
    大殿上,众臣都不由点了点头,刑部确实事务繁多,管理着整个中土神洲近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涉及到万万数的百姓,这种折子确实很多。
    而且,其实也不管一些公报私仇,故意编排其他人的折子,刑部也不可能事事都去查磡。
    “当然,如果刑部没有出错,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三弟压根没有送过,又或者三弟想这么做,但手下的人却办事不力,根本没有送到,或者送到其他地方了。”
    “毕竟……三弟识人不明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到最后,李成义盯着李太乙,冷冷一笑。
    被李太乙杀掉的霍元,说到底,最初不就是服侍他的吗?
    这一点,其他人不知道,父皇会不知道吗?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咬死刑部压根没收到,这玄哥儿又能奈他何?
    “三郎?”
    听到这里,唐皇的表情也陡然变得严肃,冷声道。
    “哼!”
    李太乙闻言盯着李成义冷然一笑,自己这位二皇子也未免把他想得太简单了,真以为他这样三两句就能蒙混过去吗?
    要真没有准备,他又岂会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射杀霍元?
    “父皇,儿臣不敢欺瞒,幸好为了防止遗失,儿臣上交的只是副本。”
    李太乙立即躬身:
    “真正的正本还在儿臣手中,并且儿臣已经命人将那些正本带到殿外。”
    话音刚落,只听李太乙双手“啪啪”一拍,轱辘辘,一阵车轮转动的声音从殿外响起。下一刻,只见三名小太监推着三辆小推车出现在了太和殿之外。
    “这,这……”
    看到三辆小推车,以及上面堆积成山的书册,大殿内一片嗡然。
    所有群臣眼中都流露出震动的神色,特别是大殿上一直不为所动的太师和太傅,也不由下意识的瞥了眼李太乙一眼,神色颇为意外。
    至于李成义,他的表面虽然还极力保持着镇定,但心中早己难看无比。
    眼前的一切,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想到,李太乙竟然准备充分到了这种地步。
    而另一侧,唐皇身边的总管太监得到授意,立即小步朝着那三辆小推车快速走去,分别拿了一本书册后,回到朱漆方台上,双手奉给了唐皇。
    唐皇接过,只是翻看了两眼,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无比,啪一声,猛地将书册掷在地上,怒声道:
    “顾连清,刘世明,费启……,你们好大的胆子!枉朕这么看重你们,你们竟然窃取国库,挪用公粮!”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话音未落,立即就有数道身着紫袍的中年官员面色如土,出列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仔细看去,太和殿内竟有小半官员都跪了出来,很显然,这么多的帐薄,内容太过详实,这是他们抵都抵赖不掉的。
    一瞬间,唐皇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陛下,贪污乃重罪,而且自朝廷拨款下去,算算时间,此事涉及的官员至少得有两年以上,其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变动,绝不止名目上这么点!”
    “陛下,此事兹事体大,事关皇家颜面,必须彻查!”
    此时,立于唐皇旁边的太师太傅开口了。
    他们本以为这次朝堂是关于玄皇子的审议,万万没有想到,到了最后,竟然牵扯出了一件贪污重案。
    贪污贪的是国家的银钱,贪的是百姓的银钱,他们绝不会姑息!
    “陛下,臣建议,彻查此事!所有涉案官员一律严惩,绝不姑息!”
    “臣附议!”
    “臣附议!”
    ……
    听到太师太傅的话,不少官员都出列,纷纷沉声附议道。
    “段御史,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置了!一定要把这些人全部揪出!”
    唐皇沉吟片刻后,声音隆隆如雷,响彻整个太和殿。
    皇怒如龙怒!
    在这么多证据面前,唐皇震怒,那种压力是他们所有人都不能承受的。
    “玄儿,不管你有什么缘由,都不能擅杀朝廷官吏,虽然按照大唐律历,本应当斩,但念在你事出有因,解决了贪墨重案,为国挽损,暂且免你死罪!”
    “不过这等恶劣,绝不可擅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天开始,你禁闭玉龙宫,三个月内,没有朕的命令,严禁你踏出殿门半步。”
    “谢父皇开恩!”
    李太乙闻言,立即跪下谢恩。
    今日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禁闭三月,已经是最小的影响了。
    而另一侧,看着被金吾卫拖出去,一名名或紫袍或绯袍或绿袍的官员,二皇子李成义当场就懵了。
    特意抓住李太乙的把柄,传召过来,被他倒打一耙也就算了,自己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阵营,竟然被李太乙“打”得糊了一大片。
    而且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李太乙竟然只是被关禁闭这种小惩戒。
    一瞬间,李成义心中极度愤恨。
    望着李太乙洒然离开的背影,李成义咬牙切齿:
    “李三郎,你会付出代价的,这事还没完!”
    ……
    乘上宫车,从太和殿离开,回到玉龙宫的时候,夜已凉,深更露重。
    李太乙盘坐在嵌金蟠龙紫檀床上,微闭双眸,仔细看去,虚空中,一道道灵力从外至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涌向李太乙的体内。
    修炼!
    李太乙自知现在的身子骨太弱,若想要改变大唐,带领大唐扭转乾坤,除了改变众人对他的印象,获取在朝堂上的地位之外,就必须提高自己的体质,进入更高的境界。
    他现在的修为只有真武境,而大唐将领至少都是玄武境,他必须先想办法进入玄武境!
    “咚咚咚!”
    而就在李太乙思忖的时候,一阵轻轻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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