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正色说道:“谭孝之那小子对你不怀好意,你看不出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替他说话,我若再不来,等你被那小子勾去了魂儿,我找谁说理去?”

    这句话,言昭华就不爱听了,当即反驳,说道:“谁被他勾去?”

    见她当真,裴宣就笑了,放下了手,居高临下看着她,说道:“我是说,若我不来,让那小子继续勾引你几回,没准儿你就被他勾走了。”

    言昭华揉了揉自己发烫的下巴,从床沿上站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算是离裴宣稍稍远了一些,咬唇说道:“我倒觉得你完全可以不必担心。谭孝之看着不像是那种有气节的人,他对我的兴趣,可能还没有他对你的兴趣大呢。”

    裴宣被言昭华这句话给彻底逗笑了,再次伸手过去,言昭华防备的看着他,可没想到他只是在她头顶轻轻的揉了揉。

    言昭华的头发偏软,黑亮黑亮的,刚才早早洗漱完通了发,刚才虽然被折腾了几回,却也不见多乱,关键是触感好的让裴宣都舍不得放手,真想枕着她这一头秀发睡觉……

    发觉自己的心思似乎又走偏了,裴宣赶忙回过神来,对言昭华说道:“你这脑瓜里,成天都想些什么东西呀!偏偏想的还挺对,也不是看不懂人心嘛,怎的到了我这儿,你就跟我装傻来了?”双手抱胸,弯下腰,凑到言昭华面前,裴宣笑着说道:“不会是早就看出来我的心思,故意吊着我吧?”

    言昭华冷冷白了他一眼,身子一歪,就从他旁边钻了过去,裴宣刚刚表白,心情还不错,追着她过去,言昭华边走边回头盯着裴宣,见他跟着自己,就赶忙加快了脚步,走到窗边的烛火前站定,然后回身对裴宣比了个‘站住’的手势,指了指身后的蜡烛,对裴宣笑了笑。

    裴宣瞧着她这防备的样子,只觉得可恨又可爱,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真聪明,知道烛火前他不敢做什么大动作,不过想着,今天晚上他该说的都说了,要是逼得太紧,反而会让这丫头生出反叛的心,干脆先松松绳,让她喘口气,等以后她对自己的防备没那么重的时候,再一把收网,将她囚入心牢,一辈子再也舍不得跑掉。

    “回答我的问题啊。是不是早就看出来我的心思了?”

    裴宣就算人不过去,可问题还是要问的,左右看了看,也不跟言昭华客气,直接就靠坐在她的床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言昭华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手掌碰到床沿,有点疼,裴宣这才低头看了看,发现手掌小指那侧居然还真给她咬出了血印子。

    将手对言昭华比了比,让她看见自己咬出的杰作,言昭华也是没想到自己刚才居然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当时真是气疯了,从来没被那样对待过,所以咬起来也就没轻重了,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对付这种登徒子,咬他手都是客气的。

    故意不去看他,裴宣也不介意,在她床头拿起了一块帕子就把伤口给缠上了,末了还对言昭华显示了一下那条帕子,气得言昭华又是一阵牙痒痒,可先前吃多了亏,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敢靠近了。

    “我都问几遍了,你怎么就是不回我?真要我过去问你啊?”

    裴宣舒服的撑在她的软被上,无赖兮兮的对言昭华笑着,那模样有多俊美,就有多无赖,言昭华真要替全京城被他外表所蒙蔽的姑娘们喊冤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会想到,温润如玉,俊美无俦的恭王世子,私下竟是这样一个无赖的人。

    裴宣动了动身子,言昭华就以为他要过来,赶紧开口说道:“我……你想要我说什么呀!知道?不知道?倒是你,不是说全京城人都知道你是个病秧子吗?怎么你还干上了杀人的勾当?上回你是故意要杀我爹吗?”

    对付那种难以回答的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其他难以回答的问题来镇压。

    果然话题一转,裴宣就没那么轻松了,坐直了身子,伸了个腰,说道:“我是病秧子啊,可病秧子也能长出好苗子啊。至于杀你爹……我好像也没真的动手……若是换做其他人的话,没准你现在身上就是重孝了!”

    言昭华倒是不怀疑裴宣说的这句话,她早就看出来,那次她和言修遇险,第一拨人的确是要杀他们的,可是后来遇见的第二拨人,却不是杀人来的,是救人!他拖延了时间,等谭城的人赶过来之后,才离开的。

    可饶是如此,裴宣也不能要求言昭华做什么,说什么,毕竟他对他们父女拔刀相向是事实,无论怎么解释都不能抹杀这个事实。

    裴宣的目光落在言昭华的下巴上,虽然言昭华背着光,看不清伤痕,但裴宣只要一想到她下巴上的那个伤,就对那时的冲动十分后悔,本来她还可以更完美一些的,却因为他一时不察而留下了没法消失的伤疤。

    房内的静谧让言昭华觉得很不自在,犹豫了会儿后,才又对裴宣问道:“你会武功?”

