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夫人闻得仰阿莎所言,不由一怔,待其思量许久,这才言道:
    “即便不顺,小君亦将尔等送出城去……摩雅邪虽是狼子野心,但想他毕竟不敢是冒天下之不韪,也不至于即**宫,因此阿莎倒也不必太过心忧。”
    天玑夫人虽如是说道,但墨翟依旧是不无忧虑:
    “怕就怕那摩雅邪尚留有后手,依我之见,那厮肯定不会是就此善罢甘休的!”
    天玑夫人又何尝不知这些,摩雅邪对国主之位觊觎良久。早在武益纳尚且神识清醒之时,便曾已言明摩雅邪其人,轻死而强欲,非为善人,日后必为夜郎之祸。
    他所图谋者甚大,但一直以来,之所以并没有很大的动作,全赖日达木基之威。而如今既然已经开始了行动,那自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但天玑夫人现已是感到有些疲倦,她在柯洛倮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非但是不被外人所理解,皆称之为“妖姬”。她也自知,武益纳的身体若不是一直是靠着透支她的蛊王来为其“续命”,却根本撑不了这么许久。
    而如今,天玑的蛊王虽是极强,但毕竟已是劳损过度。又如同九黎尤女的那只一样,都已是步入了风烛残年,不再堪用。
    也正因为如此,她却更加依赖仰阿莎的蛊王,至于其他的也根本是无暇顾及。她依旧坚信,只要武益纳能一旦清醒过来,夜郎的一切纷扰便皆可迎刃而解!
    天玑夫人轻叹一口气,也没有答话,且指于一旁是命人取来了鱼肠,并将其递予杜宇:
    “对了……此乃武先生行刺之时所使佩剑,此剑鱼纹剑身,世所罕见。还请公主殿下前往天牢之时,代小君转交予武先生。”
    杜宇将其接过,握住这一把当初武维义几乎从不离手的利剑,心中一时激起思绪万千,更是令他感概万分。
    仰阿莎见众人礼来礼去的,便是没了耐性。不禁甚是心急的于殿中是四处走动。墨翟见状,赶紧上前是在她耳边低语道:
    “阿莎姑娘莫要着急,君夫人定是要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方可……只待是将武先生救出,翟陪着阿莎姑娘做什么都行!……如今还请阿莎姑娘是稍安勿躁。”
    仰阿莎听得墨翟此言,心中不禁是有一股暖流上溢。但言语中,却依旧是不饶人:
    “且,谁要你陪了?不要以为陪本姑娘出去了一次,便算是和好了?才没那么简单哩!”
    仰阿莎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掩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别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天玑夫人循声过去,看了一眼墨翟,似已是一切明了,不禁甚是欢欣的点了点头。
    这时,殿外又是传来一阵叩门声,三长两短,天玑夫人并没有立即应门,而是话锋一转,立即与众人说道:
    “好了,诸位这便退将出去吧!外头自会有人接应。待你们进了天牢之后,他会再一路领着你们出宫的!”
    杜宇知道今日一别,可谓是后会无期,因此,对天玑夫人是不无感激的回道:
    “诺……那还请君夫人多多保重。”
    天玑夫人嘴脸微微扬起,并是淡淡了一声:
    “嗯……公主殿下也需多加保重……”
    杜宇三人出得寝殿,只见外面果有一侍者等候。看到他们出来,也不说话,只默不作声的径直而走,杜宇、墨翟和仰阿莎自然领会,便是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在王宫内七兜八转一番,来到一个偏处。天牢虽然临近宫外,但毕竟这一路都是戒备森严,若非前面那个侍者带路,仅凭借杜宇三人,是绝难至此的。
    天牢大门本是紧闭,且人迹罕至,守卫上前将众人给一把拦住:
    “天牢重地,不得入内!”
    待那侍者是从袖口中取出一块玉璋。递予守卫见过之后,不敢再是怠慢,二话不说,立即是往后退去。
    只听大门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被打开,一股阴湿腐败的气味扑鼻而来。杜宇微微捂住口鼻,低头入内,而墨翟和仰阿莎则是紧跟其后。
    侍者屏退守卫,进入天牢最深处的牢笼,杜宇一眼看到武维义正在那里,当即是扑将过去,两人在圆木缝隙处四只手攥在一起。
    “武郎!”
    “宇儿!”
