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外面的雨愈来愈小,床上知秋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声音在房间里不断地回荡,而那位白衣老道士此时的脸色可不太好看,不知道为何,这小姑娘就是油盐不进,听不进老道士的话语,而她就那么低着头,一言不发。

    只因为老道士所说的那番话,什么峰回路转,什么道路坎坷。这小姑娘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打击,十四五岁的少女谁不渴望自己的爱情道路上没有荆棘,一路上平平稳稳就好。

    可如今倒好,自己身边的这位道士说自己姻缘之路不顺畅,充满了坎坷,那自己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认命啊,这道士的卦当然是准的,所以颜雨安此时心情确实低落得很。

    与此同时,这老道士情绪更低落,寻常小姑娘听见自己姻缘不好,肯定得惊慌失措,想方设法要自己改卦,改姻缘,祈求自己找个好夫君,有个好姻缘。

    可是旁边这位小姑娘竟是无动于衷,在听了自己的一番话后,居然直接认命了,这和下棋开场就投子认输有何区别?

    白衣老道士不甘心,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对着颜雨安说道:“小姑娘,你大可不必唉声叹气,这尽人事,待天命。命数这种东西玄之又玄,虽说此刻我算出来你的姻缘不好,但是这仅仅代表的是以前你命中所带的姻缘不好。”

    白衣老道士一边说着,他左手手掌轻轻往后一挥,一阵风便吹了过来,不偏不倚,刚好吹起他后身的道袍,显得倒是有几分神仙样。

    不过颜雨安可没有看见,这低着头哪能欣赏这番场景,她只是淡淡地听着老道士说话。

    老道士额头上慢慢有些汗珠,他心里有些懊恼,现在这略微施下道法,吹吹自己的道袍这么简单的事儿,怎么自己就感到无比的累呢?

    他思前想后,只好把责任归于自己多年没有用过道法,有些生疏了。

    老道士一想通,便又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逆天改命中所带的定数,这人的命数在我这里,那就不能叫定数了,我可以改卦,自然可以改命数,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可以逆天改命。总归你的姻缘我可以给你改,保证你姻缘之路畅通无阻。”

    颜雨安睁大了眼睛,她有些心动,可是她有些不知所措,这位老人家所说的话看似很有诱惑。

    可是这固执的小女孩知道:不知道会牺牲什么代价。

    几年前,她活下来了,代价是有位女子死了。

    女子和她长相相差无几,除了不喜欢穿红衣以外,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所以颜雨安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老道士看见小姑娘一脸纠结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涨红了脸,对小姑娘伸出了一根手指。

    颜雨安挠了挠脑袋。

    老道士咬了咬牙,轻轻道:“一两银子!”

    颜雨安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老道士。

    老道士见小姑娘一副吃惊的样子,以为是价格太高,他又伸出了五根手指,大声道:“小姑娘,五百文!不能再少了,这改卦,改命数,改姻缘这种事儿,的确得伤些元气,你再少我可就不给你改卦了啊。”

    颜雨安此时听后,丝毫没有犹豫,准备从荷包里面掏出些银子。她心里想道,原来只需要耗些银子便可以做到,她还埋怨了自己有些多心了。

    正当她慢慢从荷包里陶银子时,从那张床边传来一个声音:“大...大小姐?”

    颜雨安来不及思考,立刻停止了掏银子的动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

    知秋脸色有些苍白,他此刻勉强坐了起来,对着颜雨安说道:“大小姐,给我倒些水喝呗,这睡得有些久,着实有些渴了。”

    颜雨安对他翻了个白眼,可也没有说些什么,起身出了小屋子去给他找水喝。

    纵使此刻有千般的话想问知秋,可还是敌不过知秋一句口渴了。

    老道士此刻脸色阴晴不定,这到手的银子怎么又被这个少年给弄走了,他故意咳嗽了几声,以此吸引知秋的注意力。

    知秋像是故意无视就在小屋子里的这个老道士,他不说话,也不盯着老道士,就傻傻地望着窗外颜雨安的身影。

    这脸蛋上,还带有些许傻笑。

    白衣老道士见知秋不理他,心里愈发的生气了,他清了清嗓子,有意大声道:“我给那位姑娘说了那串珠子只卖了两百文。”他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似是在等看知秋生气的表情。

    可惜知秋不当回事儿,淡淡道:“哦,没关系。”甚至说这话时视线都没有朝老道士那里看。

    老道士此刻心里有些纳闷,按理说这少年不应该这个态度啊,难道不是对我破口大骂,骂我老骗子,为什么要把事情说出去呢?

