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的手段……无论怎样的手段,无论要对他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坊在坚定了一个念头后,从来只会任性固执地追随着这个最终的结果。

    至于过程,它可以是任何东西,可以是财,可以是权,那自然也可以是色。

    他姨母钱婆婆绘制的这个魔法阵,会让他无法抗拒地疯狂地爱上指定的对象,除了他本身坚持的理智之外,这个爱会维持到生命的终结,让他无法自拔,魔女的本事自然不仅仅如此,魔法阵能够通过最为亲密的接触,也影响着那个指定的对象,让这个疯狂的爱变成双方都持有的疯狂念头。

    原本只是冷淡地随着他亲吻的白龙,忽然便转身,将趴伏在他身上的少年压制在了下方。

    漫长的白天终于过去,在湿湿漉漉的夜间雾气之中,草地化成连绵不绝的黑色水域,深不见底,将异方的城镇连在了一起,新的客人乘着金色的大船驶过水域,到达红灯笼亮起的小镇。

    服务员早就醒来,厨房内开始忙碌,浴场内被清扫干净,锅炉房蒸汽不断,而住于二天的客人们逐渐醒转了过来。

    汤池和表演并不如第一天让他们这般向往,然而校外旅行并不如此就结束,昨天见过的那位少年老板今日却没有出现,取代他的是那位神容平静的白先生,他将学生们带上了汤屋自己的大船上,金色豪华的船身推开一片黑色的波浪,驶往水域对面的另一个小镇上的集市。

    学生们中有数几个校队的,还有几个是校队替补,都带了自己的扫帚,船才开到了一半,就迫不及待地扔下了自己的行李,跨上了扫帚,冲上黯淡的云层中去,追随着下方快要变成金点的船只,破开凌冽的夜风。

    而一旦骑上飞天扫帚,就免不了带了些竞争的兴致,目的地明确的很,骑在了扫帚上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冲向了那片金色。

    那些只想要安安稳稳飞行一段路的学生则漂浮在了离船不远的上方,目送那些扫帚卷起风来,而忽然又看到了同样高的夜空中,游走在云层旁的白鳞青鬃长龙。

    “教授!!龙!!龙!”

    还是首次见到汤屋那位管事真身的学生们慌张的很,扔了扫帚要去船舱内找阎魔,阎魔听闻到了叫声已是走了出来,见了上方那条龙,便知是谁。

    她安抚了学生几句,让他们不必紧张,只是位熟人,上面那些让他们自作主张敢胆飞了上去,受些惊吓也好。

    被她安抚的学生听着阎魔漫不经心而又带了些威胁的语气,瑟瑟发抖。

    上面原本还是笔直冲向对岸小镇的阵型很快自己乱了阵脚,有慌不择路继续一头冲向小镇的,有几乎掉落在船上的,还有胆子颇大,想要抽出魔杖同对方打斗一番的,却被在船上观战的阎魔,一个挨着一个,缴获了魔杖。

    那条龙随着他们一起到了对岸的小镇,鳞片在风中剥离褪尽,巨大的龙尾消失不见,落在他们面前的还是那位管事。

    “我家老板担心各位贵客迷路,因而让我前来,显露了真身,请包涵。”

    “……原来叫白龙的还真是一条龙……”

    “啧,别说了,阎魔看过来了!”

    阎魔随手操起了一把不知是谁的疾风二式,对着他们狞笑了一声,“我在船舱内休息,你们就想要跟风一起飞?怎不飞到世界尽头去?还要比赛是吗?倒不如让我听听谁的叫声比较凄惨?”

    以不学好的迦具土级长酒吞童子为首,每人挨个被阎魔打了下掌心,用那位同学没有好好修剪的扫帚尾部。

    被阎魔缴获的魔杖最后还是拿在了手中,阎魔嘱咐了他们不准搞事,不准离开这城镇,如果遇到事情发射烟花提示,另要买东西自己掂量,身无分文我可不会给你们垫付。

    学生们挨个兢兢战战地点了头,分散走开。

    这个城镇显然比他们学校旁的那个要大的多,人流摩肩接踵,卖的东西也稀奇古怪,茨木至少看见了三四家店铺,门口标注着正宗秘制蜥蜴干老鼠干蝉蛹干,也有不少大约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什么妖怪的围在门口,闻着店里飘出来的香味,表情极其陶醉。

    他听到身后有两个学生在窃窃私语。

    “……我本来还想回家问问我舅舅要不要来,看来算了,我舅妈的原型是巨蜴,我们全家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及任何跟蜥蜴有关的吃的,要是到这里,感觉分分钟就要炸裂了。”

    “咦,那我昨天在汤池那边还看到过丰收神,原型萝卜精的那个,我那时还在他面前啃了口萝卜……”

    茨木收回了注意力,而此时酒吞童子不知从哪个摊位上,提了个兽头来,茨木看着觉得眼熟,忽然想起这不是酒吞童子曾经肩膀上挂着的那个吗。

    妖怪身上都没有多少新鲜的装饰品,女性装饰点花与小巧果实,或者是那些幼小的蝴蝶精,男性带兽头,披兽尾,或者是羽毛,如果是自己亲手宰掉的强大妖怪更好,茨木当然也不能免俗,他左肩右肩各一个,还是令工匠铸的铜铁兽头。酒吞童子显然对他自己提的那个兽头感兴趣的很,而另一只手摊开,掌心内是个坠着铜铃的脚环。

    “你不觉得……这个颜色……跟你的小腿上的纹络很配?”

