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武维义,如今却还真是有了一些想法的。原来,他刚才在药谷中竟很是惊奇的发现了几株火麻草来。而当时又有部分僰人是指认出,这火麻草的麻仁是可以提榨出些油脂的!

    另外,武维义曾在上高中时,又亦是做过一些化学小实验,其中一个便是所谓的“皂化反应”!

    所谓皂化反应,就是当碱与脂类物质混合时,脂类物质便会被碱所皂化。因此按理说,若将此地的碱水是加以油脂进行皂化,那水中的碱味便理应是会淡上许多,而这水自然也就不会再那么苦涩难咽了。

    “呵呵,当是无有问题的!震西兄且等,晚些时候,保你能喝到一口无涩的清水。”

    柯迩震西本不相信,但转念一想,要说这小子神通广大,指不定是真能弄出来个子丑寅卯来。因此,嘲讽的话刚一到嘴边,却是没有说出口来。

    左右无事,武维义便只身又是去了一趟迷谷,趁着天色还未全暗,赶紧采了一些火麻仁回来。又且用此处部族碾物所用的原始磨盘是榨取了稍许一些火麻油。这出油的效率虽是无法与现代相比,但也是绰绰有余。

    武维义取了火麻油,在一碗艰涩的碱水中试着是滴了一些。并以小火煨着加热,如此这般过得大约半个时辰。武维义自己从中是斟了一小盅浅尝了下,果然其中的苦涩之味已是去了大半!

    待武维义将这一罐水是分置成几个竹杯,拿与那些个僰人及毕摩、杜宇他们尝尝,众人皆是喝得不亦乐乎!

    宰主阿勒果洛在品尝之后,更是只觉得难以置信!直将这武维义是奉为神灵一般!

    非但如此,而且武维义还利用此法,将原本是极为苦涩的碱水是勾兑调出了淡碱味的水。并对迷谷部族的黑面疙瘩是进行了改良,利用水中的弱碱发酵,竟是还能把原本是硬邦邦的面疙瘩给做成了松软可口的碱水馒头来!

    那些迷谷部落的民众何曾是吃到过这等的美味?只恨不能是把舌头也给一并咽了下去,只觉这世间美味至极亦不过如此了!……

    如此这般,又是过得一日,眼看那些得了龙缠腰的人也是日渐有了好转。而自迷谷采摘晒干了的一应药材,也都已被墨翟等人是装上了车,只待是回到僰寨救人。

    然而阿勒果洛在见识到这些个“神人”的能耐后,得知神人竟是要走,便也是极为不舍。

    因此,透过毕摩之口,亦是表达了希望他们能够再多住几日的心愿。然而众人皆知此事极为不妥,只因这一耽搁便又是数日之久,却也不知僰寨究竟如今已是成了何种样貌!

    但众人若要走,却又必须是得其应允,毕竟,他们面前的这片潮汐沼泽,也不是他们想过就能过的。

    武维义且让众人是一边收拾起行囊,他则是领着毕摩前往宰主住所。阿勒果洛所住之地和别处土窑并无迥异,只是更大一些。也无有一个把门的看守,因此他二人很随意,便得以是进入其中。也由此足见迷谷部落天性纯良,纵是宰主,也确是无有一丝的防人之心。

    阿勒果洛见是武维义前来,喜不自抑,不禁是咧嘴笑道:

    “哎呀!原来是神人!不知神人找来本宰是有何事?其实,若真是有事,只管是令本族之人前来传讯即可,本酋自会前往拜见,何劳您是亲自来此?”

    这番言语,纵是毕摩不从旁转述。仅是瞧着他那一副激动的神情,武维义亦是能猜个大概。而武维义却也不与他客气,端起架子便是干咳一声言道:

    “咳!宰主,吾等来此已是叨扰了数日,也是时候该离得此地了。还望宰主是能替我等指明路径,吾等究竟是该如何才能避开眼前这片泽滩?”

    阿勒果洛先是怔了片刻,示意让武维义和毕摩坐下,并是开口言道:

    “神人乃是天赐予我部的恩泽,非但是替我部带来了好吃好喝的,又替我们是驱鬼佑民!我阿勒果洛感激不尽,更不敢以宰主自居……若神人不弃,不若便由神人代为行使宰主之权?!神人乃是天人,若能如此,实乃我民之福啊!”

    武维义听得毕摩传译,不禁咋舌。谁知这阿勒果洛如今所言之事竟与他此前所说的,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而且更令他是料想不到的,竟是这阿勒果洛会起了“禅让”之心!这于他武维义而言,可当真是极大的误会,因此他不禁是急忙摆手言道:

    “万万不可!……我等此番前来,原本便是有要事在身。如今驱鬼已成,水和食物本尊亦是替你们做了改良,该做的本尊都已然做了。若再留下也委实无有必要。神人办事,不求回报,只望宰主是能体恤吾等急情,尽快是放吾等归去。”

    阿勒果洛闻言有些惊慌,急忙说道:

    “神人如此匆忙要走,莫不是我等做得还不够好?”

