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乌黑的眼瞳中笑意满满,陡然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回道:“莫非你洗澡的时候,还会穿衣服不成?”
    玉罗刹说完之后就已后悔了,但他本是高傲惯了的人,又怎能忍受别人的调笑?但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一运真气,身上大大小小伤似乎全都开始叫嚣疼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白轩绝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等到红衣人失去了意识沉入水底,他才慢悠悠地挪过去把人抱出来,拽着根自上垂下来的绳子上去,将人随意放平了。
    晴空一望无垠,白云悠悠千载,白轩绝坐在一旁细细抚过红衣人的眉眼,脱去了他的衣物查看他身上的伤势,确认这人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才终于俯身,贴合在了已失去意识的人的唇上。
    有规律的吸气呼气,白轩绝一只手按压着另一人的胸膛,接触到那光滑的肌肤,只觉心情大好。
    玉罗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醒来的时候,周身一股清凉之意,伤势都已被处理过了,上好的膏药让他产生种伤势尽复的错觉,而依照常理,这样去鬼门关转了一圈的重伤要好起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
    他靠在一个人怀里。
    一颗红艳艳的果子递到唇边,核已被体贴地剔除,玉罗刹也不逞强,张口把那果子吃了下去。今时今日,他仅仅是自己而不是教主,身上也没有什么令人觊觎的东西,倒是难得的放松。
    自创立神教以来,多久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之前的血衣已不知所踪,玉罗刹身上披着件青色的轻纱,和如今怀抱着他的人衣衫同色,两人距离太近,远远瞧去就似一朵青云,轻轻飘荡在人间。
    萍水相逢,为何相救?
    玉罗刹不是个会相信话本故事的人,那些义薄云天的大侠离他太远,何况这人若是精通医理,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就会发现他身上带的药物都太狠毒,跟正道是不沾边的。
    他本以打定主意不说话,但当第二十个果子下肚的时候,玉罗刹终于忍不住道:“吃不下了……”
    白轩绝伸手撩起玉罗刹衣衫下摆,在他阻止之前将手掌贴在了他的小腹上,严肃道:“嗯,好像的确饱了。”
    玉罗刹惊怒难言:“你!”
    忍俊不禁的笑声轻轻响起,青衣人见好就收,示意他去瞧身旁叶片上的果子,道:“我还在猜你要多久才会说话呢。”
    耍他很有意思么?玉罗刹气闷地扭头,总觉得在这人面前,自己显得太弱势了些,这种感觉让长期身处高位的他分外不自在。
    白轩绝饶有兴致道:“小蝎子,这地方偏僻地很,你是怎么掉下来的?”
    玉罗刹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应,也不说话。
    搂着他的人兴致勃勃地继续猜测:“兄弟反目?父子相残?偷腥被妻子发现?……”
    眼看着这人越猜越离谱,玉罗刹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属下夺位。”
    白轩绝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怎么这么普通,一点都不刺激。”
    玉罗刹:“……”
    一双手捧起他的脸,两人的脸庞几乎贴合在一处,精致的五官近看更是令人心神动摇,白轩绝柔声道:“被下属背叛还有时间摔落悬崖,跟这张脸也有关系吧?”