    这是句废话,言昭华问出口,就后悔了。

    可裴宣却丝毫不觉得那是废话,认真的点点头,说道:“就因为生下来是个病秧子,所以我爹偷偷给我找了个师父,专门教我练武。不过放眼整个京城,知道我会武功的没几个,如今又多了你一个。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言昭华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意识到国公府前院的戏台班子似乎停了下来,这就意味着酒席快要散了,对裴宣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裴宣摇头:“你还没给我答案。我不走。”

    言昭华急了:“给,给什么答案呀!我不是都说了嘛,只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我不会告诉别人,至于你说的那事儿,不用考虑,肯定没戏,你这身份,找谁不好,干嘛偏偏找我这个丧妇之女呀!多晦气,多……”

    裴宣站起身来,不管不顾走向了言昭华,言昭华见他过来,眼看就要到眼前了,生怕窗户外被烛光照出点什么剪影来,她阻止不了裴宣,只好转过身去,将身后的烛火给吹灭了,房内瞬间暗了不少。

    只见裴宣一挥手,床边那盏烛火也跟着熄灭了,房间就彻底陷入了黑暗,言昭华先前为了躲裴宣,就靠坐到了梳妆台前,如今裴宣来了,就正好将她禁锢在他的怀抱和梳妆台之间,居高临下,在黑暗中,用十分危险的声音说道:“少跟我玩儿心眼。我给你三天考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开玩笑的。给你三天,不是让你考虑怎么拒绝我,而是让你考虑怎么接受我。”

    屋子里本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言昭华的眼睛还没完全适应,只觉得两眼一抹黑,裴宣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有一种别样的魅惑,如情人间的低语,亲密的不行,让言昭华忍不住就四肢酥软起来,全身上下都被他的气息笼罩,连动一下,似乎都要被他攻陷一般。

    感觉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耳廓,言昭华往后躲了躲,可后脑却被人固定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唇瓣上就落下一道温热的触感,柔软的像羽毛,带着润泽,这感觉,绝对不是指腹……意识到是什么之后,言昭华就赶忙伸出手推拒,却被他越抱越紧,不容她置疑的加深了这个吻,言昭华不敢呼吸,就那么跟木头似的僵立在他的怀抱之中。

    原本裴宣只是想蜻蜓点水亲一下的,可没想到这丫头动手了,他把心一横,才加重了力道,却也没打算真的吓她,最多就是稍微用了点力气亲了一口,并没有攻城略地的打算,感觉她不再挣扎的时候,他就果断松开了手。

    房间内没了烛火,被月光铺洒而入,眼睛在短暂的失明后,再次恢复了神采,一双眼睛里满是惊讶,月光下的她,美的像幅引人犯错的画,洁白无瑕,裴宣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一口。

    然后在言昭华的耳畔轻柔的说了一句:“现在,咱们算是关系最好的了,你好好考虑,我三天之后,再来找你,到时候可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啊。”

    说完之后,裴宣便很爽快的放开了手,退后一步,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刻入脑中,然后才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言昭华的房间里。

    第一百零四章

    言昭华昨天晚上怎么摸上床睡觉的都不知道,第二天顶着一双乌青青的黑眼圈去柳氏那里请安,谢馨柔看着她都吓了一跳,问道:“你这脸色,怎么这样?”

    言昭华回过神,揉了揉脸,不自然的回道:“也不知是不是换床了,昨儿没睡好。”

    谢馨柔笑了:“听雨轩你不是一直住的嘛,还认床呢。”

    言昭华笑了笑,没说话,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始终没法从昨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跟谢馨柔入了抱夏,丫鬟掀了竹帘子让她们入内,柳氏这花厅里一大早倒是热闹的。

    左起是几位昨日留宿的世家夫人坐在一起说话,言昭华认识的就是威武候夫人耿氏和张首辅夫人孙氏,她们喝着早茶,正聊什么聊得起劲儿,柳氏在正中央,旁边坐着恭王妃和顾氏,右边还站着个大肚子女人,不是龚姨娘是谁。

    龚姨娘的肚子有五个多月了,显了怀,气色很不错的样子,看见言昭华和谢馨柔进来,居然也很热情的迎上前,谢馨柔从不搭理她,她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过去,就把目光放到了言昭华的身上,故作熟稔的来牵了言昭华的手,说道:“表小姐今儿来晚了,先前我们还在说你呢。”龚姨娘热情的说道,料想言昭华为了维持大家闺秀的气度,必定不会在这么多夫人面前下自己面子的。

    言昭华冷冷瞥了她一眼,不想和她假装亲近,很干脆的就抽回了手,连表情都没给龚姨娘一个,直接就走到柳氏和恭王妃,还有顾氏面前去行礼了,龚姨娘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尴尬的抚了抚鬓角,回到柳氏身后站好,不敢再去找什么存在感了。

    行过礼之后,顾氏也察觉出言昭华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关切的牵了言昭华的手,说道:“哟,瞧这小脸儿白的,昨儿唱戏吵着了吧?”

