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街头的意见茶艺店里,雪宴和白小溪面对面地坐着,彼此谁都没有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上高中的时候,雪宴以为只要有了海遥,何必去在乎别人的眼光?

    他们选择沉溺在自己的世界,根本不理会原来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人。

    老师,同学……

    全看不见。

    有没有朋友。

    谁在乎。

    他们明明站在外面,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啊……

    那个夏季学期,两人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

    “嗳,班主任叫你们两去她办公室一趟。”

    白小溪走过来冷冷地说。

    雪宴和海遥疑惑地对望了一眼,隐约不安地往教学楼走去。

    到了办公室,门虚掩着。

    他们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班主任和教务处处长都在。

    雪宴看见班主任白金花正坐在办公椅上,和对面的什么人说话。

    那个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浅灰色西装,神情严厉,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乱,耳鬓却微有白发。

    “爸”。海遥嗫嗫开口。

    雪宴意料中地看了看海遥,没有说话。

    男人微微抬眼,铁青着脸缓缓扫了女儿一眼,目光定在雪宴身上。

    “呃,你爸爸今天过来办事,说到这里来看看你,这正好马上也要家长会了。”

    白金花看见他们进来,连忙开口,“你们的情况,我已经和你爸爸说了,老师也是不希望学生这样下去,你们马上都要升高三了,虽然成绩一直很好,但是……”

    老师瞟了瞟这两个学生,不自在地说,“现在这个关节眼,怎么还这样呢?”

    “什么啊?”

    海遥似乎一时没听明白,迷惑地看着班主任,又看看她爸爸。

    “啪!”

    谁也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男人站了起来一步跨到雪宴面前,伸手就是一耳光。

    然后,他严厉的对女儿呵斥,“我花钱让你在贵族学校安心读书,你不愿意,看看现在你都野了什么!一个女孩子,丢不丢脸!”

    海遥轻轻从喉间啊了一声,似乎刚从某段梦中被人打断一般,转过头去看雪宴。

    雪宴也是正面无表情地捂着一边脸,直勾勾地看着海遥爸爸。

    男人嘴角恼怒地轻轻抽动,就像女儿身旁站着什么不雅的东西似的,呼呼的喘着粗气。

    办公室一片沉默。

    班主任尴尬地站了起来打破僵局,慌张地叫雪宴的名字,“你先去张老师办公室。”

    教导处主任办公室。

    “坐,”张老师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不安地对雪宴说。

    “之前本来老师就想找你好好谈一次的,只是……”张老师局促地看了他一眼,“已经不止一次听几个班上同学反映过了,你和海遥的事……

    “老师想也应该不会,你们都还这么小,其实早恋这种事情,也是人之常情,青春期难免对异性有朦胧的依恋,但去宾馆开房这种事……”

    雪宴愣住,呆呆地看着老师。

    张老师很难为情地说,“这次和她爸爸说了,也是不得已……老师是为你们好……你明白吧?”

    ……

    雪宴慢慢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刚才……发生什么了?

    他楞楞地看着老师嘴巴一闭一合还在絮叨不止,脑袋忽然间一片空白,愤怒地站了起来往外跑。

    白小溪!

    一定是她!

    那是一次周末,雪宴和海遥约好一起去看周杰伦主演的《不能说的秘密》。

    看完电影后,雪宴又陪着海遥买了些衣裳,但就在回来的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将两人浇成了落汤鸡。

    海遥提议去酒店开个房间,不仅能洗个澡,还可以将湿漉漉的衣服换下来。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

    但两人出来时,却刚好碰上了打门口路过的白小溪,之后悲剧就是从此被拉开了序章……

    “你干嘛呀?你弄疼我了。”

    白小溪被雪宴攥着手腕,从教室一路拉到操场上。

    “为什么要在老师面前胡说八道!”雪宴冷冷地看着这个告密的女生。

    白小溪揉了揉疼痛的手腕,“你们既然敢做,还怕被人说吗?”

    “你真贱!”雪宴冷冷的盯着她,说了这三个字出来。

    “是呀,我这么贱,都是因为你啊!”

