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厚重的窗帘挡的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线,幽暗的房间里,只有书桌前亮着一台复古的台灯。

    苏勤山一手拄着拐杖,沉着脸坐在书桌后。台灯的光线照在他脸上,令他的皱纹似乎越发深刻了。他的头发已经花白,明明才刚过六十,却已然显得比一般老人家苍老许多。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周围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到底是一手创立起苏远的传奇人物,尽管如今已经退了下来,身上仍有一股磅礴的气势。即便是王一样的苏大少,也不敢随便去挑战他爷爷的威严。

    “阿泽!”

    苏勤山浑厚的嗓音在周围响起,眼中闪着睿智的精光,可想而知多少年前,他又是怎样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苏泽坐在他对面,上半身隐在暗处,看不清他的神色。比起他爷爷的威严沉稳,他多了一分锐不可当的霸气。尽管尚且年轻,但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也不遑多让。

    “阿泽,你决定了,要留下小豆?”

    苏勤山抬眸,眉头紧皱。

    苏泽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

    “那你可想好了,要是她知道了那件事,还会不会对你死心塌地?”

    眼见苏泽隐在暗中的神色有一些动容,苏勤山叹了口气:“三年了,三年前,爷爷已经问过你。三年后,爷爷还要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有这个自信,能让小豆永远留在你身边?即使,在知道了那件事之后?”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好一会,苏泽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不管怎么样,这次,我一定不会放手。就算她恨我又如何?即便是得不到她的心,我也要得到她的人!”

    他一字一句,墨黑的眸子在黑暗中快速地划过一道利光。

    苏勤山深深地看了他这个孙子许久,最终一掷拐杖,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爷爷我已经无力再去插手你们的事。三年前那一次,差点要了小豆的命。一直以来,爷爷我心里不知道对她有多愧疚。有时候爷爷在想,当年从医院把小豆接回来,到底是不是个错误?”

    他摇头,饱经沧桑的眸子满是无奈。

    苏泽的薄唇紧抿,俊脸微沉,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不发一言。

    就是错误又怎样?错误也已经发生了。如果他和米小豆是错误的话,他情愿就这么一直错下去。

    “对了,宝宝他……是你的孩子吧?”苏勤山直起身子,在提到宝宝的时候,眸中才有了一丝亮光。

    苏泽十指交叉置在身前,淡淡道:“他是小豆的儿子。”

    “你别想瞒爷爷,爷爷已经派人去找那个民警问过了。当年小豆车祸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孕,当时还以为保不住了,是小豆迷迷糊糊中求着医生无论如何都要保下孩子。小豆的性子你我都清楚,她的一颗心不都在你身上?孩子的父亲除了你,还会有谁?”

    苏勤山看了苏泽一眼,接着道:“如今小豆和宝宝都回来了,宝宝既然是咱们苏家的血脉,那不如就……”

    “不行!”

    苏泽很断然地拒绝了。

    “我和她之间,不关孩子的事。”他沉声丢出一句。

    苏勤山想了想:“你是怕小豆以为你是因为孩子才想和她在一起?没关系,爷爷可以……”

    “不用了,爷爷!”

    苏泽募地站起身来,一米八七的个子,平白带起一股寒气来。

    “小豆的事情,您不用管。”

    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直到书房又剩下了他一人。苏勤山这才揉揉眉头。

    “作孽啊,一切都是作孽!”

    ……

    客厅里,米小豆已经第n次地往二楼望去。自从爷爷把苏泽叫进书房后,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妈咪,妈咪,给宝宝讲故事吧!”

    米宝宝拿着本故事书哒哒哒跑过来,手脚麻利地爬上沙发,在她怀里撒娇。

    米小豆看了一眼:“这故事不是说了好几遍了,怎么还听不厌?嗯?”

    “可是,宝宝没拿别的故事书来呀!”米宝宝可爱地歪头。

    米小豆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把他胖胖的身子抱到腿上坐好。

    “宝宝,妈咪问你,你喜欢刚才那个太爷爷吗?”

    “喜欢啊!”

    米宝宝一边翻着故事书,一边点点脑袋。

    “那个太爷爷会讲好多好有趣的故事,宝宝喜欢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宝宝也喜欢新爹地!”

    米小豆挑了挑眉:“为什么呀?”

    她一直不知道宝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刚见苏泽一面就对他产生那么深的感情。

    米宝宝抬起脑袋,冲她嘿嘿地一笑,咧着小嘴糯糯丢出一句:“因为新爹地好看呀!和宝宝长得一样好看!”

    “……”

    米小豆揉着脑袋很无语。

    她怎么生出个这么肤浅的娃来?

    不过,貌似她以前也挺肤浅的,要不然怎么会看上脾气那么坏的苏泽?