    言昭华低头笑了笑,恭王妃说道:“从前道谢家出美人,我竟没主意,如今看来,果真是只要跟谢家沾了亲的,生的都是这般米分雕玉琢的模样,叫人见了就喜欢,就是太瘦了些,得注意身子保养才行啊。”

    柳氏和顾氏笑了起来,柳氏说道:“王妃说的是,这丫头就是这根子,生母去世的早,少了滋养,却是个顶顶可人儿疼的。不瞒您说,我对自己的亲孙女都没这么心疼过。”

    恭王妃被柳氏这番话给说的笑了起来,看着言昭华,越看越喜欢,对柳氏回道:“说起身子弱来,我那儿子也是,胎里带了毛病出来,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如今大了,身子才稍微好些。从小到大我真是操碎了心。”

    恭王妃口中的儿子,自然指的就是恭王世子裴宣了。想起昨天晚上,裴宣那无赖的样子,真想让这些夫人们看看,她们口中所谓的‘病秧子’,如今都长成什么豺狼虎豹的样子了,也就是裴宣,那没什么气色的小白脸骗了众人。

    想着想着,言昭华的耳朵就热了起来,思绪也跟着飘走了,坐在一边聊天儿的世家夫人们听见了恭王妃主动提起儿子,就面面相觑的凑过来说道:“世子这些年我瞧着好了很多,王妃总算不用操心了。”

    工部尚书家的李夫人这般对恭王妃说了一句,其他夫人也都附和起来:“是啊是啊。我瞧着气色也比小时候稍微好些了。说起来,世子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恭王妃点点头:“过了年就二十一了。我是旧愁刚去,又来新愁,不等到他成家立业,哪里就能消停了。”

    威武候夫人瞥了一眼似乎有些精神不济的言昭华,眉目一敛,站出来说道:“王妃这心情,我懂!我家那大小子今年也十六了,该是议亲的年纪,他自己倒是不急,可我们做父母的哪里能由着他,也只能默默的替他相看。”

    恭王妃莞尔一笑,对这个没有跟自己推荐女儿的威武候夫人搭话道:“孩子就是孩子,哪里懂这些。为人父母自然是要多操点心的。”

    耿氏用帕子掩唇,目光在言昭华和谢馨柔身上转了转,转而对柳氏说道:“我倒是瞧着谢家的姑娘都挺好,可老夫人硬是藏着,倒叫咱们不好开口了。”

    柳氏不动声色,只当没听懂耿氏话里有话,言昭华正神游太虚,连耿氏说话都没怎么听,更别说她话里有话的话了。

    龚姨娘在旁边听了,倒是挺想找存在感的,柳氏和恭王妃还没开口,她就接过了威武候夫人的话头,挺着肚子,掩唇说道:“夫人莫不是瞧上咱家的小姐了吧?”

    耿氏感激的看了一眼龚姨娘,平日里虽然和她没有交集,但不可否认,在关键时刻,这龚姨娘还是给她递了个话,要不然,柳氏和恭王妃不开口,她可就尴尬了。

    柳氏冷冷瞥了一眼龚姨娘,龚姨娘只当没看到,她如今怀着身子,柳氏不敢把她怎么样,倒是这威武候夫人,话里话外,明显就是看中了言昭华,只不过柳氏似乎不愿意,龚姨娘虽然不知道威武候家这么好的家世,柳氏为什么不愿意,但只要能让柳氏不开心的事,她都不太介意做就是了。

    她现在有孕加持,此时不张扬何时张扬?

    耿氏接过了龚姨娘的话头,笑着看了一眼精神有些不济的言昭华,然后才对柳氏说道:“我也是藏不住话,没想到,都被姨娘看出来了。这事儿我之前也和老夫人提过,可老夫人一直没给我信儿,不知……”

    耿氏就是想借着今日这特殊的时候,在恭王妃面前,当众对柳氏表达一下心意,这样的话,柳氏总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严词拒绝,而耿氏想的清清楚楚,就是柳氏拒绝了也没事儿,她完全可以以一句‘开玩笑而已’来回应,这样两头不吃亏。

    柳氏没等耿氏说完,就打断了她,说道:

    “我怎么没给你信儿,都说了,虽然华姐儿是我的外孙女,可到底是长宁候府的小姐,谭夫人跟我说这个,似乎不太对,总不能让我插手长宁候府的事情吧?谭夫人这样说笑,也是为难我了。王妃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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