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店里的服务生弄了几个菜给我带来的两个男人。

    拍照键的按钮声时不时响起,我知道不少多事的人在拍我,可能还在纳闷着为什么我不和沈寰九一起吃。

    我把菜单递给三毛,让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可三毛的眉头别提皱多深了,她一个吃货看着菜单完全打不起精神。

    给我们点菜那小姑娘在桌前站了很久,说不定也是等烦了,干脆就给我们一一介绍起来。

    我们就按照服务生的介绍点,要了个一锅鱼,火龙果焗虾,动感双菇,然后服务生突然向我们介绍一道菜:姐夫炖肉。

    没错,翼栈还真就有这道菜名。

    姐夫炖肉,呵呵,特别挠我心的名字。

    大厅的蓝绿色长桌子距离大多离得近,加上别的客人挺关注我的,当服务生报出这个菜名的时候我又听见一些不堪入耳的低碎声。

    “大姑娘,你故意的你?”三毛涨红张脸为我抿不平。

    “啊?没,没有。”服务生被三毛这么一说,脸盘子也红了。

    都说人会惧怕很多东西,怕得方式各种各样,有人喜欢吹嘘自己的财富才掩盖自己的穷,也有人喜欢晒各种各样的食物才掩盖自己其实很少出去吃,所以吃了什么都想着拍个照纪念一下,还有人怕人瞧不起,于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展示自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还有人根本没谈过真正的恋爱却偏生喜欢给身边的朋友出主意,冒充大彻大悟的情感专家。

    总之,太多太多了。

    “就要他,姐夫炖肉。”我喝着店里的茶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的话似乎让服务员怔住了,也让周围一切难听的声音忽的收住。

    放下茶盅子,我把手伸过去抓住三毛的,冲她笑了笑:“没事儿,我们就是来吃饭的,咱敞开了肚皮吃。吃高兴了才不算不浪费开这么远车来这。”

    才消停了一会的声音有开始慢慢起来。

    “你看,那婊子还笑呢,脸皮比铜墙还厚实呢。”

    “别介,人家赚点皮肉钱不容易,就她那个长相能被沈总潜上一回,叫我保不准我也干。”

    “嘿,你也想当贱人啊。”

    “我就是说说。我可有我家胖子了,沈总就是来追我,我也得甩他。”

    对面那桌上俩个年轻女孩毫不顾忌地议论着我,从开始到现在几乎就没停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吃饭的时候谈谈别人的八卦变成了一种消遣。‘言论越来越自由’,常常杀人于无形。

    可评价我长相的那个女人是个龅牙兼麻子,我无法形容我这会的心情。

    “屁,要是沈寰九真开追,估计她家那什么胖子都得翻阴沟里去,爬都爬不上来。”三毛恨不得啐上一口:“贼贱!都什么人啊都!”

    我绷不住地笑了。

    等菜上桌的过程中,三毛对我耳语:“那个,他们说沈寰九也在这,真事?”

    “嗯,停车那会儿瞧见他车了。”我很平静地说。

    可平静得外表下是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

    三毛难过极了:“对不起啊,我真没注意,看我出的什么馊主意,哪儿吃饭不行,偏要来着。”

    我笑笑:“没事儿,一个月前我不是还让你把钱给他送去吗。我和他俩清了。”

    我所说的钱是来北京之后沈寰九在我身上花过的钱,大差不差这算成人民币让三毛给送了去。

    三毛颤巍巍地把椅子挪近了些,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其实……其实那钱沈总没要。”

    我正又一次去拿茶盅子,手一抖,茶水洒我一身。

    三毛忙扯纸巾给我擦,声音很轻地说:“你别生气。那啥,我真送了,但他把你打好钱那卡当我面儿就扔地上了,说他不要。然后我就拾走拿回来放抽屉最底层,没敢告你就是怕你多想。”

    埋葬在心里的很多委屈和无奈我无人发泄,于是三毛在我那干上一段时间后,有次我实在憋得难受一一告诉了她。

    这一路走来,我弄丢的不仅仅只是爱人,还有一份敢于追求爱情的热忱。

    现代女性是越来越恐惧婚姻和爱情了,恐惧对方并不真心,恐惧自己恋爱了会失去自由,恐惧生活习惯会因为一个人而扭曲,恐惧金钱带来的压力,恐惧两个家庭之间难以处理的关系,等等等等,年纪越来大的女孩越不敢相信爱情和婚姻。

    而我,较为例外,我恐惧其实是自己的过去。

    菜上桌时,我见到了姐夫炖肉那道菜,忽然有点想笑,挺大份的肉,配菜也很地道,辣椒就铺在上面,汤是红的,瞧着还蛮有食欲的。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放今天来吃倒挺应景的。

    我一筷子还没来得及夹,蓦然感觉菜盘子上印着人影子,偏头那么一看,我瞧见霍培一把俩胳膊撑在桌上,半弯着腰身盯着我。

    霍培一不说话的时候眼神不仅漠然,还挺吓人。但这段时间他实在做了太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以至于当初我对他的恐惧早就没了。

    “我带人来了。不想面上挂不住就抓紧走,我要吃饭。”

    霍培一漠然望了眼保镖吃饭的位置,嘴里很不屑地冒出句:“警惕性挺高,不过吃饭带两个大活人不麻烦吗?”