    侍者打开了牢门过后,便是匆匆而去,武维义欣喜之余,不禁讶然道:
    “宇儿,你们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杜宇答道:
    “一切均为天玑夫人安排……”
    武维义更加惊讶不解,不禁问道:
    “天玑夫人?天玑夫人也到曲寨来了?”
    杜宇不禁是愣了一下,且是松开武维义的手,待守卫替他们打开了牢笼,杜宇和仰阿莎、墨翟一起是进入了牢笼之内:
    “武郎……此处并非曲寨,而是在柯洛倮姆!”
    武维义皱起眉头,奇道:
    “柯洛倮姆?那不正是夜郎王城所在吗?那……那我又如何会被关在柯洛倮姆?对了!摩雅邪呢?”
    杜宇知其必是乍一醒来,对往事全然不知,甚是茫然。但是,杜宇又怕由她说来,武维义却是会承受不住,因此是踟蹰言道:
    “你被摩雅邪下了蛊,于神识不清之时来到柯洛倮姆!……不过武郎也不必担忧,一切皆有天玑夫人安排,很快我们便可出去!”
    武维义越听越觉得有些离奇,不禁是茫然问道:
    “我是被摩雅邪下了蛊?他如此行事……不知却又是为何?”
    杜宇也不晓得究竟该如何与他开口,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之对视。
    武维义又望向墨翟,墨翟因杜宇和武维义一直说话,不曾有机会插嘴,这时上前一步,几乎落泪道:
    “兄长受苦了!翟……此苦本应翟所受之,不料……”
    武维义皱起眉头,说道:
    “你们有事瞒着我?!”
    杜宇只觉得此时并非说事的时候,还是待出去以后再慢慢详说为好。于是,便有意是将他暂时瞒住:
    “并没有,武郎,你确是想多了……”
    仰阿莎心直口快,虽知武维义也并非有意为之,但她觉得既然事已至此,瞒着也无甚意义,便径直是开口言道:
    “武先生,只怕你自己还不知道吧?毕摩大人正是被你所杀……”
    武维义不禁是脑中一阵瓮鸣,他心中本就隐隐觉得是有点不对劲。一听得仰阿莎如此说,于他便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是目瞪口呆。
    杜宇看到武维义呆立当场,甚是责备的看了一眼仰阿莎,却也不及埋怨,只得轻轻摇晃武维义的胳膊,与他低语道:
    “武郎,此事须是怪你不得。你也是因中蛊之后神志不清,才行了此事。而且毕摩大人也是为了救你……甘愿自我牺牲,才至如此的……”
    武维义回过神来,又急切的再次问道:
    “那……这段时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宇儿,你务必要一五一十的全部告之于我……”
    杜宇眼看已是瞒不住他,也只得告知武维义,他究竟是是如何于中蛊之后,入宫献蛊刺杀日达木基,却被毕摩挡下,并以自己性命解除了武维义所中之蛊。
    其中,对于毕摩为何要如此行事,更是详细告之,就连僰族即将受六部讨伐之事也一并与他说了。
    武维义一边听着,一边是悲愤自责,不禁捶足顿胸,甚是懊恼的叹道:
    “不曾想毕摩她……她竟为武某而死!而且!还是武某亲自动的手!……武某真是罪该万死啊!而且,却使僰族也要一并是受了牵连,武某……武某……”
    见武维义甚是激动,杜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一把抱住武维义,并是说道:
    “武郎!你万万不可做出此等的此胡思乱想来!此事皆由那摩雅邪而起,他才是此间的罪魁祸首,你……”
    武维义一边苦笑着,一边是摇头哀叹道:
    “无论如何,毕摩乃是为武某而死,这份恩情于我犹如再造,武某……哎!当真是无以为报啊……”
    武维义一边说着,一边竟是突然失声痛哭起来。他三人见状,也不由得是为之一震。尤其是墨翟,自从是跟随了兄长以来,却还从未见过兄长竟会这般失意难过!
    杜宇本就极为感性,见武维义这般难受,其悲情亦是难以抑制。于是,她也顾不及周旁有人,竟一把抱住武维义,并是苦中带笑,与之肺腑言道:
    “武郎莫要这样!……宇儿也知道武郎心中必是难忍!不如……不如我二人从此远走吧!不再理会百濮之事,宇儿也不再想要复国!……我们便去往秘贤村隐居起来,从此不再过问世事,武郎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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