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刺刀,头顶是手榴弹,哪怕强大如皮室军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毕竟禁卫军也好,飞廉军也罢,都是上四军和京营选拔出来的士卒。上四军就不说了,天子亲军,在士兵选拔上一米八起步,弓弩手要达到一米九,也就是征选士兵的时候,身高低于五尺七的淘汰。大宋招募的禁军,各地都有身高和力量要求。
    最差的禁军也要一米七的身高,也就是五尺三寸。但这些都是地方上禁军的招募标准,京营和上四军,无疑是大宋招募考核最严厉的几支军队。
    这样的平均高度,对于本身并不以高大为显著特征的契丹人来说,是非常有威慑力的。
    两军一撞在一起,禁卫军就展现出了强大的优势。
    一方面是武器上的优势,这是毋庸置疑的。
    另外一方面是身高上的威慑力,同样也让人崩溃。
    杨志舞着杀人不见血的家传宝刀,身披铠甲,如同战神一般冲杀在辽军之中,很快就控制住了辽人的大车防线。正准备稳固防线的那一刻,李逵冲上来,在战马上用兵刃指着杨志道:“全线冲锋,给我碾过去!”
    说完,双腿夹着战马,越入辽军之中。
    身后一千重骑兵如同一把高高武器的弯刀,砍入了辽军肋部。主帅身先士卒,一时间宋军气势大振,全线反攻。
    之前还似乎从战场上挽回一些优势的萧常哥发现宋军竟然全线进攻了,而且势如破竹般的轻松。他顿时傻眼,指挥兵马会反扑?可反扑谈何容易,宋军有骑兵,有步兵,兵种配备齐全,可是辽军只有单一兵种,想要反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加上还在辽军兵营之中,各处都是障碍,影响战马的冲刺。
    小规模的骑兵当然不成问题,但是动辄数万骑兵的场面,在营地里真的施展不开。
    “顶住,给我顶住!”
    萧常哥急了,他三万大军,眼瞅着要被宋军杀的七零八落,这要是说出去,他还有脸统领皮室军吗?
    “萧兄,不成了,咱们——得撤退,保住了陛下,也就是保住了你我。”
    耶律陈家奴要比萧常哥冷静的很多,战败对他来说,最多就是被皇帝耶律洪基冷落,可他毕竟是皇室宗亲,一方霸主。
    他做事要比萧常哥果断,同时承受皇帝的怒火也有足够的底气。反正……南京道全线溃败,最后肯定是他背锅。
    要是皇帝出事了,死在军营之中,他肯定会有性命之忧。
    但如果是皇帝安全撤退,就和他关系不大。
    他不做南院大王,难道就不是辽国的王爷了吗?
    “保住陛下……”
    萧常哥这才警醒,自己原来被之前战况给控制住了情绪,这才感激道:“对,没错。我们立刻去中军大营。”
    王帐。
    耶律洪基咆哮道:“我不走,朕登基四十多年,从来未有过如此屈辱,你让他来,看敢不敢杀朕!”
    耶律洪基歇斯底里的怒后着,可是身体却很诚实地任由周围人摆布,穿上了绸衣,披上铠甲,被人簇拥着登上了王驾。
    当他回头的那一刻,看到的是连营之中火光冲天,忍不住老泪纵横,悲切道:“天不佑大辽,天不佑大辽啊!”
    说完,被人搀扶着上了车驾。
    “近卫保护陛下,一刻不准停,直到进入析津府。”
    在萧常哥看来,析津府拥有高大的城墙,拥有皇太孙还有留守的六万兵马,还有足够的粮食军械。就两万宋军,即便是不计伤亡,也攻不下来。
    而此时,耶律陈家奴却执意留下来,对萧常哥道:“你我总得走一个,陛下身边不能没有人。”
    “我,有劳大王了!”
    说这话的时候,萧常哥有点好嗓子发涩,语气也有点梗咽。患难见真情啊!