    我轻抬了下眼皮,淡淡地说:“霍先生,你过来送俩乌骨鸡还带四车人,你都不嫌麻烦,我哪能嫌麻烦?”

    一身黑色西装的霍培一慢慢直起身子,轻咳一声道:“我想到要送你什么了。”

    我没说话。

    三毛倒是先开口说了句:“送什么呀?别又搭戏台子,上回都给人骂死了。”

    霍培一眯了眯眼,一本正经地说:“警犬。”

    说真的,我没办法和霍培一正常交流,因为看见他的脸我就会想到挑拨这个词。他曾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陈浩东出手弄死我和沈寰九的孩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是个草包。

    不管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内心想要报复他的念头从没一刻幻灭过,我沉寂,我安分,只是为了更好的出击。

    我握着筷子,在碗里轻轻一竖,语声淡淡对霍培一说:“就你身上的衣服坐我保镖那桌也挺配的,送我条狗还不如你来当我的狗,更好啊。”

    霍培一没说话,拽住三毛的肩膀,一点点把人给提了起来,示意她做对面去。

    三毛就像被吊秤给勾了似的,佝偻地站起来,紧跟着霍培一就占了三毛的位坐在我身边。

    “我是要离婚的男人,而且你现在也没男人,我们非常合适。”霍培一把一条胳膊挂我椅背上,相当正经地说。

    我一眼剜向他:“你是喝我唾沫喝上瘾了?”

    霍培一更正经地说:“不,我不喜欢你那种粗俗的表现。跟我在一起,你得改掉。”

    可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喝口茶水往他脸上啐,喷了他一脸。

    三毛绷不住笑,又强行在忍,如是放屁一样‘噗噗噗’断断续续地出,极有节奏。

    霍培一的脸色到底是阴下来了,他自顾自扯几张纸巾擦脸,薄怒地说:“果然不能对女人太好,太好就放肆。扶总,你听着……”

    我又一次在他没说完话的时候把入口的茶水啐他脸上。极不客气地冷声道:“滚。”

    三毛把脸埋桌上笑,我只看见她肩膀抖了不停,可我并不觉得着有什么好笑。更何况霍培一的车和沈寰九的车是挨着停的,这会流言四起,他霍培一倒好,嫌我麻烦事还不够多,上赶着给我找罪受。

    霍培一大抵能摸到我此时此刻的心理,看了圈周围后说:“你明明很介意别人对你的评价,为什么偏要做大堂?我另开一桌,我们两单独吃。”

    我深凝他一眼:“你故意的?”

    霍培一说:“这次不是我对媒体爆的料。”

    “我知道不是你,是你以前的好情妇,王悦。”我说的故意是指霍培一是不是嫌我名声还不够难听,要给我加猛料。

    “我和她早就没关系了。”霍培一收回手臂,正襟危坐。

    “嗯,你们只是睡过。”我讽刺地问:“现在和你睡的又是谁,姓张还是姓赵?还是姓别的乱七八糟的。”

    他忽然就笑了,很淡:“怎么,你吃醋吗?你也可以。”

    我没说话,拿起筷子自顾自吃菜。

    霍培一可能误会了我的沉默,含笑丢下句:“今晚我去看你,等我。”

    然后他就起身走了。

    后来,我和三毛在周遭越演越烈的议论声中吃完整顿饭。

    大概霍培一没告诉沈寰九遇见了我,又也许告诉了,但他不知道怎么和老情人见面,也可能他在保护我。反正,我弄不清楚。

    出去停车场的时候,霍培一和沈寰九的车已经不在了,这一次擦身而过仿佛在告诉我,沈寰九彻底走出了我的生活,我不打扰他,他也不打扰我。只是冥冥中我总有种预感,我和沈寰九没有真的结束。

    晚上,我窝在床上看网页,和三毛所说的一样,关于我的骂声一片。但凡是个能上网的就能肆意的在不清楚事实的情况下攻击我,侮辱我。

    起初看的时候我内心其实真的很煎熬,但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远处,响起犬吠,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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