    武维义见阿勒果洛如此,也是哭笑不得,心中盘算了一下,如今也只能是拿天来说事:

    “吾等神使乃是秉承天意而来,然而天意几许,却非凡人可决。所谓‘念兹在兹’,宰主只需谨记此言,吾神便是与宰主同在。”

    毕摩替他翻到一半,却听得“念兹在兹”,却是实在不解其意味,便是扭过头去,一脸莫名的看着武维义。

    武维义本亦是想着说些“神语”来诓一诓他,却没想到竟是连毕摩这般博学之人竟也被一起诓了进去。

    “呃……你只管是译成‘心心念念必有回应’即可……”

    (帝念哉!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尚书·大禹谟》白话译:我当思念皋陶!念德的在于他,悦德的在于他,宣德的在于他,诚心推行德的也在于他。我一定要深念他的功绩呀!)

    阿勒果洛听罢,知此竟为天意,于是细想之下也不敢再过执意,只得是长叹一口:

    “哎……!既然神人是秉持天意离去,我阿勒果洛自是不敢多言。此图乃是出谷路线,若神人需要,尽可拿去。”

    此言说罢,阿勒果洛便是从一处角落中,取出了一张羊皮,并递给了武维义。

    武维义伸手接过,展开一看,竟是一幅简易的地图。所标注的符号虽是全然不懂,不过路线都已是用记号标识了出来,只待是分清了方向,便能看得明白。

    武维义得了此图,不禁大喜,于是拱手言道:

    “多谢宰主慷慨赠图!”

    阿勒果洛慌忙起身,双掌放在胸前,深鞠一躬:

    “神人切勿这般客气。我部素来有恩必报,此等小事又何足挂齿?今晚便由我部再是为诸位神人好生招待一番,也算得是为诸位践行!”

    武维义一听,只觉亦无不可,因此便当即是应允了下来。

    武维义和毕摩旋即是回到西面土窑住处,但见墨翟竟是依旧在那摆弄着其中一辆改良过的推车。与其他几辆辎车倒也无有什么不同,其上皆是堆满了草药。只不过,见其正中却还立有一个人偶,人偶又伸出一指。

    武维义见之大奇,不禁问道:

    “贤弟!……你这莫不是指南车?”

    墨翟闻声,却是嘿嘿一笑,并挠头言道:

    “翟亦不过是闲来无事,浅尝一下罢了。却也不知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这人偶竟是一直指着北面……亦或许是翟哪里考虑不周所致?如何会出现如此的疏漏……”

    武维义围着车子是转了一圈,又持着握柄将车子是左右一摆弄了一番,发现立于车中的人偶果真是一直指着北方!武维义亦是由衷的佩服感言道:

    “呵呵,无妨无妨!这车子指北指南皆是一样!你这也并非什么失误,只要是能一直都是指向北方,就一样都能辩明方位!……此前为兄于水黾舟内亦不过是随口一说,未曾想贤弟竟是真的作了出来!当真是厉害了得!”

    墨翟听得兄长谬赞,不禁是羞意的搓了搓手:

    “兄长言重了,翟也不过就这些倒弄物什的能耐罢了。”

    武维义对墨翟这个指北车是赞不绝口,言语间其他人则亦是纷纷出来看个热闹。待那仰阿莎挨近,见得了人偶,便是径直大呼小叫起来:

    “呀!这是何人?好好的车上怎么装上了这么一个物件!哎……太丑太丑,倒不如是换个好看些的,岂不更好?”

    墨翟从旁虽是无有言语,但不过对于仰阿莎的话,他还果真是听了进去……

    见得众人前来围观,武维义便将今晚参加夜祭与明日一早便可离去的消息是顺带着一并是与众人说了。

    众人听罢,不禁皆是大喜过望。唯有墨翟却是悄无声息的搬来一根干粗的木料,也不知道是要做些什么。只因众人皆沉浸在喜悦中,一时也无人在意……

    是夜,只见迷谷部落正中位置的空地上是升起一簇极旺的篝火。只见其一部分人是星聚于篝火周围,在那里是烤着牛羊。其余众人则是围坐于篝火,人手面前皆有一份果品和改良过的白面馒头,还有一罐浊酒。待其族人是将肉给烤好之后,又是分呈上来。

    柯迩震西素来嗜酒,而此处的酒又是凶烈非常,因此倒是喝得他大呼过瘾。

    而另一边,在阿勒果洛恭身劝敬之下,杜宇亦是浅抿一小口。但毕竟杜宇也没喝过如此烈的酒,因此却是被呛得咳了几声。

    武维义见状,急忙伸手是在杜宇后背轻拍了几下。并是从旁递了一碗清水,杜宇朱唇暗启,咽了一小口,这才是好多了。

    柯迩震西见杜宇和武维义举止亲昵,不禁又是眼馋。当即起身便是走了过来,借着几分酒意竟大咧咧的坐在两人中间,冲着武维义大笑言道:

    “哈哈哈!维义兄,今日兴起,不如咱们便把这罐酒给干了!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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