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我来了!”
    老五边进门边“咔咔”地拉着枪栓,脸色异常严肃。
    围观的人们悄悄议论着,不知道这欢快的相亲场面为何要冒出这完全不搭调的声音。
    “老五,你就站在那儿,今天喊到名字进来的,不给我挑个媳妇儿走,你就当场给他正法了!”
    慕如烟的话音一落,整个聚贤堂内外全都鸦雀无声。
    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尤其是门外的光棍们,他们倒是想争着进来挑,但明显看着是当家的为几位元老余亮、秀才等人搞的相亲会呀。
    于是既期待又害怕的人们,只能一个个挤着半边脸儿焦急地等待着。
    指望他们挑剩下的能轮得上自己。
    “是!”
    老五板着脸,高昂着头目空一切般平视着对面的墙。
    看着老五这份夸张的表演,如烟有些来气。
    但此刻事儿还没办呢,先得把这几个老光棍的终生大事给了了。
    “癞子,你来念名单,喊到名字的上前挑选!”
    “好的,大当家的。”
    老实巴交的癞子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接过名单开始念。
    如烟在心里默默的对身边这群姑娘、小媳妇儿说对不起。
    她若不用如此强硬的手段,这些老光棍恐怕真得孤独终身,这是她不忍心看到的。
    余亮与李怀才第一次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假装没有注意到。
    这些年来,她也使过强硬的手段为他们俩牵线搭桥,他们也赌气与她着人牵线带回的女子假意成亲。
    后面被她识破后,她只得又将女子送出大漠。
    这次看似又与过去一样冒险,但是她仍然要继续赌。
    如今他们都不年轻了,或许又有了真心想成家的念头呢?
    第一个便念到余亮的名字,他满脸不屑的扫了如烟一烟,走向那群女子。
    高大的他站在她们面前,双眼看在屋顶上去了,鼻孔里不停地冷哼。
    女子中有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此人过与傲慢了,年纪也大了些。”
    “看着还长得一表人才,如此眼珠子朝上,恐怕……”
    “就是,我还是算了吧,你们请便……”
    “……”
    如烟与她们坐得近,听了心中更加对余亮不满。
    “余亮,态度放端正些,你平常不是这样的。”
    “当家的,我向来如此。”
    “你……”
    如烟被他呛得语塞。
    这分明就是故意想把亲事搅黄。
    她偏不让他如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向老五:“老五,你给我瞧好了,谁不服从命令你便不必客气!”
    “是,当家的!”
    老五也带着情绪,他不希望余亮与秀才娶这些女子。
    他内心矛盾得很,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何。
    余亮眼神一暗,似乎妥协了。
    头放低了些,目光能与面前的女子们平视。
    他在她们身上来回扫了两圈,指着其中一个长相最普通的说:“就她吧!”
    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大步跨去。
    “余亮!你给我站住!”如烟气急。
    “当家的,余亮并没有违反您的规定。”
    李怀才在一旁没好气地提醒。
    如烟怔怔地看着他:“老五,该谁了?”
    老五忙看了看名单,指着李怀才道:“到秀才了。”
    “秀才,该你了。”
    “当家的,我……”
    李怀才本来还想挣扎一番,但在对上如烟凌厉的目光时,他也像余亮一般妥协了。
    随便指了指那个小媳妇儿:“好好好,就她吧。”
    说完也跟余亮一样,大步走出聚贤堂。
    慕如烟气得差点儿掏枪出来。
    这两个人哪里是来选媳妇儿的?
    分明就是故意来与她作对的,想就此令她内疚一生?
    面对其他满脸期待的姑娘,她只能按下怒火继续坐下。
    门外的年轻光棍们乐了,这两个人精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个选了长相平庸的,一个选了个小寡妇,竟然把漂亮的黄花大闺女给留下了。
    光棍们个个摩拳擦掌,盼望着能叫到自己的名字。
    如烟坐着未动,既然是自己主持的相亲会,那就得继续将它主持到最后。
    撇开那俩家伙来说,为镇子里的大小光棍们解决成家问题,也是她这个当家的义不容辞的责任。
    为了不委屈余下的几名漂亮姑娘,接下去就不再采用念名单的形式。
    由如烟挑选,她决定自己为他们双方“定向”搭桥。
    最后不仅让姑娘们羞答答地低下头表示满意之外,几位年轻英俊的光棍汉也表示了感激之情。
    面对其他失望的眼神,如烟向他们承诺一定会为他们解决成家之事。
    对于如烟的承诺,没有一个不信的。
    在铁砂镇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言必行,行必果。
    这个承诺算是给了大伙儿一个很大的定心丸。
    三日后,慕如烟为几对新人举行了集体的成亲仪式,大伙儿亲事一块儿办。
    夜深了。
    聚贤堂中还在喝酒行酒令,如烟摇摇晃晃地由小玉搀扶着回房去。
    镇子的大街小巷也都张灯结彩,镇民们各个都仿佛自己成亲一般,在街头巷尾也摆着小酒大喝起来。
    快进自己住的院子时,如烟突然将头紧挨小玉的肩头,带着醉意道:“方才为何不见余亮与秀才?”
    “婶婶,余亮与秀才恐怕是领着新娘子洞房去了吧?”
    如烟轻轻一笑:“哦对,我忘记了今日是他们主角儿。”
    在空旷的路上,她们俩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小玉将如烟送到楼上后,匆匆下楼关上院门儿又回聚贤堂去。
    她是今晚唯一没有喝酒的人,家中的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男人们全在喝酒,女人们在大灶房里烧水洗碗。
    如烟喝醉了,她得替如烟张罗这些后尾事儿。
    小玉离开后不久,路边树上挂着的昏暗的灯笼下,一条黑影被拉得很长长。
    黑影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不时抓抓后背的包裹,不时闪入路边黑暗中静静听着。
    不多时,他来到了如烟的院门口。
    先是不放心地朝身后又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自己,这才放心地推开掩着的院门。
    他迅速闪了进去,轻轻地关上院门。
    黑影似乎对这个院子很熟悉,径直摸到了楼梯口,蹑手蹑脚地走上去。
    到了楼上长廊,他一扇一扇门摸索着,耳朵贴到门板上认真听。
    听完又换一间继续摸去,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许久。
    他的手摸到了门上一只布偶,心中一喜,这便是慕如烟住的卧房了吧?
    他试了试门,里面似乎没有拴上。
    门被推开一丝缝隙,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鼾声,确定慕如烟此刻已经醉酒昏睡中。
    他抬起脚正要踏进去,便听到女人梦呓般的声音:“是余亮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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