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里放着的,是一枚漂亮的花珀,质地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凑近能闻到一股清幽的松香味,坠在一串细珠子上,那种珠子,杜晓瑜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看着有一股异域风情,像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杜晓瑜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花珀,里面的纹路十分特别,跟她以前见过的花珀有很大的不同,也不知道宁王府是从哪弄来的。
    一旁小离忧停下拆盒子的动作,眼巴巴地看着杜晓瑜。
    杜晓瑜瞅他,“看啥呢?”
    小离忧指着她手里的花珀,问:“娘亲,这是什么?”
    “是花珀。”
    “花珀是什么?”
    杜晓瑜觉得自己要是认真解释,小家伙肯定听不懂,索性懒得费口舌了,“是一种怕热怕晒的东西。”
    “值钱不?”小家伙仰着脑袋问。
    杜晓瑜想着不管是宁王亲自挑选还是只是宁王妃的意思,既然是宁王府给她的,就不能让孩子拿去糟蹋了,斟酌了会儿说:“比起你收到的这些礼物,算是最不值钱的。”
    小离忧“哦”一声,又低下头继续拆礼物。
    杜晓瑜把花珀放回锦盒盖好,又把坐在地毯上拆盒子的儿子抱起来,说:“一会儿回来拆也一样,先出去陪客人,你今天可是小寿星,不能中途跑了。”
    小离忧嗯嗯点头,小肉手尽快把手上那个盒子拆开,看了里头装着的东西才跟着娘亲往外走。
    今日是小离忧生辰,娘家来了人,许如月和刚新婚不久的江亦嘉。
    这俩人正和其他客人坐在花厅里,许如月怀里抱着少安。
    似乎感觉到今天是哥哥生辰,是大日子,少安难得的没有闭上眼睛呼呼大睡,哪怕人懒一些,双眼还是睁得圆鼓鼓的,东看看西看看,就是看不到娘亲。
    他本来就懒,这些不认识的客人还要你抱过来我抱过去,一会儿捏捏他的小肉脸,一会儿摸摸他的小肉手,一会儿又亲亲他的小额头,然后把他放平躺在垫子上,拿着拨浪鼓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停地摇。
    少安想要拨浪鼓,可是他笨,又懒,懒得翻身,好不容易想翻一个,翻半天也翻不过去,还拿不到,听到有人笑,他不乐意了,直接放声哭了起来。
    杜晓瑜牵着小离忧进来的时候,看到笨儿子自己翻不过去拿不到拨浪鼓,就在那可劲哭。
    她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许如月蹲下身,忙把拨浪鼓送到他的小手里捏着,又把人给抱起来。
    少安闭着眼睛,他知道有人抱,也知道哭一哭就把拨浪鼓给骗到手了,可是还没嗅到娘亲熟悉的味道,他不肯停,哭得更带劲。
    “好了好了。”杜晓瑜加快脚步,从许如月手里把人给接过来,抱着哄了哄,嗔道:“小笨蛋,拿不到你也不加把劲翻身,哭了骗谁呢?”
    少安听到娘亲的声音,瘪了瘪嘴,哭声虽然止住,但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许如月道:“才四个多月,翻不过去也正常,我们家甜甜当初五个多月才勉强学会自己翻呢!”
    杜晓瑜道:“离忧三个月就翻得很好了,少安就是懒,似乎生下来就这样。”
    许如月笑着摇摇头,“不是少安懒,小离忧是个特例,你要不信,问问她们,真没见过哪家孩子一岁半就开始说长句的,我们甜甜和二伯母家的小子都比离忧长半岁,至今说话都还是问题,她想要个什么,或者是寻常普通的交流,她勉强能表达清楚,但要像我这大外甥一样张口就来,那真是太难为人了。”
    这没有对比,杜晓瑜是真不知道,一对比,果真吓一跳。
    难不成,还真不是少安懒,而是少安才是正常孩子的成长模式,小离忧是属于开了挂的?
    这么一想,杜晓瑜这个亲娘再看儿子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好奇。
    小寿星挺挺胸脯,不搭理她,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
    丫鬟很快奉了他爱吃的点心上来。
    其他客人的面前也陆续摆了精致可口的饭后甜点。
    杜晓瑜落座以后,客人们就谈论起了别的话题。
    小离忧低着脑袋,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杜晓瑜见状,忙掏出帕子来帮他擦嘴角,柔声道:“慢点吃,别噎着。”
    等他把嘴里的咽下去,杜晓瑜又递来放了糖的温牛乳。
    小离忧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小子平日里不会这样暴饮暴食的,杜晓瑜估摸着是刚才大人们说的那些话他往心里去了,伸手轻轻拍拍他的小脊背,“乖宝生气啦?”