    玉罗刹闭了闭眼,沉默。一个人的容貌,本不是可以选择的。
    白轩绝轻轻道:“我传你一门掩盖面目的功夫怎么样?” 不知何处而来的雾气似慢实快地升腾而起,拢住他手足面目,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嘶哑,带上些金属的质感,犹如十八层地狱下的森森鬼魅,让人不寒而栗。
    玉罗刹运足目力朝雾中看去,即便离得这般近,也瞧不起他的五官。
    他冷声道:“你有什么目的?”江湖中人,若非师徒家人或是感情极好的朋友,少有会传人上乘功夫的,尤其是这种独门武功。
    雾气散去,现出那张精致的脸,白轩绝微微而笑,慈悲而怜悯,如同西天的菩萨般神圣,话语间却是毫不掩饰的轻佻,摩挲着怀中人的下巴轻轻道:“我看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长老洗澡的地方原型在此~
    ☆、西门吹雪X叶孤城(上)
    阳光明澈,透过窗棂撒进来照耀出金色的光斑,小小的婴儿房里,有稚嫩的欢笑传出,生命是美好的,充满了初生的喜悦。
    绵软的小被子,绝没有一丝不齐整的线头扎伤幼嫩的肌肤,婴儿小小的身体裹在精致的襁褓之中,五官还未张开,却也已可以瞧出些自家血脉的轮廓。
    摇篮里的小婴儿眯着眼睛咯咯笑着,那未染上任何色彩的黑色眸子亮晶晶让人心醉,伸出短短的小手做出虚抓的动作,五根小手指肉肉的极为可爱,或许是由于没有抓到任何东西,婴儿小嘴一撅,作势要哭出来。
    玉罗刹赶忙将自己的手指伸过去好让宝贝孙子抓在手里。
    小婴儿将抓到的东西放在嘴里含着,还没有长牙的小嘴柔软而湿润地包裹着玉罗刹的手指,他的心也仿佛被包裹般变得如斯柔软,忍不住轻勾唇角露出个柔和的笑容。
    含光还太小了,轻微的磕碰便有可能会对他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而依西门吹雪的性子,他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孙子了,因而玉罗刹对家里的这棵独苗自是十分爱惜的,爱惜到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的地步。
    但有些事,他还是没法子做的。
    ——因为做不好。
    闻到股熟悉的味道,玉罗刹立起身来,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严道:“给含光换尿布吧。”
    两个相貌如出一辙的女子迎了上来,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脸蛋略尖些的道:“教主还没有学会换尿布么?”
    脸蛋略圆些的女子善解人意道:“这些本就是我们份内的事,教主事物繁忙,自是无法兼顾的。”
    粉桃、红桃这一对姐妹,是玉罗刹从白轩绝的寨子里借来的,白轩绝身为大长老,对寨中人的掌控是一等一的,和西方魔教层出不穷的叛徒和异心之人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玉罗刹当然不会妄自菲薄,这只是因为两边的性质不同才会如此的,并不是他能力的问题。
    觊觎小含光的人实在太多,何况就算教众们没有异心,也难保不会自以为是地做些什么,所以还是老家的人保险些。
    对了,玉罗刹的老家,就是寨子。
    寨子的名字,就叫寨子。有一段时间,也有人称呼其为“凤仪寨”,然后就有一任大长老发现历史上有个凤仪亭,是智商明显不够用的某个武将和命运不怎么美好的某个女子相聚之处,怎么听怎么不太吉利……于是他果断去掉了前两个字。
    ↑喂,你忘了取个新名字!
    玉罗刹本不是寨子里的人,但在他“嫁”给白轩绝以后,就成为了大长老夫人。苗疆人对伴侣都很信任,在一个封闭的寨子里,他们允许寨中人带回自己的伴侣一起生活,但是其他人都不被允许进入这秘密的圈子。
    苗疆中的少女总爱给情郎下蛊,是否就是这传统的由来?
    昆仑山,终年积雪的山峰。西方魔教的就建在昆仑山之中。
    玉罗刹慢慢向上走去,和一个涨红了脸哭泣的少女擦身而过,就瞧见在寒风中持剑而立的西门吹雪。
    白衣如雪,和周围的环境几乎要溶为一体。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西门吹雪转身,冷冷道:“你本可以阻止她们的。”继任少教主之后,西门吹雪的烂桃花便是数不胜数。
    评价一个人时,正道以品德为标准,魔教以实力为标准。这实力不但指自身的强大,也指势力的强大。
    西门吹雪无疑是这样一个人。
    不久后的将来,他就将成为神秘莫测、势力也莫测的西方魔教教主,更妙的是,他的妻子已经死了。
    在第一个少女“偶遇”了西门吹雪而玉罗刹夸奖了那个女子之后,教众们都隐隐明白了教主的意思,顿时纷纷打起了少教主的主意。
    玉罗刹还是一身红衣,天地茫茫一片白,只是他被赋予抹独特的艳红,蛊惑人心的脸庞上是种担忧的神情:“阿雪,你难道就要这样一个人走下去?人总是不能一个人活下去的,有些时候,你会很寂寞,需要另一个人的陪伴。”
    西门吹雪漠然道:“我可以去找陆小凤。”
    陆小凤是个很喜欢朋友的人,尤其喜欢朋友去找他喝酒谈天,就算有朋友半夜里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他也是高兴的。
    玉罗刹默默咬牙,道:“陆小凤已经和花满楼在一起了。”
    打扰一个单身的朋友,和打扰一个已经成亲的朋友,显然不是一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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