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维的随从也做书生打扮,警惕的看看车夫,又警惕的看着前面的牛车。

    看到车身上有着篆书的“桓”字,他握紧了腰间的腰带,低声道:“谨防有诈,这车是桓家的,或许桓家要对殿下不利。”元维向前方张望了下,“桓家向来光明磊落,不应该对我使诈啊。”那随从心急,低声道:“殿下,您莫要为了一个所谓的甘先生的亲笔字,便身涉险地啊。您还在是这里等着吧,属下过去看看。”元维想了想,停下了脚步,客气的说道:“我在这里等着,劳烦您把甘先生的字拿来一看,好么?若是真迹,价钱好说。”车夫是奉命办事的,道:“劳烦阁下稍等片刻,小的去去便来。”元维点头,车夫快步过来,将元维的情形小声禀告了。

    桓昭要瘐涵下去看一眼,瘐涵不肯,“阿璃,我委实倦的很,没有心情。”桓昭已经把人叫来了,瘐涵又无精打采的,她想了想,嘻嘻笑道:“你懒怠自己看,那我便替你看一眼吧。阿敏,你稍等我片刻。”轻盈的下了车。

    元维看到从车上下来一位妙龄女郎,不禁怔了怔。

    这妙龄女郎身着紫衫,高贵的紫色映衬着她如雪肌肤,优雅又清纯。

    女郎向他走过来了。

    元维全身紧张,腿绷得紧紧的,“请问这位女郎,你……你……”他应该问你确实有甘先生的真迹么,可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把该问的全忘光了,吞吞吐吐,不知所云。

    元维的随从见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女郎,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但手还是一直握在腰带上。

    “你便是北魏十五皇子了,对么?”桓昭背起手,在元维前后左右转着圈,仔细打量他,“嗯,还不错。”

    她是替瘐涵来“相看”这位十五皇子的,所以从身材到相貌到站姿看的仔仔细细明明白白,目光敏锐,一丝不苟。

    元维生平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位妙龄女郎用这样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过,又是气愤,内心深处却又有几分欢喜,端正笔直的站好,脸色羞红,“女郎,你……你不应该这样打量一位陌生郎君……”

    “我替别人打量的。”桓昭不经意的道。

    好似一瓢冷水兜头泼下,把元维浇了个透心凉。

    她是替别人打量的,是替别人打量的……

    他怒从中来,直直盯着桓昭,生气的道:“你招惹了我,却说是替别人打量的。女郎,你……你……你欺人太甚!”

    “我欺负你什么了?”桓昭莫名其妙,“替别人打量下,便算是欺负你了么?”

    “你……你……”元维更生气了,胸膛起伏。

    “至于的么?瞧你这样子,好像想要吃了我似的,我怎么你了?”桓昭百思不得其解。

    “表妹,上来吧。”瘐涵掀开车帘。

    “好。”桓昭回头冲她笑了笑,扬声答应。

    “不许走,你不许走!”元维热血沸腾,张开双臂拦在桓昭面前,不许他走。

    桓昭扬眉,“不许我走?你好大的口气!”

    做为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的掌上明珠,还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呢!

    瘐涵听到桓昭和北魏的十五皇子起了争执,急的直跺脚。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清脆的马蹄声。瘐涵忙掀开车帘往前看,只见一匹黑色骏马向这边疾驰过来,马上端坐着一位绿衣郎君,正是桓十四郎。

    “十四郎!”瘐涵看到他,胸口一热。

    十四郎来了,不用担心那个北魏的十五皇子了。

    桓昭和元维听到马蹄声,也一齐转头往这边看。

    “阿兄。”桓昭看清楚马上的人是十四郎,心中喜悦,笑盈盈的叫道。

    元维心里却是紧了紧。是桓十四郎啊,好像上次和他见面便不甚愉快啊,这次又是……唉,不会和桓十四郎又起什么误会吧?

    “阿妹。”桓十四郎到了近前,飞身下马,大步流星的冲桓昭走过来,“阿妹你没事吧?”