    小离忧没说话,也没抬头看她。
    这小子遗传了他爹,脾气大,杜晓瑜一早就知道,晓得他生气了,她把少安递给身后的静嬷嬷,一把将小离忧抱到腿上坐着,亲昵地摸摸他的小脑瓜,“娘亲要是哪里说错话做错事了,乖宝就直说好不好?不要生气啦,你看你,小小年纪那么聪明,又可爱,生起气来都不萌了。”
    小离忧没反应,呆呆地坐在她腿上,木偶人似的。
    杜晓瑜心疼坏了,哄了半天不管用,最后没辙,放绝招,“唔,作为补偿,今天晚上娘亲陪你睡好不好?”
    小离忧一听,双眼明显地亮了一下,转瞬又暗了下去。
    他越是这样,杜晓瑜的心里就越揪着疼,摸摸他的包子脸,“宝宝,你到底怎么了?”
    “娘亲也觉得离忧是怪物吗?”
    他的声音很小,客人们在说别的,都没听到。
    杜晓瑜顷刻间反应过来了。
    他不是把客人们的话放心里,而是把她这个当娘的刚才那个好奇的眼神记住了,然后伤心了。
    “你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是怪物呢?”杜晓瑜尽量放柔了声音。
    虽然比起其他同龄孩子,小离忧的确是开智过早了些,但杜晓瑜从来没把他当成异类看,他这样,只能说明天赋异禀。
    想想,一个穿越娘和一个重生爹生出来的孩子,天赋异禀不是很正常吗?
    小离忧仔细看着杜晓瑜,见娘亲不像是在说谎,也没有嫌弃他的意思,他紧绷的小脸才慢慢缓和下来。
    那副模样,比少安委屈巴巴的时候还让人心疼。
    杜晓瑜把他放回刚才的座位上,笑道:“你今天是小寿星,要开开心心的过两岁生辰,明白没?”
    “嗯。”小离忧的声音还是有些闷闷的。
    杜晓瑜微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
    下晌的时候,其他客人散得差不多了,杜晓瑜单独留下许如月和江亦嘉这两个娘家人。
    之前人多倒还不觉得,如今只剩三个人,因着身份上的转换,江亦嘉有些局促不安。
    杜晓瑜笑着看过来,“以前唤你一声嘉姐姐,如今可不敢了。”
    说着,缓缓站了起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四婶。”
    江亦嘉的面上唰一下全红了,嗫嚅半天找不到话说,又不想把气氛弄僵,“要不,你们还是别称呼我了,就这么说话吧,免得我尴尬。”
    “可不敢。”许如月和杜晓瑜齐齐道。
    许如月掩唇笑,向杜晓瑜告状,“咱们这位四婶呀,都过门快一个月了还不适应,每次遇到我都想躲着走,就怕我喊她。”
    杜晓瑜看着江亦嘉那样子就想笑,心说你自己挖的坑,这回把自己给埋进去了吧?
    江亦嘉也察觉到了杜晓瑜那“不善”的眼神,心下又羞又窘,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年轻时候的一念之差竟成了真。
    虽说过门以后四爷对她那种细致的好没得挑,老太爷不会管她,老太太也热情,可到底还是别扭,尤其一想到自己跟许如月同处一个屋檐下,就各种尴尬。
    刚过门那几天,她恨不能每天都躲在屋里别出去见人才好,后来还是四爷带着她出去到处转,心境才慢慢有了好转。
    可短时间内,她还是没办法完全放开,完全接受。
    面对这俩损友的调侃,江亦嘉真想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好了,知道她脸皮薄,你还打趣她。”杜晓瑜嗔了许如月一眼,转而正了脸色,看向江亦嘉,“你们最近挺好的吧?”
    知道江亦嘉不适应,杜晓瑜没再强行喊“四婶”。
    江亦嘉面上的羞红还没退去,怯怯点头,“挺好的。”
    杜晓瑜想到外边的传言,与有荣焉地道:“去了一趟西洋回来,四叔可出息了,如今整个京城,谁不认识他?”
    江亦嘉红着脸道:“四爷说,当初是老太爷上交了免死金牌才换了这个机会让他去西洋的,他不能白去,也不能白白辜负了老太爷和上头哥哥们的期望和心血。”
    所以四叔就用自己的才智改革了杜氏医术。
    这一点,杜晓瑜心中觉得十分佩服,难怪外面会称颂他年轻有为,哪怕是她爹杜程松,都只是传承了杜氏医术,从未想过要改革创新。
    四叔能迈出这一步,说明杜家将来在医术这一块只会越走越好。
    作为杜家女儿,杜晓瑜心里是感到骄傲的,也为自己有个这样有本事的四叔而自豪。
    杜晓瑜又问:“你过门以后,没谁为难你吧?”
