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西默认。

    顾怀琛再次望过来,梁西也没回避,站在门后位置,就好像位于一个安全的包围圈内。

    “答应黎董的条件前,先给自己换两张21点的牌,你倒是聪明。”

    这话,梁西不认为是夸赞。

    顾怀琛这样点破,更像是在敲她警钟。

    黎董突然不让她再坐庄,或许也察觉了她的小动作。

    没一点后怕不可能。

    出老千被发现,当场不拆穿你,事后也得清算。

    轻则赔钱,重则剁手。

    那黎董一看就不是个善人。

    倘若她被输给黎董,下场不堪设想。

    顾怀琛说:“从今往后,但凡与赌沾边的,都不准再碰。”

    见梁西敛着眼睫,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顾怀琛不得不点醒她:“无论大赌还是小赌,不能再碰,记住没有?”

    这次,梁西不再缄默。

    得到她的应允,顾怀琛神情缓和:“懂赌的,没几个是蠢人,你那点把戏,还不够他们看。”

    “那你呢?”

    梁西看着沙发椅上的男人,“我知道,你也出老千了。”

    听了她笃定的指控,顾怀琛并未觉得被冒犯,脸上反倒有了点笑,蕴藏着纵容的意味,随后,梁西听到他问:“证据呢?”

    证据,梁西当然没有。

    倘若有迹可循,黎董也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就因为他是顾怀琛,即便他出老千,只要神不知鬼不觉,也没人敢质疑他,在那种时候,背景跟地位,决定了他的话语权。

    顾怀琛:“今晚的事,就算大部分责任在于泽析,你自己不是没有半点错处,以后自己多注意点。”

    话落,不打算久留。

    梁西忽然说:“您是不是要结婚了?”

    顾怀琛倾身取打火机的动作微顿,梁西的追问,在房间内响起:“今天坐在您旁边用早餐的,是您的相亲对象?”

    没等来顾怀琛的回答,梁西继续道:“落在您车上的耳坠,也是她的,对不对?”

    顾怀琛不由得想起孟家二小姐额头的‘王’,就是梁西的杰作,如今梁西这样问,有些前因后果也串联在一起:“泽析告诉你的?”

    梁西没否认。

    灯光在衬衫裙肩头投下一片剪影,令她瞧着像极杂志上的‘纸片人’,削瘦又纤柔的美。

    “您真要结婚了么?”

    顾怀琛已经把打火机握在手里,未否决梁西的话,却也解释一句:“只是生意上的一个合作伙伴。”

    梁西又问一句:“您也是会结婚的,对不对?”

    这样的梁西,在顾怀琛看来,就是一只领域意识极强的小兽,当她把某块地划为己有,便不容许旁的动物再窥觑,她不见得多喜欢这块土地,但别人想来沾染,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所以,她迫切地想得到这块地的许诺。

    顾怀琛给出了回答:“我会结婚,遇到合适的对象。”

    梁西攀着身后门把的手收紧,忍不住道:“昨天晚上,您说怕自己会后悔,也是哄我的。”

    “算不上哄。”顾怀琛投在她脸上的目光,没吝啬那份温暖:“婚姻只是人生的某个阶段,象征着责任与义务,大部分人都会经历。”

    梁西听懂了他的意思。

    在他这里,情爱与婚姻是可以分割的。

    顾怀琛喜欢她,却不妨碍他结婚。

    同样的,她与凌泽析订婚,他亦不会提出反对。

    这就是成年男性的思维。

    ——看着包容,实则无情无义。

    梁西的指控娓娓道来:“让我跟凌泽析好好处的是你,时不时干预一通的也是你,凌泽析拿我当赌资,您就跳出来,不管黎董开什么条件,您都答应,最后还把我赢了过来,您一个三十几岁的人,难道不清楚这些行为的后果?”

    顾怀琛突然就不再急着离开,坐回沙发椅,语调十分平缓:“照你这么说,今晚我是在多管闲事。”

    “您管的闲事还少么?”梁西道:“你管的这些闲事,哪件不是在讨女人欢心。”

    顾怀琛抬头看她,眼神温厚:“你是这么看我的?”

    梁西反问:“难道不是么?”

    “一边告诉别人,我是您表侄的对象,一边做着让人误解的事,刚才在宴会厅里,您还偷偷摸我。”

    “我什么时候摸你了?”

    “就那时候。”梁西指出来:“你把手放我肩上。”

    顾怀琛道:“我不伸手扶你一把,难道要看着你跌倒被踩踏?”

