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钺眉心一攒,漆眸蓦地沉黯。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伴随着吵嚷声的急促脚步声,殿中众人此时的精神都尤为的紧张,听着这脚步声,不约而同都生起一丝不妙的感觉来。
    扭头间,果然瞧见一个禁军神色慌乱地进得殿来,匆匆一行礼,不等瞧清殿中情形,也不知是要报向何人,便是急道,“不好了!南门......南门破了,叛军......叛军已经进城了!”
    平地一声雷,殿中众人皆是一惊。
    怎么回事?不是说,南门固若金汤,叛军久攻不破,而且那些叛军已经被打怕了,眼下只敢龟缩在城外,围而不攻吗?
    怎么这城门,说破就破了?
    “你说什么?”乾和帝更是惊讶,急问一声,却是岔了气,下一刻便是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瘦弱的身形站着亦是不稳,摇摇欲坠。更别提那脸色了,本就难看,这会儿这般咳着,更是隐隐透出两分青色来,咳着,却接不上来气,那模样,还真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下一口气就会接不上来似的。
    “陛下!”张季礼和贺宝生连忙上前搀扶住他,一个拍背,一个顺气,端的是熟练。
    那个来禀报的禁军应该是识得乾和帝的,不知是被他死而复生,还是被眼前这番情状吓到,竟是两眼发直,失了神一般。
    乾和帝见状,更是怒得不行,偏生他咳得浑身发颤,都快接不上来气,遑论说话了,只能是颤巍巍抬着手,将那禁军指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慢慢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钺从后头赶上来,语调沉稳,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又让人莫名安定的力量,对那禁军道,而后又扭头对身边跟着的沈忠道,“你去仔细探探!”
    沈忠抱拳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乾和帝一双眼睛缓缓抬起,瞪得圆凸,死死盯着沈钺,眼里好似流露出了些锐利愤恨的意味。
    沈钺恍若没有瞧见,伸出手,将他那只颤巍巍的手按住,轻声道,“陛下别着急,听他慢慢说。”
    那禁军终于在沈钺的一记目光下有了说话的力气,可却也并不知道许多,只是讷讷道,“是镇守南门的何将军派人来报的,说是方才叛军已经攻破了南门,眼下,已经进城了,正直接朝皇城而来。卑职也只是奉命来报,再多,便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殿中众人心头又是一慌,这叛军到底怎么回事儿现在还不好说,眼下攻了进来,这太平繁华了多少年的京城,竟是遭了兵戈之灾。而他们......是不是又还能得以安然?
    这还真由不得他们不慌。
    “宁王......宁王不见了!”正在这时,身后骤然有人喊了一声。
    沈钺和乾和帝等人都惊得回头去看,可不是吗?方才还站在殿中的宁王和朱景雩父子竟是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他们堵在殿门的方向,人自然不可能是从殿门处逃的。
    那么......沈钺目光微眯,望向了通往后殿的方向。
    乾和帝却被这一打击,咳嗽得越发厉害了,那只手不知如何生出了力量,竟是死死揪住了沈钺的袖口,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容抬起,那双深凹的眼瞪得凸凸,将沈钺紧紧盯着。只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沈钺眉心攒得更紧了些,将乾和帝揪在他袖子上的手往下一扯,沉声道,“陛下只管安心养病,人,臣去追!”
    他话方落,张季礼便是将乾和帝掺得更稳了些,抬起的手在他后背不住地顺气,“沈大人办事,陛下自该放心的。奴才还是先扶您进去躺着吧!宝生!”招呼了边上贺宝生一声,师徒二人便是不由分说将人扶起,往偏殿而去。
    沈钺目光深幽瞥了眼后殿的方向,这才转头逡巡向满殿的朝臣。
    那些人目光一与他触上,便纷纷低头避让。
    沈钺目中一哂,面上却还是八风不动的模样,“只得委屈诸位大人还是照前几日一般,暂且待在宫中,莫要乱动。我去外头看看!”
    目下的境况,那些朝臣哪里敢有半分异议?
    沈钺却也只是那么一说,便将目光收回,望向老镇西侯,却是躬身道,“老侯爷,这里还要有劳您老人家多多照看。”
    老镇西侯的神色亦是不太好看,一双虎目灼灼,沉默地将沈钺看着,半晌不言。
    那眼睛深幽,目光更是犀利得紧,可沈钺却在那样的目光下,面上都还是一般无二的沉静。
    良久,老镇西侯终于将眼移了开来,“你去吧!这里,老夫会替你们看着,可你们答应老夫的事儿,也千万记得,一定要做到。”
    “这个自然,老侯爷尽管放心。”沈钺应得平淡,却也坚决。
    老镇西侯点了点头,抬手一挥。
    沈钺拱手,脚跟一旋,身后的披风被他脚步带起的风扬得猎猎,老镇西侯望着他的背影,唇间却好似溢出了一声叹息,似有还无。
    自始至终,宁王也好,沈钺也罢,就是乾和帝和老镇西侯等人,都未曾往那位“夏长河”身上投去哪怕关切的一瞥。
    不过,倒也不用再费心去猜测这位夏大将军的真假了。
    沈钺大步出了太和殿,却是蓦然驻足在白玉石栏前,摊开手来,手心里一团隐隐带着墨迹的纸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的,他低头看着,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好一个朱景雩,没想到,他自认算得精妙,却还是让他钻了空子。
    这一着,未能将他一巴掌拍死,下一次交锋,鹿死谁手,就又未可知了。
    耳根一侧,沈钺已经将掌一合,将那纸团收了起来,掖进袖中。
    身后,脚步声已经近了,沈忠扶剑匆匆而至,面上神色虽尚算沉稳,却也隐隐透着两分喜气。
    到得近前,朝着沈钺一拱手,便是迫不及待道,“确实是太太和夏三公子他们,已经带着兵进城了。方才西门那头也传来了消息,夏大将军和裘将军的兵马离城门已不足三里,西山大营全面控制住了,眼下,镇国侯已是带人去开城门,迎夏大将军进城了。”
    虽然方才便已料到,但确实是好消息,听了便让人不由得欢喜。
    尤其是想到即将见到某个人,沈钺嘴角更是控制不住地浅浅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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