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过去,夜幕降临,罗芸曾经住过的小旅馆门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看上去大概50岁左右,有着宽阔的下巴,头发花白,厚嘴唇,因为帽子的遮挡,看不清他的眼睛和额头长什么样子。
    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布包,布包鼓鼓囊囊的,感觉很沉重,跨出门槛之后,男人朝后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定有没有人跟上他,停顿片刻,他才关上旅馆大门,匆匆朝小巷外面走去。
    夜晚的弄堂风很大,将男人耳朵两侧的头发吹得不停飞舞,许是感觉有些冷了,他伸手将敞开的领口拉紧,手指掠过的地方,我们可以清晰看到,在他锁骨上有一条寸长的伤疤,像蚯蚓一样蜿蜒在那里,周围的皮肤都因为伤疤凹陷了进去。
    走出小巷,男人左右环顾,他想要拦出租车,但是伸了几次手,车辆都没有停下来,大概是正值晚饭时间,司机都要赶回家去吃饭吧。
    他在路口停顿了大概十几分钟,这期间,旅馆里面又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的身份一眼就可以识别,她就是旅馆的胖老板,这一回,她不是想要去附近工厂打听儿子的情况,而是想要跟踪正在拦车的男人。
    旅馆女老板是卫洛凡的母亲,那我们就叫她卫阿姨吧,卫阿姨的样子也很奇怪,脸上口罩、眼镜、帽子,包裹得严严实实,身上穿着男式的宽松休闲服和运动裤,脚上是一双破破烂烂的球鞋,也是男式的。
    但她忘了把她那一头染过色的长卷发扎起来全部塞进帽子里,大概也忘了她丰满的体型,因为光这两样特征,就足以让熟悉的人认出她来。
    废话少说,卫阿姨四下环顾无人,快步走到巷口,一到巷口,她就看见了中年男人,对方正站在一根电线杆的旁边,卫阿姨赶紧侧身躲进墙壁拐角,只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着对方。
    “他要去哪里?他到底想干什么?”
    也许是因为注意力太集中,她不知不觉把心里的话嘀咕了出来,身体随着急促的呼吸,不停微微起伏,把着墙角的双手也在颤抖,因为用力,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了。
    “他要去哪里?他到底想干什么?”
    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卫阿姨的视线越过男人,看向马路对面,那里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准备转弯过来接她正在跟踪的人。
    “不行,我也得拦一辆车,可是……要怎么办呢?”她开始焦急起来,目光不住四下搜寻,马路上有没有其他的出租车,她以为,男人暂时会站在原地,不用担心。
    可仅仅两三分钟,当视线再次回到原点的时候,那里的人就不见了,震惊之余,卫阿姨跌跌撞撞冲出拐角,朝中年男人站立的地方跑去,因为鞋子不合脚,她跑动的样子歪歪斜斜,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有几个人因此停下脚步,其中一个离得比较近,朝她伸出手来,问:“阿姨,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可是,对方的好心完全没有卫阿姨接受,她拍开伸过来的手,扑到电线杆前面,一边剧烈喘息,一边拼命寻找中年男人的踪迹。
    “他去哪里了?他到底去哪里了?!”
    她大声询问着,没有回答,虚空中只有汽车的喇叭声,和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个向他伸出手来的人大概是生气了,翻了个白眼之后,自顾自向远处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阿姨终于放弃希望,她靠在电线杆上,目光空洞的看着马路对面,眼泪不争气的流淌下来。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妈妈,不要再找了,他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回过头,卫阿姨看到儿子站在眼前,一脸坦然,她突然之间感到火气从心底直窜上来,冲着儿子吼:“你懂什么?他吃我的用我的,是我把他拉出了火坑,凭什么就这样离开?!我不会放过他的,绝对不会!!”
    “他确实吃你的,用你的,”卫洛凡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不想看到母亲这副模样,更不想看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对她造成的影响,所以闭上眼睛说:
    “但那是他用自由换来的,你总是在营造海市蜃楼,不管对谁都是如此,那些你根本没有的东西,真的能让你开心吗?为什么你总是搞不清楚什么应该付出,什么不应该付出呢?”
    “就像我,这么多年来,你有真正接受过我的感情吗?你每天都到工厂里去打听我的情况,打听陆慕的情况,不停在舅舅面前说我们的好话,即便他是那么的看不起你,那么的势力贪婪,你还是不遗余力要让我和陆慕去他那里打工,看他那张丑恶的嘴脸。”
    “那你可以不去啊!没有人拦着你,陆慕就是个社会小混混,你让他带着你走啊!不用听我的话,也不用装的那么懦弱,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卫阿姨歇斯底里喊着,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温柔和蔼的旅馆老板。
    可不管她表现得怎样,卫洛凡依旧很平静,甚至在他睁开的眼睛里,都看不到任何情绪。
    “我不是可怜你,妈妈,我是害怕,害怕过去的事情再次发生,那种事你已经做的太多了,它们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我,即便我厌烦、恐惧,你也不曾停止过,我知道,你只是想留下我们,守住你为自己营造的世界,可是,这一切终究要结束,现在,我有了陆慕,他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所爱的人,我希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不是抛弃,而是放手,然后快乐幸福的,以另一种状态继续生活下去。”
    “以另一种状态?什么样的状态?”卫阿姨突然缩紧的身体,警惕的看着儿子。
    卫洛凡没有注意她的样子,只是说:“让大家都可以轻松的状态。”
    “是吗?”
