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石虎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见谢玉娇的时候,也稍微有些拘谨了。

    谢玉娇虽然看了出来,到底没说什么,只直接问了正事儿道:“刘二管家这几日有别的事情,这龙舟大赛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之前二管家跟我说过这龙舟大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想问问你。”

    沈石虎一聊起正事儿,方才的那些尴尬也就全散了,只开口道:“我参加龙舟大赛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年轻力壮的,带着咱谢家宅的一群小伙子们,还拿了个第一。”

    谢玉娇听了这话,又看了一眼沈石虎沉稳年轻的容貌,忍笑道:“沈大哥说的自己如今好像七老八十一样的了,既然都一把年纪了,上回我听沈姨娘说,又有人给你提亲,你怎么还给回了呢?”

    婚后的妇女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约实在是无聊的很,所以谢玉娇每次去徐氏房里,听见的话题无非就这么几个,要么是谢朝宗今日又吃了几回奶、又尿湿了几条裤子、要么就是谁家的哪个姑娘嫁给了另外一家的哪个小子,没几日又怀了个孩子……如此之婆婆妈妈,让谢玉娇都觉得自己有意无意间似乎也被她们带的变成这样了。

    沈石虎听了这话,脸颊一下子涨红了起来,憨笑道:“想等石舟这回考上了秀才再说,家里人多花销大,找了媳妇也跟着我受苦罢了。”

    谢玉娇也不过就是随口一句玩笑,见沈石虎说的有些道理,便也不多问了,只回归了正题道:“那你就跟我说说,当年你是怎么得第一的?”

    沈石虎想了想,只开口道:“那时候我们听陶管家说,赢了就可以免一层的田租,所以大家没事就在一起练,足足练了几个月,这才拿了冠军的。因为这比赛是以村为单位的,所以有的村人少,就不划算,我听陶管家说,以前有几个大村子,因为想着要赢,还有请了外头专门划龙舟的人去参赛的,到时候若是赢了,就给那些人一些银子,后来又有别的村子的人不服了,揭发出来,闹的很不好看。”

    谢玉娇拧眉想了想,这龙舟大赛要弄好,少不了要一套完整的规矩,这规矩没定好,那钻空子的人肯定就不少。就比如那几个想办法请外援的村子,其实若是放在现代,就算被揭发了出来,只要大赛没规定不允许,其实也算不上违规。终其原因,就是因为这大赛的规程,没有制定好。

    “想要完全公平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但乡亲们的心思我也明白,毕竟一层的田租,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也不少。”谢玉娇拧眉想了,站起来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册子,递给沈石虎道:“这上面有我们谢家所有佃户的名单,你看一下,能不能按照壮丁的人数,来给这些村子重新划分一下,让他们按照新的分配参赛,要是赢了,几个村子的佃户,都可以免租一层。再定下规矩,不准用外村人,但是可以请村里头逃难过来已经定居下来的难民。这样,也好让那些难民早日融入进来,不被排斥在外,他们也就不会再跟我们本地人敌对了。”

    沈石虎一听,只觉得眼前一亮,深知这是一个好办法,那些从北方逃难里的难民,不乏有身强力壮的汉子,北方人的身子骨似乎天生比南方人结实许多,要是真的能让他们加入到龙舟比赛,肯定会实力大增的。

    “大小姐这办法是好,可是这村子到底应该怎么划分呢?这要是分的太大了,一下子好几个村子加起来赢了比赛,那陶管家过年时候田租收得少了,肯定也会唠叨的,大小姐倒是出个主意?”

    谢玉娇揉了揉眉心,伸手拿了那本佃户的册子翻了几页,只抬起头道:“就按照谢家宅这样的规模差不多了,二三百户人家为一单位,你拿下去给我凑凑看吧。”

    沈石虎见谢玉娇这么说,心里一下子就有底了,当年谢家宅得过第一,免过一层的田租,按照谢玉娇如今的吩咐,这谢家的损失应该不会比三年前多了。

    谢玉娇安排好了事情,两人一时无语,谢玉娇见沈石虎还在沉默之中,便抬起头问他:“沈大哥,你还在想什么?”

    沈石虎恍然一惊,回过神来才开口道:“没……没什么,在想大小姐真是聪明,这样又方便的村名,又公平。”

    沈石虎给谢玉娇的感觉就一直是个老实的汉子,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开口夸赞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笑着道:“行了,出去办事吧,这么多村子也够你跑的了。”

    沈石虎应了一声,上前拿了谢玉娇手里的册子,这才出门去了。

    老姨奶奶带着孩子们,包了一下午的粽子,这会儿也终于清静了下来,宝珍和宝珠都累的小睡去了。徐蕙如见小孩子们都睡了,便也告辞走了。大姑奶奶亲自把徐蕙如送到了门口,转身的时候瞧见老姨奶奶拄着拐杖从里头出来,只急忙迎了上去扶着她进去。

    “徐家这丫头当真是不错的很呢,又安静又懂礼数,比大姑娘好!”

