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贾政正在荣禧堂的书房内与贾琏说着些要事。

    此时的贾政,比年初时又显得要苍老了许多,贾环之事看来对他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不管怎么说,贾环都是他儿子,年纪渐长后诗词文赋都有了很大的进步,贾政本对他还是有着些许期盼的,谁知贾环竟如此混账,做出了带贼寇攻打贾府的事情来,将贾政顿时气得不行,当时便几乎要昏厥过去,如今还有些没缓过来……贾政与贾琏正说着话时,有下人来禀:“兴隆街的大爷来了。”

    贾琏惊奇的问:“贾雨村几时又调回来了?”

    贾政一边忙人下人将贾雨村请进来,一边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他被贬出京后,也几次写信来求我帮忙走动走动,但圣上正恶着他,实在不太好办,便让他姑且忍耐些时日,谁知几天前却突然又调回来了……”贾雨村到来后,笑着向贾政问了好,双方叙礼一番后,便各自坐下闲聊了起来。

    半响后,贾雨村忽然笑道:“宝玉已多时不见了,他如今如此争气,明公想必也是颇为宽怀吧?”

    贾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叫人去请贾宝玉过来,竟没有说一句谦逊的话语。

    以前贾雨村也经常在贾政面前夸赞贾宝玉,但贾政那时都是会回复几句谦虚的话,但如今贾宝玉的表现,确实足够贾政骄傲,除了平时还是不大爱读书外,基本没有可指摘的,特别是与贾环两相一对比,就更是显得贾宝玉的出色,成亲之后,贾宝玉愈发的显得稳重了,被贾政视为振兴贾家的希望,心里对他可谓颇为欣慰……下人去了一会后回禀道:“宝二爷忽然有军务出去了。”

    其实贾宝玉正与黛玉在房屋内亲昵着,不太想见贾雨村,这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贾雨村不知实情,显得很是失望,似乎今天来的目的,便是见一见贾宝玉,套问些话语。

    三人于是便闲聊起别的事情来,渐渐的说到了如今逐渐崩坏的朝局,都长叹了一声。

    正说着话时,又又下人走了过来,说宫里有太监传出旨来叫贾政面圣,贾政一阵慌忙换了官服,匆匆随太监离开了。

    因贾雨村与贾琏都想知道贾政面圣是为了什么事,便留在了书房等消息。

    等了许久后,方见贾政回来,带着满头的大汗,脸色也不太好。

    贾雨村与贾琏迎上去接着,问:“有什么旨意。”

    贾政喘着气道:“真是吓死人,幸喜最后没有什么事。”

    贾雨村急切的问道:“旨意问了些什么?”

    贾政道:“旨意问的是云南私带神枪一案。

    本上奏明是原任太师贾化的家人,主上一时记着我们先祖的名字,便问起来。

    我忙着磕头奏明先祖的名字是代化,与那贾化没什么关系,主上便笑了,还降旨意说:‘前放兵部后降府尹的不是也叫贾化么?

    ’”那时雨村也在旁边,倒吓了一跳,便问贾政道:“老先生怎么回奏的?”

    贾政道:“我便慢慢奏道,‘原任太师贾化是云南人,现任府尹贾某是浙江湖州人。

    ’主上又问‘苏州刺史奏的贾范是你一族的了?

    ’我又磕头奏道:‘是。

    ’主上便变色道:‘纵使家奴强占良妻女,还成事么!’我一句不敢奏。

    主上又问道:‘贾范是你什么人?

    ’我忙奏道:‘是远族。

    ’主上哼了一声,降旨叫出来了。

    可不是诧事。”

    贾雨村怔了一会,说道:“本来也巧,怎么一连有这两件事。”

    贾政道:“事到不奇,倒是都姓贾的不好。

    算来我们寒族人多,年代久了,各处都有。

    现在虽没有事,究竟主上记着一个贾字不好。”

    贾琏宽慰着说:“真是真,假是假,怕什么。”

    贾政道:“我心里巴不得不做官,只是不敢告老。

    现在我们家里两个世袭,这也无可奈何的。”

    雨村道:“如今老先生仍是工部,想来京官是没有事的。”

    贾政道:“京官虽然无事,我究竟做过两次外任,也就说不齐了。”

    贾琏道:“二老爷的人品行事我们都佩服的,只要在侄辈子孙身上严紧些就是了。”

    贾政道:“我因在家的日子少,侄辈的事情不大查考,我心里也不甚放心。

    你今日提起,可是听见东宅的侄儿辈家有什么不奉规矩的事么?”

    贾琏道:“没听见别的,只有几位侍郎心里不大和睦,内监里头也有些。

    想来不怕什么,只要嘱咐宁府那边诸事留神就是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贾雨村与贾琏这才起身离开了。

    贾雨村出了荣禧堂后,又去见了贾赦,旁敲侧击了许久,接着又去了宁国府一趟,与贾珍、贾蓉闲聊至深夜,方归隆兴街去了。

    若是有心人能仔细观察的府,便会发现这贾雨村重返京都后,行迹颇有些玩味,他虽然往贾府里走得很勤,但时不时的竟还会去忠顺王府拜访,在里边一待便要许久才出来……这日端午将近,贾政一早便至宗祠行礼,众子侄都随往拜祭了一番。

    因贾赦被贬回家后,基本不怎么理族中的事物,只在府中与小妾厮混,所以一般都是贾政在充当着族长的职责。

    贾政也不喜欢理会这些,但他不理的话便没人能理了,不过勉强应付而已。

    祭祀之后,贾政便在祠旁厢房坐下,叫了贾珍贾琏过来,问起家事务,贾珍拣可说的说了。

    贾政又道:“我本也不便来细细查问你,只是听见外头说起你家里更不比往前,诸事要谨慎才好。

    你年纪不小了,孩子们该管教管教,别叫他们在外头得罪人。

    琏儿也该听听。

    不是过节还说你们,因我有所闻,所以才说的,你们更该小心些。”

    贾珍等脸涨得通红的,也只答应个“是”字,不敢说什么。

    因贾珍毕竟是宁府这边的人,自从贾母去世后,两家便有些疏远了,贾政也实在不好多说,便回归荣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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