    她隐约记得自己还待字闺中的时候,二伯母方氏对四叔似乎起了心思,如今四叔娶了江亦嘉,也不知道二伯母作何感想。
    江亦嘉说:“没有,我挺好的。”
    杜晓瑜不太相信,看向许如月。
    许如月也道:“老太太从前就挺喜欢她,如今虽然不记得了,但每天过去陪着,说的都是体己话,没挑刺儿,婆媳关系是不用担心。”
    “那妯娌关系呢?”杜晓瑜追问。
    许如月道:“大伯母你知道的,有了儿子之后就不太管事了,如今一颗心都黏在儿子身上,生怕哪里照顾不周,娘的性子你就更清楚了,她不可能主动去挑衅谁招惹谁,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至于二房那边,也就那样吧,勉强算过得去。”
    勉强过得去就说明关系紧张,一触即发。
    看来二伯母还是把江亦嘉给记恨上了。
    杜晓瑜不知道该怎么去挑明这件事继而去提醒江亦嘉小心二伯母,毕竟这种事说出来,会吓坏许如月和江亦嘉的,她思索了一会,看着江亦嘉说:“不管怎么样,你以后尽量少跟二房那边打交道。”
    江亦嘉点头。
    早在过门的那天她就察觉到了,二嫂对自己的态度很是奇怪,自己明明没有得罪她,却好像无形中跟她成了仇敌似的,二嫂处处挑她的不是,又因为掌管着中馈,险些克扣了她这边的份例,还是四爷出面,说如果二嫂要这么做,那二房就单独分出去,到时候想怎么管都是他们家自己的事,方氏这才肯消停下来。
    许如月早就习以为常,二房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就没有一个能处的,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方氏这个当婆婆的行事就不端正,做儿媳的自然是有样学样,还能好吗?
    反正她是学乖了,除非是必要场合,否则但凡有二房的人在,她都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也不会跟她们深谈,在那几位跟前,说得越多,只会越让对方抓着机会挑刺。
    ——
    宁王夫妇回程的时候,让车夫先去了齐府。
    对于宁王的突然到来,齐家上下都被惊动了,齐大学士带着人出来迎接。
    傅凉睿还有事,没想在齐家多待,直接点明要见老太太。
    齐大学士有些不解,看向自家女儿。
    宁王妃其实也不知道宁王想做什么,但还是含笑道:“王爷着急来,肯定是有要事在身,爹就别耽搁了,赶快让人进去通报一声。”
    齐大学士回过神,马上让管家去安排。
    一刻钟以后,宁王在正厅里见到了齐老太太。
    哪怕已经两鬓斑白,老太太精神头看上去竟然还不错,没拄拐,也没让人搀扶,自个走进来的。
    她有诰命在身,见着王爷无需跪拜,但还是行了个礼。
    傅凉睿态度客气,也站起来见过老人家。
    齐老太太受宠若惊,坐下后问宁王是否有什么吩咐。
    宁王说吩咐不敢,是上门来请罪的。
    之后就当着老太太和齐大学士的面把前些日子许如眉趁着满月宴险些害了傅怀笙以及丞相夫人骂上门的事说了出来,最后满脸歉意,说都怪自己不好,没能护王妃周全,让她平白受了委屈。
    虽然没明说宁王妃挨了丞相夫人一巴掌,但齐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傻子,这一听就知道自家孙女怕是在那老太婆手上吃了不少罪,她越想越气。
    同样都是诰命夫人,凭啥许如眉做错事在先,许家那个老太婆不分青红皂白就敢骂上门去,当她这个一品诰命是摆设?
    齐老太太一掌拍在桌上,说:“王爷虽然身份尊贵,但到底是小辈,她骂你你也不能还嘴,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让我这个老婆子去会会她。”
    齐家祖籍在乡下,当年齐老太爷考中进士,摆脱了贫农出身,把一大家子人都给接到京城来安置。
    齐老太太就是齐老太爷的糟糠妻,哪怕如今因着儿子齐大学士的殊荣封了一品诰命,齐老太太根骨里那种乡下人的泼辣是改不掉的,尤其是听说自家孙女被个老太婆倚老卖老给欺负了,她更是火冒三丈。
    不管是作为许家的外孙还是孙女婿,傅凉睿都断然没有跑到齐家这边来直接请齐老太太去骂他外祖母的道理。
    因此他这个“罪”请得恰到好处,轻而易举就把齐老太太的怒火给勾了出来。
    傅凉睿夫妻离开不久后,齐大学士劝道:“母亲,请三思啊!”