    大姑奶奶听了这话,心里只笑道:反正老姨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也随她了。

    “蕙如这姑娘是不错,只可惜一小就没了娘,到底也可怜。”大姑奶奶只随口道。

    其实老姨奶奶心里对徐禹行也早已经有了点念想,可老姨奶奶却开不了这个口。在她看来,徐家的人身份高、家世好,是天上的云彩,可自己却地里的泥泞,当年老姨奶奶之所以处处想和徐氏叫板,其实也正是因为这种极度自卑的心态。可如今过去那么多年了,她已经从内心屈服于这个现状了,但这种自卑的心却还是残留在她身上。

    ☆、第0067章

    老姨奶奶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姑奶奶,见她脸上淡淡的,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清楚,大姑奶奶未必会对徐禹行有什么心思,就算有,只怕她也是半句都不会开口的。这层窗户纸到底要怎么捅开,老姨奶奶也觉得犯难了。

    “前几天听太太说有给你说亲的,你自己问过没有,家世人品怎么样?你虽然是谢家的闺女,可总不能真的在谢家住一辈子吧?”老姨奶奶只开口道。

    大姑奶奶脸色变了变,扶着老姨奶奶的手松开了,低着头道:“太太和娇娇还没着急呢,你倒是先着急着要赶我走了吗?嫌弃我这个闺女让你丢人了是吧?”

    老姨奶奶见大姑奶奶有些动气了,到底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念念碎道:“是啊,这家里的事情也不归我管,我不过就是吃喝等死的人罢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可管不了了,我进屋去看外孙女去。”

    大姑奶奶见老姨奶奶一瘸一拐的进去,反倒也没什么好反驳,只笑着走过去,继续搀着她道:“你要真的能这么想,那就好了。”

    这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就过去了小半个月,康夫人的葬礼也办妥当了,刘福根抽空回来报了信儿,说康大人已经亲自向朝廷上书,恳求能亲自将康夫人扶灵回京,最快到五月底的时候,朝廷就能批下这事情,到时候只怕康大人要两三个月都不在江宁了。

    对于谢玉娇来说,康广寿在不在江宁那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唯一的好处就是,这样今年秋收的时候,康广寿就不会亲自来地里看每一亩的产量,也不会知道今年谢家又加收了多少粮食,若是只按照去年的税收,这多下来的粮食卖给粮商,还能赚不少银子呢。

    谢玉娇回徐氏院子的时候,还没到摆晚膳的时候,中午谢玉娇吃的少了一些,徐氏便让丫鬟去厨房给谢玉娇热了一个红豆粽子过来,亲自剥好了,蘸了糖递给她。

    这古代并没有绵白糖,谢玉娇头一次吃粽子的时候,就觉得那白砂糖太粗了一些,有点难以下咽,徐氏知道了之后,便让厨房找了小的石臼,把粗糙的白砂糖都碾成了面粉一样细的颗粒,如今再沾来吃,果然好吃多了。

    谢玉娇看了一眼粽子上沾着的糖粉,知道徐氏平常最爱在这种小事上头上心,心里只觉得欣慰的很,本来谢玉娇还觉得,如今有了谢朝宗,徐氏大概就不会像以前那样疼自己了,如今想来,到底是自己多心了呢!

    “母亲,明儿是端午,你同我一起去南山湖看划龙舟吗?”谢玉娇早就打听过了,明儿龙舟比赛去的人可多了。原本如今谢老爷走了,这事情交给陶来喜安排也是一样的,那些个乡绅地主没几个不给陶大管家面子的,可若是谢玉娇亲自去,场面一定就更不同了。

    徐氏如今已是不阻着谢玉娇抛头露面了,这谢家的门楣都是谢玉娇撑起来的,将来她还要找上门女婿,必定还是要走出去的,不如趁这个机会多结交一些人也是好的。只是徐氏一项在内宅待惯了,如今倒是不想出门,便开口道:“我明儿就不去了,我跟张妈妈去隐龙山的龙王庙上个香,保佑你们的龙舟比赛顺顺利利就好。”

    谢玉娇闻言,只笑着道:“那也好,只是隐龙山和南山湖不顺路,明儿我不能和母亲一起走了。”

    徐氏见谢玉娇吃的唇边都沾了一些糖粉,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笑着道:“你玩你的,记得多带几个人跟着,顺便问问你表妹,要是她也想去的话,你就带上她吧,只是得多带几个丫鬟跟着,好好看着她才行。”

    徐蕙如一早就听说了有龙舟比赛的事情,心里本就想央着谢玉娇带她一起去,只是又怕徐禹行不答应,故而已经憋闷了好些日子,如今听见谢玉娇来请她,只高兴的拉着谢玉娇翻起了衣柜,一起寻明儿要穿的衣服呢!

    谢玉娇见徐蕙如高兴的样子,又想着龙舟比赛的地方热闹,据刘福根说,边上还有卖东西的小摊贩,倒是搞得庙会一样的,所以索性又派人去大姑奶奶那边问了一声,要不要带上宝珍和宝珠两人,一起去玩一趟?