    梁西:“您可以看着的。”

    “……”

    两指间的烟,已经积出一截灰。

    顾怀琛伸手喂给了烟灰缸:“有让你误会的地方,我道歉,是我顾虑不周,在某些方面没把握好分寸。”

    “您这个说法,跟解了皮带说只想换条裤子有什么区别?”梁西知道自己这样很放肆,但她没畏缩,只稍稍压低声线:“您就是把我当做玩物,还是那种被您彻底掌控的玩物,不敢要我,又不允许我离了您的视线。”

    顾怀琛也忘了话题是怎么歪到这个层面上的,“没人想把你当玩物,也没人想掌控你。”

    “这话,您只能拿来自欺欺人。”

    梁西直直地望过去:“自打我认识您,您掌控得还少么?”

    顾怀琛回视着她,神色放柔了些:“敢情在你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掌控你?”

    “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梁西顿了一顿:“你就是希望我嫁给你侄子,心里还念着你的好。”

    被她这样控诉一通,顾怀琛并未恼羞成怒,只承诺道:“你说的这些,往后我会注意,尽量不再给你造成困扰。”

    话落,一只拖鞋砸过来。

    因为无纺布太轻,还没砸中人就落地。

    梁西从角柜上捞起一样东西,往顾怀琛身上扔去。

    一盒计生用品,砸到浅蓝衬衫上,随即掉落在男人皮鞋旁。

    真砸到人,梁西心头一紧。

    顾怀琛弯腰捡起东西,并未多打量,直接丢在矮几上,梁西瞧见‘jissbon’字眼,思绪有短暂的紊乱。

    再去看坐在那的顾怀琛,她的心跳快了些,浅蓝色的衬衫,包裹着男人宽厚挺括的肩膀,西裤下,亦是笔直的长腿,梁西想起早上餐厅里顾怀琛与那个女人坐在一起的画面。

    他们看上去,就是一类人。

    无疑也是般配的。

    至于她,除了年轻,一张漂亮的面孔,也没其它拿得出手的筹码,当初夏骆明生出玩弄她的心思,不就因为她空有一副好皮囊。

    顾怀琛喜欢的,也是这具身体。

    与凌文麒之流并没两样。

    唯一不同,是顾怀琛不曾动过她。

    顾怀琛不来动她,说白了,就是不够在意她。

    梁西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这些日子,她在凌家生活得安然无恙,一直受到顾怀琛庇护,凌文麒至今不敢碰她,并非顾忌凌泽析这个儿子。

    一旦顾怀琛有了家室,恐怕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顾着她。

    意识到这点,她就见不得顾怀琛与别人结婚。

    她有一个自私自利的母亲,自然也会遗传到许瑛的性格,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就是想留住顾怀琛,想让他只看得到自己,或许就因为他身体有问题,她更不愿意别的女人来跟她抢——她想独占顾怀琛的宠爱。

    这个念头,一经确定就无法再拔去。

    梁西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她拿起角柜上的杯子,重新倒满白开水。

    刚喝一口,玻璃杯不慎脱手,半杯水洒在她衬衫裙上。

    杯子落在柜面上,一声清脆的碰撞。

    在房间内显得格外明晰。

    梁西扶起水杯,似告知的说了句:“我换件衣服。”

    顾怀琛坐在沙发椅上,看着梁西翻倒拉杆箱,看着她从里面取出一件墨绿色裙子,又看着她解衬衫裙的纽扣,自始至终,未去打断她的表演。

    “这条吊带裙是露背款,里面不好穿背心。”

    梁西背过身,摘下束发皮筋的时候,自言自语地开口:“我觉得有点露,没穿去庆典活动,因为明天就下游轮,也就没带其它换洗的衣物。”

    说到这里,拿起长裙,展示在顾怀琛眼前:“我还没试过,您看着这款式怎么样?”

    顾怀琛的目光转移到裙衫上,实话实说:“不难看。”

    “那我试一下。”梁西将裙子放回去。

    梁西不回头,也知道顾怀琛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她双手伸到背后,鸦羽般的长发掩住白色背心,不着痕迹地,往左侧稍稍转了身。

    “这个扣子好像有点难弄。”

    顾怀琛没说话,只是望着女孩自导自演。

    两指间,烟雾飘袅不去。

    一根烟燃尽,被按进烟灰缸。

    顾怀琛缓缓起身,当梁西侧眸望来,他已经行至门口,说了一句‘别着凉’就拉开门出去。

    ------题外话------

    犹豫了两天,还是写了这个情节,明天如果被屏蔽,继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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