    “妈咪,我们能和新爹地,还有太爷爷一直住在这里吗?”米宝宝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米小豆漂亮的眸子微闪,隐隐有一丝动容。但是,想到过去自己承受的,那丝柔情就一点一点消散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冷意。

    “不行!”她冷着脸道。“我们不会留在这里,等三个月过后,宝宝就要和妈咪一起离开。”

    “啊?”

    米宝宝耷拉下了小脸,小嘴巴嘟得高高的。

    米小豆微微皱了皱眉,狠下心道:“宝宝要是不愿意跟妈咪走,也可以留下。不过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妈咪了!”

    “宝宝不要!宝宝要和妈咪在一起!”

    米宝宝大叫一声,翻身一把抱住她的腰,小脑袋埋在她怀里紧紧的,好像真的怕她丢下他走了。

    米小豆摸着他细细软软的头发,心里有一丝的不忍。

    宝宝,不要怪妈咪。妈咪也想让你有个爹地,只不过,苏泽他,不是一个好爹地。他们之间,也再没有可能!

    ……

    “老爷子,慢点走!”

    “没事没事,老头子我年纪是大了,但腿脚还是灵便的!”

    苏勤山拄着拐杖,由江婶和女佣们搀扶出了门。

    米小豆抱着米宝宝跟在身后,身旁站着高大冷峻的苏大少,自始至终都冷冷酷酷的。

    乍一看之下,男的英俊帅气,女的灵动娇俏,还有怀中的米宝宝。浓眉大眼,胖嘟嘟的脸颊,让人很想上去拧几把。此时正咧着小嘴笑得灿烂。

    这样的画面,这样出色的一家三口,原本应该是多么美好。

    可是,就是因为三年前的错误,弄成了这样!

    苏勤山感触极了,长长叹了口气。

    “小豆,来!”

    他朝米小豆招手。

    米小豆迟疑地上前。

    “爷爷。”

    “你还能叫我声爷爷,我很高兴。”苏勤山缓缓开口。“这一晚上,你一直在躲着爷爷,爷爷也知道是为什么。当年,是爷爷的错,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小豆啊,爷爷现在在这里和你正式地道一次歉,你能原谅爷爷吗?”

    米小豆从没见过堂堂苏远董事长竟然会摆出这种低姿态来,震惊的同时,所有的辛酸都涌了上来。

    “不,爷爷,我一直都没怪过您。您是我的恩人,是您将我从医院带回来,抚养长大。没有您就没有我米小豆。也是因为您对我的宠爱,让我一度忘了形,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一直不敢见您,不是因为我在怪您,是因为我怕您再也不想认我了!”她说着说着,喉头开始哽咽,只有死死咬住嘴唇,才不至于掉下泪来。

    苏勤山布满皱纹的眼里也有泪光闪烁,不由地叹了一声,又一声。

    “爷爷一直当你是我亲孙女,怎么会不想认你?唉,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的视线转向她怀里正可爱地眨着大眼睛的米宝宝,逐渐展开笑颜。“宝宝啊,太爷爷要走了。以后,要和妈咪多来看看太爷爷,好吗?”

    “嗯,宝宝知道了!”

    米宝宝点头,就催着她妈咪把他抱过去。探过身子搂住苏勤山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香吻。

    “宝宝喜欢太爷爷!”他小嘴巴甜甜道。

    这一吻,再加上这么一句,可把苏勤山乐坏了。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只剩下眼角深深的皱纹。

    “好,好,好啊!”他连说了三个好,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因为一个吻,竟然笑得像个孩子。

    ……

    “咚咚咚!”

    晚上十点多,书房门上传来一个轻轻的叩门声。

    苏泽正在书桌后处理公事,听了沉声道:“进来。”

    很久,没有动静。

    他抬起头,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望向房门方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终于,他放下手中文件,站起身来。

    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脚边矮矮胖胖的米宝宝,正踮着小脚,使劲地往上够着什么。

    见房门突然被打开,米宝宝显然没有准备。胖胖的身子前后晃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却因为实在太胖,重心不稳。踉踉跄跄打了一套醉拳之后,吧嗒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唔!”

    他瘪瘪小嘴,吃痛地摸摸自己的肥屁屁。

    “还好没有摔成两半!”

    苏泽无语地睨着脚边这一坨,冷声开口:“这么晚了,你在门口干什么?”

    米宝宝仰着脑袋,在看到他新爹地的时候,小脸嗖地亮了。

    哇,他爹地真的好高唉,和天一样高!

    他心想着,咧着小嘴嘿嘿地傻笑。

    苏泽看着他,很是嫌弃。

    “没事就快去睡觉!”他丢下一句,转身就欲回书房。

    可是,刚走了两步,就感觉小腿一沉。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大眼睛宝宝正粘在他腿上,怎么甩都甩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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