    这位老头又咬了咬牙,狠狠说道:“那位小姑娘很失落,很伤心。”

    知秋脸上依旧是傻笑的表情,没有理睬老道士。

    老道士此时想不通,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后,他便只得掏出怀里那些竹签,在那里玩弄着。

    奇怪的是,知秋见老道士不说话,他反而还装作没事儿随口道:“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已经醒了许久了,刚刚我是故意叫大小姐的,改卦?改姻缘?骗了我两百文还嫌不够?”他转过头来对着老道士说:“我们扯平了。”

    白衣老道士听后,把其中一根竹签撇断,丢下一句这局算你赢后,便又起身拄着拐杖准备往屋外走。

    可正当他走到门边时,知秋又把他叫住,说道:“老头,你实话告诉我,姬正一到底去哪儿了,为何而走?”

    白衣老道士叹了口气,轻轻道:“这次我不骗你,我真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不过总归死不了,那孩子我之前算过,前段时间本应该有血光之灾的,可是不知道为何被他躲过去了。而躲过那次过后,很长一段时间便不会再有此番灾难了。”

    知秋点了点,沉声道:“这次我倒是希望你没有骗人,也希望你的卦是准的。”他把被子掀开,慢慢下床,可是第一步没有走稳,又倒在床上。

    那位少年在床上略微挣扎了下,还是站了起来。他走到老道士的身后,凑到后者的耳边轻轻道:“我希望你就只是一名贪财的普通老道士。”

    白衣老道士哈哈大笑了两声,没有回应,一瘸一拐地便离开了大门。

    颜雨安看见老道士往外走,还是忍不住问了两句,老道士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

    只是可惜这位浅红色留仙裙姑娘的这番心思,那我去哪儿找这位老道士改卦?

    不过她现在倒是没想太多,只想快些在这口井里打些水,她力气小,一次只能打极少的水,就这么一桶桶地往上边拉。

    还好这雨已经停了,不然这胭脂得花了。

    知秋倚着屋子边的门,就这么看着小脸比平时红了几分的颜雨安。

    那位国子监祭酒曾经写诗说:远看山无色,近听水无声。

    可知秋的脑子里面满是:

    远看山有色,近看有婀娜。

    颜雨安在打井水的时候,突然往屋子里边望了一眼,发现靠在门边的知秋,她大声喊道:“喂!小知秋,过来帮忙啊,这桶怎么这么重?”

    知秋嘿嘿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脸摇了摇头。

    颜雨安看见他的脸色,确实极其苍白,也只得作罢,最后过了一柱香的时辰,才勉强打满一个水桶的水,此时她确实有些累了,半蹲在地上,便是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她对着知秋比划了几个手势。

    知秋会意,迈着小碎步慢慢走来。

    他来到水桶旁边蹲下,一脸便埋进了水桶里,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一旁的颜雨安看见后满是震惊。

    这...这还有人这样喝水的?

    可她也没有力气说话,看在知秋这身子骨这么差的份上,她也没有计较什么,起身慢慢朝屋子里走,等她走到后,直接就顺势倒在床上。

    知秋这边一口气喝了个半桶水,就差打嗝了。

    这有些日子没吃糖葫芦和烧饼了啊,他摸了摸了自己的肚子。

    事实上,知秋今天中午就躺在院子的地上喝酒,他一个人喝了几壶后,便把酒壶扔在一边,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直到这场大雨才把他淋醒,醒来后他脑袋疼的厉害,本想出去去那间少年开的药铺拿些药的,结果一出门便看到大小姐和那位老道士。

    知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迷迷糊糊又回到屋子里睡觉,可是睡了一会儿后,朦朦胧胧地听见老道士又在算什么卦,他便一直在床上仔细听那位老道士说话。

    等到大小姐要掏银子的时候,他才故意打断。

    这老道士又在骗银子了。

    不过后来他等脑袋清醒些的时候,仔细想了想,这位老道士着实有些奇怪,鸽子查不到他身份。

    而且为何这位老道士要在姬正一身边?为何老道士要卖他珠子?为何这老道士又和大小姐在一起?

    知秋下棋的功夫不行,可是他还是敏锐的发现,这位老道士很有可能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至于是好是坏,或许得花些日子来看。

    喝了点水后,知秋脸色明显要好了些,他回到房间里,看见颜雨安此刻便躺在床上已然入睡,样子倒还不算狼狈,反正睡姿比他的要好。

    他轻轻地把布衾披在颜雨安的身上,然后出了大门,就站在御水街巷子里边。

    他在等鸽子的回信,那位在他身边的鸽子去了京城,也不知道带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是好是坏,最多明天就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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