    他一边问着桓昭,一边目光不善的瞪了元维一眼。

    第166章

    “元十五,这是怎么回事?”桓十四郎不客气的质问。

    “我,我……”元维期期艾艾。

    元维的随从不干了,指了指桓昭的车夫,高声说道:“是他说有甘先生的真迹想要出让,我家殿下酷爱书画,听到有真迹出让便心动了,故此才会带了我一起过来的!这位郎君,心怀叵测的并非我们,你还是问一问你自家人吧!”

    “不许无礼。”元维呵斥他的随从。

    随从躬躬身,不再说话了,目光却倔强又凌厉的盯着桓十四郎。

    桓十四郎仰天打了个哈哈,把桓昭把后面拉了拉,拉到车旁,小声问着她,“阿璃,这是怎么回事?”桓昭不好意思的笑,“没什么呀,真的没什么呀。”她顾忌着瘐涵,含混不想说原因,瘐涵却觉得桓昭是一片好心为她着想,不能让桓昭为难,便把今天的事简单说了说,“……阿璃是想替我看看这十五皇子。”桓十四郎听了这话,很是不屑,随口说道:“南朝多少美少年啊,用得着看他?我都比他强。”说的瘐涵脸上一红。

    桓十四郎笑道:“我去把元十五给打发了。”桓昭却拦住了他,“阿兄,我真的带了甘先生的真迹,也不算哄他。”命婢女从车里拿下一幅卷轴,“就是这个了。”桓十四郎来了精神,“知道了。”拿着卷轴施施然到了元维面前,神色傲慢,“这便是甘先生的真迹了。不过所值甚巨,只怕你买不起。”元维是很喜爱书法的,但这个时候哪有心情理会什么真迹不真迹的呢,唯唯道:“是,买不起,买不起。”

    元维的随从忍无可忍,“阁下请开个价吧,何以见得我家十五殿下会买不起?”

    桓十四郎漫不经心的道:“真要买啊?这幅字可是价值连城啊。”

    随从怒,“他可是我大魏皇帝的爱子,我大魏的平王殿下!怎会连幅字也买不起?”

    桓十四郎粲然一笑,“好吧,若真的想要,便拿柔然才划给你们的两个州来换吧。”

    随从怒不可遏,“哪有一幅画便值这么多的?阁下这简直消遣人了。”

    “我消遣你又怎么了?”桓十四郎眼神转为冷冽。

    “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消遣消遣怎么了?”元维竟同意了桓十四郎的说法。

    随从气的鼻子都要冒烟了,可是又不敢在元维面前放肆,硬生生把一口气憋了回去,差点没憋出病来。

    “元十五这小子脾气倒好。”桓十四郎心中诧异,“也不知是脾气好,还是城府深,居然就这么认了?”

    他伸手拍拍元维的肩,笑道:“你是来建康求学的,年轻人不务正业可不好,回去好好读书,知道么?”教训了元十五几句,见元十五这小子唯唯诺诺的答应,心中爽快,洒脱的挥挥手,“阿妹上车吧,阿兄送你回家。”桓昭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好啊,多谢阿兄。”

    元维急忙上前一步,“女郎!”

    “什么事啊?”桓十四郎警觉的看过来,拖长了声音,不满的问道。

    元维面红耳赤,“没什么,没什么。”

    他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要说,可是当着十四郎的面,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桓十四郎哼了一声,飞身上马。

    桓昭回眸看了元维一眼,握起小粉拳冲他示威似的挥了挥。

    元维的脸又不合时宜的红了。

    桓昭轻盈的跳上车,牛车缓缓驶动,桓十四郎骑马慢悠悠的跟在一边,车和马渐渐去的远了。

    “殿下,咱们就这么算了不成?”随从心里还憋着气呢,忿忿的问道。

    “当然不能。”元维从沉思中醒来,声音温雅,“怎能就这么算了呢?我一定不肯的。”

    随从大喜,“殿下果然胸中有丘壑!”想想自己方才还以为十五殿下太过懦弱怕事,心里不由的大为惭愧。

    前方的车和马都已经去的远了,看不见了,元维却还留恋的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随从以为这位殿下是在盘算如何报复桓家、如何报复桓十四郎,以元维非常佩服,面露喜色,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直到太学敲起钟,随从提醒,“殿下,接下来是虞博士的课。”元维才收回目光,温和吩咐,“回去吧。”带了随从,由原路返回,还回太学上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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