    双手抱拳在胸口,萧常哥忍者泪对耶律陈家奴抱拳道:“大王,保重。”
    “还请护送陛下周全,陈家奴死而无憾。”
    耶律陈家奴同样也是心情沉重。他想不出来,为何大辽最精锐的皮室军会如此不堪一击。可实际上,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辽国在战败于西夏李元昊手里,已经快五十年没有在军事上有过挫折了。
    而且,李元昊五十万大军,面对十万辽军一开始打不过,用了阴谋诡计才战胜了辽军。这场失败,辽国内部是不大愿意承认的。
    以至于,辽军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强大的信心,却接连遭遇挫折,而这些挫折却是他们最为看不上的宋军送来的。
    尤其是,宋军才两万人马。
    如果说,易水之战,辽军还能因为是韩君义的无能来解释的话。清河原之战,辽国没有任何理由接受战败的结果。
    但是两次交战之后,辽军发现,他们不仅无法战胜宋军,反而还会被弱小的宋军杀地节节败退。
    这已经不是战败那么简单了,而是心里防线的崩溃。
    这种崩溃的情绪,就像是一阵风,瞬间就能吹遍整个辽军大营。甚至一度在皇帝耶律洪基逃跑之后,上升到了顶峰。
    别看萧常哥带着耶律洪基带走等的兵力不过一万出头的样子。
    那是因为其他军营内的士兵都乱套了,想要整顿和重新恢复信心,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带上这些毫无士气的士兵,对于耶律洪基的逃跑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带来更大的隐患。
    耶律洪基离开之后,耶律陈家奴并没有做出太多的反制措施出来。
    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
    宋军如同突入羊圈的恶狼,到处乱扑。所到之处,辽军如同受惊的羊群,亡命而逃。
    “竖本王帅旗!”
    耶律陈家奴看时机差不多了,开始筹备自己撤军的打算。
    撤退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反而是个技术活。
    玩不好,有可能全军覆没。
    真要是有经验之人,却能玩出花来。
    耶律陈家奴可用的手段不多,他要是带着亲卫撤退,在乱军之中,运气不好的时候,撞上宋军,可能要悲剧。但是聚集了一两万人马,甚至更多的兵马,他就有了腾挪的空间。
    “传令,后军死守。为了大辽,不惜一切代价阻击宋军。”
    两个时辰之后,李逵远远的看着辽军在战场上最后一面帅旗,朝着东方而去。心中有些不甘,但也无计可施。
    辽军是骑兵,还是轻骑兵。
    在旷野上,用李云的重骑兵追击轻骑兵的皮室军,肯定不能长久。再加上,飞廉军交战了半天,早就人困马乏。即便李逵想要追击,恐怕也难以为继。
    不得已,李逵在战马上下令:“收拢俘虏之后,全军休整。”
    而在另外一边,仁多保忠面对辽军的阻击,一方面他不愿意承受太多的损失。他算是看出来了,仁多部落虽然入宋之后受到优待。但是仁多军,损失多了,肯定难以为继。这是他的部落人口决定的,总共就这么多人,只能组建两万军队。
    死一个就少一,死的多了,他的仁多军就是摆设了。
    主要原因就是仁多军不接受宋人新兵的补充。
    这不是仁多保忠一个人能决定的,当然,补充多了宋军,他的仁多军还能是仁多军吗?
    仁多保忠虽然愿意相信李逵能创造奇迹,毕竟,他当初和李逵也交手过。虽然当时他已经是西夏一方统帅,哪怕是被梁乙述一直打压的统帅,也是能够统领几万人马,甚至十万人马的一方统帅。而李逵那时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
    也就是那一战,让世人认识了这个大宋伪书生。
    也让他见识到了书生的疯狂。
    可即便这样,仁多保忠也不愿意将自己部落的明天,全部托付给李逵。
    即便他尾随着辽军追击,但如果辽人要和他拼命的时候,他还是会选择有条件的撤退。他做这切,都是给大宋皇帝看的,而不是给李逵。
    奇怪的是,辽军并没有要和他决战的样子。反而一直用袭扰的手段让他不安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危险。
    “父亲,二叔的带人去了辽军营地。”
    仁多保忠闻听,顿时大发雷霆,怒道:“混账,我不是嘱咐过他,不得轻易挑起战端吗?”
    自保!
    还是自保!
    投降大宋,这是仁多保忠为了部落能够延续下去的手段,如果在大宋他不能将部落保护下来,投降大宋还有什么意义?
    “兄长,你真不该如此,辽人都是群无胆匪类,早被我等给吓跑了。”
    仁多保忠急匆匆的赶到了辽军军营,发现已经是人去楼空,早就没了人影子。至于他兄弟说的,辽国无胆匪类的话他是说什么和也不会相信的。
    事实上,仁多保忠觉得辽国的皮室军还是很有战斗力的,五千人马就敢拦着他的两万人马。
    虽说没有大战,但是几次小战,不得不让仁多保忠警惕对待。
    对方真要是拼命,他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毕竟,辽军主力还有六七万人马,这可是他兵力的好几倍。
    哒哒哒
    一队骑兵上百战马飞奔进入了视线之中,随后为首的战马上跳下一员年轻的将领,风尘仆仆,走进了,身上散发着浓厚的腥臭味,这是从战场上刚刚下来的将领。只见对方来到仁多保忠面前,躬身道:“敢问是仁多节度使。”
    “本帅就是。”
    “飞廉军骑兵副统制,张川。传大帅军令,仁多保忠亲率本部人马,追击辽军皮室军残部。”
    “什么?”仁多保忠顿时大惊失色,问道:“辽军败了?”