    酒吞童子终于挤出了一个理由来。

    作者有话要说:  茨木的脚环来啦!

    第74章 心结

    茨木却对着这脚环神情露出了怀念的神色来。

    他接过了那脚环,记忆中并非是如此大的尺寸,应当还要在小一些,伴随着铜铃叮当的清脆声音,来自养育了他不少日子的姑获鸟和隐。

    小孩子总喜欢在半夜内忽然醒转,翻动着身体,说不准还要滚下榻榻米去,和隐便想出了一个好方法。

    她在茨木的脚上套了个脚环,上面坠着三个铜铃,夜间若是听到动静,便知道是要发生什么情况了。铜铃内侧还刻了茨木童子四个字,来自摄津的手笔,他顺带刻了个写着和隐的更为精致的脚环,用软金做成,送给了姑获鸟,情深意切,“或许你动起来的时候,声音会更好听一些。”

    茨木童子那时候还小,压根不懂得摄津的恶趣味,反而好奇地询问了句,“和隐姐姐也要半夜滚下床?”

    摄津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将茨木的一头白毛揉乱,“小鬼,你以后就知道了。”

    茨木半眯着眼,举着那脚环,对着摊位前悬挂的红色灯笼照了一阵,只觉得它与自己印象中的那只似乎越来越像了,而等他真的在脚环内侧一圈发现那茨木童子四个字,整个妖都有些震惊。

    “你刻了字?”

    “什么?”

    酒吞童子有些茫然地反问了一句,茨木握住了那脚环,问着酒吞童子,“你在哪里买到的这个?”

    酒吞童子朝他背后的某个方向指了指,茨木回头朝着他指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当日摄津为了消息来源如同空穴来风的关于姑获鸟和隐的踪影,不管不顾,追到了人间,而他茨木童子,为了这个已经步入垂暮阶段的老头,赶到了人间去,四下打听消息搜罗,却最后毫无音讯,仿佛这个老头消失在了人间一般,带着茨木自己仅存的有关于童年的那份记忆。

    他差不多快要忘了老头长得什么模样,姑获鸟和隐又是长得什么模样,恍惚下意识里觉得与他自己的咕咕鸟长得应当差不多,她们一族都是这样,黑色长发,艳丽红唇,杀气十足。

    摄津穿了件火一般燃烧的大红色和服,松松垮垮,留着一头黑色长发,面容维持着他巅峰时期那时候的样子,笑得又无赖又风流倜傥,一只手揣在了和服中,另一只手牵着姑获鸟和隐,而和隐穿了件金色的和服,倚靠在了摄津身旁。

    “……老头。”

    茨木有些神色恍然。

    或许在他自己那个原本的世界中,摄津还携着和隐,二妖并肩而行,在火树银花的不夜天下,与无数妖怪死灵与神仙擦肩而过。

    摄津觉得姑获鸟抛弃了他,抛弃了他为数不多的真情实感的流露,在茨木面前展露出来的却是对这段感情的不屑一顾,然而最后,摄津却还是抛弃一切,追随向了姑获鸟的踪迹。

    “你这小崽子学坏了啊,茨木童子,竟然还染头发了。”

    摄津踩着啪嗒啪嗒的木屐,毫不客气地揉上茨木的头发,茨木下意识想拍开他的手,却还是没能忍住内心中一时流露出来的情感,准备抬起的左手又收了回去。

    “喂……老头子,适合而止。”

    这点点警告对摄津根本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他左手牵着和隐,右手揉着茨木头发,还有闲情余致瞟了眼在他儿子身旁的那个少年。

    那个脚环是和隐交给对方,笑得极其灿烂,摄津大概也知道了什么,然而他看了看自己捡来的茨木童子,高高大大,也不瘦弱,至少比那个少年来的要高,但怎么看那个少年将脚环递给他捡来儿子的时候,怎么觉得自己儿子一定处在了下方。

    “你是哪位?”

    酒吞童子第一次见家长,难免心情有些激动。

    “朋友!”

    “男朋友!”

    酒吞童子的回答大概比茨木多了一个字,茨木无可奈何,又补充了句,“上过床的那种。”

    “就是男朋友。”

    酒吞童子完美地将两人的话最后综合在了一起,茨木终于打开了摄津将他头发搓的乱七八糟的那只手,然而他的左手很快被酒吞童子牵住。

    “……小崽子,你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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