    白小溪忽然对着雪宴的背影大喊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从高一开始,我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见你,我偷偷的给你写情书,从来不敢用自己的名字,我怕你拒绝我,但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我喜欢你孑然独立的个性,我喜欢你身上的叛逆,我喜欢你不在乎的样子……”

    “你知道吧?我父母都是市领导,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想讨我欢心,我学习不比你差,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你,即使你从来不正眼看我,但我依然喜欢你,就像是光天化日下怀揣赃物的窃贼……”

    “可是……”

    白小溪顿了顿,噙着眼泪说道,“可是……你怎么可以喜欢别的女生?我哪里比不上她,你对她那么好,你还对她温柔的笑,你的高冷呢?你的桀骜不驯的呢?这一点都不像你了,是她毁了你,这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你,不是真正的你……”

    白小溪的倾诉连绵不绝,渐渐从呢喃变成了梦呓,逻辑混乱,吐字不清,抽泣哽咽。

    但雪宴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根本没有理睬这个满清伤怀的女生,走的那么绝然,连头都没回一次。

    此后的五年,白小溪每每想到这一幕,她都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遭受的所有耻辱,都不及那一天来的多。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把自己折磨得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恨透了雪宴。

    白小溪曾一度认为自己的伤心和痛不欲生,都是雪宴给她,怨恨的种子在她心里疯狂生长。

    但等白小溪渐渐长大了,她开始正视这段经历,虽不能释怀,却也能够理性看待。

    原来在当年那段恩怨中,自己因为迷恋成痴,深陷而不能自拔,她才是最可悲的那个人。

    而雪宴和海遥只能说比较倒霉,就算没有白小溪的告密,以国内的传统社会观念,早恋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哪里能讨得到好?

    温柔婉约的钢琴曲缓缓的流淌,《爱之梦》深情的旋律深深打动着茶楼里的每一位听者。

    “看到我,是不是特倒胃口?”白小溪摆弄着纤巧的指甲,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都是同学一场,没必要矫情。”雪宴淡淡地说道。

    他不知道白小曦心里怎么想,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白小溪哀怨地幽幽一笑,“我活到这么大,做过两件最没有尊严的事情,全是拜你所赐,我觉得为了咱们多年的同学情谊,你欠我一个道歉。”

    “你白大小姐是天之骄女,说这话让我情何以堪?”雪宴自顾喝着茶。

    白小溪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摸起茶杯,用纤白的尾指挑起一片翠绿的茶叶,怔怔地望着那片叶子,有些惆怅地说,“17岁的那年,你把我从教室拉出去,我在操场上对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狼狈?”

    雪宴随口说,“青春期嘛,大家都是要过来的。”

    白小溪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嗔道,“还有那次排位赛,竟然输得那么惨,想想就让人火大。”

    “过去的事都不说了吧。”雪宴开门见山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儿?”

    白小溪深深地一笑,“邀请你加入公会。”

    “谁的公会?”雪宴有些意外,这白小溪难道不知道,他已经上了16强公会的黑名单吗?

    白小溪说,“这是我自己的公会,就是不知道老同学肯不肯赏脸。”

    雪宴奇怪道,“如果我没记错,钻石段位才能创立公会吧?”

    “我就是从钻石段位上掉下来的呀。”白小溪叹了口气,这才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原来自从上次那场惨败的排位赛之后,白小溪的运气变得好了起来,很快就升到了白银段位,进入了排名第一的神之领域公社。

    此后虽然也时常经历失败,但借着公社的威慑力,输也不会输的太惨,再加上公会中有经验的老手带着,一天十几场排位赛打下来,都是胜多负少,两个月便已经升到钻石段位。

    “后来呢?”

    白小溪苦笑,“后来得罪了魔方,我就被踢出公社了,没有任何一个公社敢收留我,于是我自己创了一个公社,然后就一直输一直输,连跟我一起组队的队友都故意坑我,最后就掉到白银了,一点活路都不给,然后我就听说了你的事,咱们也算同病相怜,同仇敌忾吧。”

    虽然白小溪只是大概说了一下这么个情况,雪宴却能够察觉到,这里面的波折并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噙着桀骜的笑容,他站起身来,用手撑着桌子,身体向白小溪倾斜过去,“你丢的场子,我帮你找回来,战令联赛,我们一起封神。”

    白小溪明媚姣好的面容,也露出一抹笑容,如同深夜中绽放的妖娆彼岸花,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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