    “没错,败了!”
    “可是辽军有足足六七万人马呐,李大帅身边才几个人?”
    “飞廉军,禁卫军,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对付区区几万人马,足矣。”要是几年前,张川绝对不是这副嘴脸。他能够跟着李逵立些功劳,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如今,一场大胜连着一场大胜,说他目中无人也不为过。
    反正眼神中看不大起仁多保忠。
    再说了,当初仁多保忠兵出宥州,剑锋直指金明寨。当时金明寨主将可是张川他爹张舆,差点被仁多保忠给弄死,他们不对付,也是情有可原。
    张川视线扫过众人问:“大帅还有一个命令,令河北军立刻驻扎进入涿州,修建城门等防御,等候大军驻扎。”
    ……
    原本是机密的事情,可是西夏军队军纪比较散漫的原因,很快就让随军的飞廉军和宁化军的步卒听到了消息,匆匆赶来的刘法在外头嚷嚷起来:“我要见仁多节度使,让我进去!”
    仁多保忠挥挥手让儿子仁多彦去接刘法。
    对于这个刘法,仁多保忠也是头大。胆子大就不说了,而且还愣头青,连安惇都敢得罪。
    原本安惇带着王进等步兵退守易水,这看似稳妥的办法,却让他这个小小的统制不满起来,叫嚷着:“他们是河东的兵将,不归河北军管。”
    把安惇气了个够呛。却又无可奈何,要是章惇在,刘法这厮恐怕小命都要不保了。可是安惇真不敢明着给李逵上眼药,真要是对上,打又打不过,骂也不见得能行,就连比后台,还不如人家。如何让安惇硬气的起来?
    果然,刘法来了之后,看着空荡荡的营盘对仁多保忠大声道:“仁多节度使,俺老刘早说过辽军不对劲,你愣是不信,你瞅瞅大好的机会,让辽军给跑了吧?”
    仁多保忠冷哼一声,不搭话。
    “这位兄弟眼熟,敢问是?”
    “飞廉军张川。”
    刘法性格粗鲁,猛拍大腿叫嚷道:“我就知道是飞廉军的好汉,对了,俺是刘法,你爹是张副帅,当初咱们是一起从军的校尉。”
    刘法一开口,就把自己架在叔叔辈上。可问题是,张川是京营殿前指,见到地方禁军大三级。官阶可要比刘法高多了,这口世叔说什么也喊不出口。
    张川脸有点黑,转移话题道:“你和代州联系上了没有?”
    “代州送来了一匹禁卫军的弹药,说是只能是禁卫军的人可以拆,正随军带着。”刘法说话间就要拉着张川去看,而张川却也跟着去了。
    禁卫军的弹药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没有补充的话,李逵打算退守涿州。
    然后筑城,等待来年开战。
    但是有了弹药就不一样了。
    看到果然是禁卫军的弹药,张川顿时心急的拉着打刘法准备连夜赶回去。
    而刘法却有点担忧道:“张兄弟,我家将军不知道有军令吗?”
    刘法是米赟的部将,说了两句之后,就将话题扯到了米赟的身上。他来飞廉军不过是借调,而去了宁化军,才有机会执掌全军。毕竟米赟年纪大了,说不定过几年,他刘法就有机会指挥一军人马。如今他在易水立下大功,这个可能性变成了十拿九稳。
    相比在飞廉军中不上不下的身份,他更愿意成为一军之主。
    “飞廉军驻代州步军,还有宁化军,即可出兵攻打同州。其他诸军恐怕要聚集在涿州过年了,毕竟的,燕州的情况不明,恐怕难以攻打下来。”
    张川说的谨慎,燕州可是辽国的析津府,是辽国的南京城,是辽国最大的都城。
    禁卫军因为兵少,战场上抓捕皮室军残部的情况并不好,加上退守进入析津府的辽军,这座城池想要攻打下来,恐怕不容易。
    宋军能够控制涿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逃了一夜,耶律洪基在车厢内颠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后不久,皮室军残部就抵达了析津府城外。
    也许是人困马乏,没有人主意官道尽头不是城门,而是城墙。
    等到发现,辽军再次如同惊弓之鸟般乱了起来。
    耶律洪基站在车辕后,看着光秃秃的城墙,揉了揉眼眶,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低声嘀咕道:”老了,老了,眼花了,连城门这么大的窟窿都没看清。”
    可是等到他发现,城门真的不见了,顿时脸色涨得通红,连日来的郁结再也压不住,一头从车上掉下来:“天要亡我啊!”
    析津府城内宫城,皇太孙耶律延禧听说城外来了一万多皮室军,随后不知什么原因又朝着关外跑了。
    耶律延禧之前还不在意,随后警醒之后,才后知后觉道:“快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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