    最后两个字,颤抖的语音中带上了嘲讽,当卫洛凡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急刹车,还有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卫阿姨的身体狠狠撞在一辆红色汽车的挡风玻璃上,然后飞了出去,呈抛物线摔落在几米远的地方,鲜血刹那向四周飞溅,马路上一片尖叫。
    “妈妈!!”
    卫洛凡猛地反应过来,未停顿一秒,他向母亲扑过去,大声呼喊着,刚刚的冷静已经完全被惊恐代替,就在此时,另一个人也从藏身处飞扑了出来,比卫洛凡先到一步,抱起地上女人的身体,一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一边拼命叫着让路人过来帮忙。
    可是,他的手机刚刚掏出来,就被赶到的卫洛凡一把给打掉,黑色外壳手机飞出老远,救援的人也带着震惊看向卫洛凡。
    没有犹豫,卫洛凡不顾众人围观,第二巴掌狠狠打在救援者的脸上,然后将他扯起来,推出老远,才蹲下抱起自己的母亲,冲着那人吼:
    “都是你害的!是你把我妈妈害成这样!我要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我…小凡,你先别激动,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刚刚你跟你母亲说话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我们赶紧先叫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去,其他的以后慢慢再说!”
    “滚!!”
    卫洛凡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流淌下来,眼睛通红,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旁边的路人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搞明白,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几个人已经拨打了110和120,肇事司机也没有逃跑,而是下车跑过来查看伤者状况,还带来了自己备用在车上的急救包。
    “你,你们先别吵,救人要紧,小伙子,你冷静一点,我会负责到底的。”司机对卫洛凡说完,又冲着人群喊:“各位,你们之中有没有医生或者护士?能不能过来先帮个忙?”
    没有人接他的下文,大概人群中确实没有医生护士,但好在救护车来的还算快,十来分钟之后,卫阿姨就被护士抬上了救护车,卫洛凡和司机自然也跟着坐了上去,而第一个想要救援卫阿姨的人,却被交警带走了。
    虽然,卫洛凡一味的蛮横指责他,但他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言片语,直到临走时,他还在关心着卫阿姨的状况,眼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孰对孰错,死亡并不能带来答案,不到合适的时机,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眼前是善良还是邪恶,是疯狂还是包容……
    ——
    【冬日里,我扒开雪地,闻到的迷迭香的芬芳;
    它带给了我快乐、安宁与幸福,让我勇敢面对一切苦难;
    即便周围都是破败景象,我的心依然在放声歌唱;
    迷迭香在绽放,伸展开绿色的枝叶,蜿蜒成长;
    尘封的窗户挡住了阳光,我试图推开,却又缩回了手;
    我不能…失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枝干,那是全部;
    远处是横陈的沼泽,沼泽里是那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我害怕…小河淳淳流淌,汇入无尽的深渊,那是天堂;
    但我不想掐断花的脖颈,不想它哀伤,或者沉默;
    漫长的岁月转瞬而过,我却只能不断询问,不断揣测;
    那叫人沉迷的芬芳,带着月光一样的银白色,日渐浓郁;
    我抱紧虚幻,枯枝却把我扶起,慢慢将我的手拉开;
    我挣扎、谩骂、尖锐的指甲刺伤了枯枝,它却只是弯起温柔的弧度;
    渐渐的,我习惯了远离和靠近,习惯了那变淡的芬芳;
    虚幻依然伴随着我,枯枝也是,它们组成了另一片天空;
    在这片天空下,我的璀璨此消彼长,歌声里也带上了寥落;
    远去的背影,如同嵌在眼眶里的珍珠,我为静谧的月光而哀伤;
    没人祝福的爱情最终还是不能消亡,执着的孤行却成为了软弱的借口;
    我有意牵绊,无意阻挡,囚笼却自头顶落下;
    那飞溅的红莲,漫过海市蜃楼,将一切带走……】
    以上是我的《迷迭香之歌》上半部分,稍有改动,我无意于隐喻什么事情,只是把它作为‘不许人间见白头’的一点线索,下半部分太阴暗了,所以不宜在爱情小说中呈现,抱歉,不喜欢的读者可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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