    大姑奶奶那边倒是很快就遣了人来回话,说是天气热了,又怕人太多,所以还是不去了。谢玉娇想想也是,大姑奶奶如今和离在家,只有待在谢家,才能和那些闲言碎语隔离开来,这要是出去了,免不了又要受人一通指指点点,到底平白受气了。

    第二天一早,谢玉娇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给丫鬟们留了足够的时间给自己穿衣打扮。衣服是昨儿晚上就挑好的,一套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因为谢家还在孝中,那些鲜艳的颜色自然是不能穿的。但今儿要出去见人,若是太素净了,到底看着有些寡淡。这粉白镶上了金边,看着就透出了几分高贵来。

    下身的流仙裙也是一应的粉白色,只在裙摆上绣着几多浅紫色的丁香花,走起来飘逸灵动。谢玉娇肤色洁白如玉,基本上不用任何的粉黛,将那眉梢稍微描了描,一双眼睛只又别原先更顾盼神飞了几分。

    紫燕给谢玉娇梳了一个桃心髻,在桃心的地方坠上了一颗龙眼大的珍珠,拿了一面小镜子给谢玉娇瞧瞧后面的样子,只开口道:“上回让我爹重新去首饰坊里头打的菱花镜也不知道啥时候送来,都有一阵子了。”

    去年那菱花镜丢了之后,大家只当是胡乱放错了地方,并没有刻意去找,后来过了好一阵也没见出来,谢玉娇这才让紫燕悄悄的给刘福根带了话,让他去城里找原先做那个镜子的工匠,重新打一个一模一样的。

    原来那个菱花镜是以前谢玉娇小的时候,谢老爷亲自画的图纸,让自家首饰坊里头的工匠打了送给谢玉娇的,这世上只此一个而已。如今的谢玉娇和谢老板虽说没有什么父女缘分,她才穿越过来,谢老板便杀手人寰的去了,但这菱花镜也是他留给自己的,要是真的丢了,将来若是徐氏知道,只怕会伤心的。

    “你明天帮我问问你爹,那菱花镜打好了没有?要是好了,就早些送进来吧。”

    紫燕只点头道:“那我今天晚上见到他就问一声。”

    金陵城中,周天昊穿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正恣意潇洒的坐在一家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茶楼对面不远处,是一家首饰坊,周天昊低着头抿了一口茶,看见从首饰坊里面垂头丧气出来的云松。

    “小王爷,这大海捞针一样的,怎么找啊?这都第十家店了,这老板也说没卖过这样的菱花镜。”云松只皱着眉头回话,又道:“不过那老板倒是挺喜欢这镜子的,还问我哪儿来了,能不能卖给他,开价十两银子呢!”

    原来这几日周天昊在县衙陪了康广寿几天,如今见他稍微释然了几分,便也开始找这菱花镜的主人了。

    周天昊先开始是在江宁县上的首饰坊里头找的,结果那边的掌柜的看过之后,说这东西做工精美,一看就不是他们那种小县城里头的小作坊能做出来的,大约是在金陵城里头有名的首饰店中打的。

    周天昊得了这条消息,便带着云松一起来进了金陵城,这一整天下来,已足足跑了十来家首饰坊了。

    “你懂什么,首饰坊不卖菱花镜,那什么地方卖?”周天昊拿起折扇敲了一下云松的脑袋,忽然那扇子疙瘩一声,一根扇骨就断了下来。周天昊看着自己这身以前常穿戴的行头,如今上了一趟战场,手里握过了宝剑长矛,再拿起这扇子,似乎怎么都不太对劲了起来。

    周天昊脸色一沉,将那扇子便随丢到了一旁,正色道:“我说了以后不准喊我小王爷,我们这是微服私巡、微服私巡,你懂吗?”

    云松缩着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周天昊,又瞧了眼那被他敲折了的扇子,只小声道:“奴……奴才知道,那小……不不,少爷,咱还继续打听不?”

    “打听,怎么不打听?”周天昊抬头看了一眼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只开口道:“等我喝完了这一盏茶,咱们继续找下一家。”

    而方才云松打探过的那家首饰坊,老掌柜从店堂里头出来,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圈,见方才那客人走了,这才折回了店里头,向店里头的伙计吩咐道:“这几日舅老爷不在城里,我写一封信,你马上给我送去谢家宅,给二管家。”

    原来这家首饰坊正是谢家开的的,谢玉娇丢了的这面菱花镜,也正是出自这个店里头的工匠之手。这几日工匠正巧把刘福根吩咐下来要重新打的镜子打好了,谁知却来了个外地口音的小伙子,手里竟拿着谢玉娇原先的那一面镜子,岂不是让人一惊?

    掌柜一见那镜子,就怀疑了起来,心道这大约是从谢家偷出来的贼赃,便故意说好看,开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打算买下来,谁知道那人却不肯卖,倒是让掌柜的难办了起来。

    这大姑娘的东西落在了一个外男的手中,终究不好,老掌柜也只好马上写了信回去,向刘福根回禀一声。

    ☆、第00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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