    虽然他也心疼女儿在丞相夫人手底下遭了罪,可是两位老太太都这么大年纪了,要是真当街吵了起来,到时候让外人如何看?
    齐老太太冷哼一声,“你甭跟我讲那些没用的大道理,我老婆子年轻时候就是跟人吵过来的,在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泼辣,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不重要,先把人给骂回去再说,看她以后一把年纪还敢不敢作妖!”
    把儿子轰出房门,齐老太太就带着几个厉害的婆子直接杀到丞相府去。
    正赶上丞相夫人要去宁王府。
    齐老太太一揽袖子,叉着腰就站在丞相府大门外开骂,她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泼辣诰命夫人,从来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怎么痛快怎么来。
    丞相夫人不同,她骂傅凉睿是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笃定对方不敢还嘴,所以心里有身为长辈的优越感,行为上便放肆了些。
    但对上齐老太太这种真正的刀子嘴,那她完全就是被碾压的炮灰级存在,听着齐老太太那不带脏字还不带重复的骂人的话,想也知是练了几十年的。
    丞相夫人竟然一句也插不上,更别说还嘴了,脸色变得青黑难看,偏偏对方和自己同辈,连诰命都是一样的,自己既不能在辈分上压她一头,又不能用诰命身份来威胁她,就只能被迫地听着齐老太太骂,没多会儿就把自己气了个半死,连出门是要去做什么的都给忘了,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一个转身回去,让下人关上大门,把齐老太太的声音隔绝在外面,她回到自己院里,摔了一屋子的东西都不解气。
    齐老太太是杵在丞相府大门外骂的,有心让外头人知道。
    所以这件事才一个时辰就散开来。
    齐老太太那泼辣性子,京城人见怪不怪,这种本身就有污点的人,哪怕再往身上泼多少脏水都一样,“泼辣”的标签已经在齐老太太身上钉死,所以她再泼辣一些,也不会激起太大的水花来。
    但丞相夫人就不同了,一向沉稳老辣的高门太太,竟然因为孙女的事倚老卖老跑到宁王府去骂人?
    不都说许如眉在宁王府长公子满月宴的时候险些害了长公子吗?若非如此,宁王也不至于冒着跟外家断绝关系的风险休了许如眉。
    可许家老太太不在家调教自己的孙女,直接骂上门去,丞相府的教养实在是让人大跌眼球啊!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相当热闹。
    事情闹开来,丞相夫人气得险些呕血,哪还敢去宁王府,她要是还敢倚老卖老,到时候让皇帝晓得了,他才不管你是几品诰命,没准借题发挥直接让丞相告老还乡安度晚年,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丞相夫人不来打人骂狗,宁王府就彻底清静下来。
    傅凉睿没表现出明显的喜怒,一边是岳家祖母,一边是外祖母,岳家祖母骂了外祖母,他怎么可能快意得起来,只是觉得心理负担少了一些罢了。
    ——
    杜晓瑜答应了要带小离忧睡,就把小家伙安置在中间,她和傅凉枭各睡一边,安生睡在摇篮里。
    这一夜下了雨。
    十月的北地,快要落雪了,外面已经冷得彻骨,阴雨绵绵,每一条雨丝都像一根尖锐的绣花针,沾不得皮肤。
    夜半时分,四下安静,只余外面雨声簌簌。
    忽然间一阵惊哭声打破了沉寂。
    紧跟着,下人们匆忙的脚步声和犬吠声交杂成一片。
    正院主屋里亮了灯,是傅凉枭起来点燃的,他看向床榻上。
    两岁的小离忧因为做了噩梦,已经哭红了脸,整个人害怕的缩成一团。
    杜晓瑜心疼地搂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离忧乖,娘亲在,不怕了不怕了。”
    少安被离忧的哭声惊醒,也跟着哭了起来。
    傅凉枭走过去把小儿子抱起来哄,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傅离忧身上。
    小家伙泣不成声,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缩在杜晓瑜怀里打着哭嗝。
    杜晓瑜没有第一时间问他梦到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抚慰,想让儿子能好受些。
    外面传来轻叩门扉的声音,“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需不需要奴婢进来伺候?”
    是静嬷嬷。
    杜晓瑜看了傅凉枭一眼。
    傅凉枭对外道:“没事了,长公子惊梦,你们都回去吧!”
    傅凉枭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外间有人看着,所以静嬷嬷和其他丫鬟都是不用到房里来守夜的。
    静嬷嬷听说是长公子惊梦,本想问要不要请太医来看,又想到如今是深更半夜,外面还下着雨,请太医又得好一番折腾,再说太子妃娘娘自己就懂医术,也没那必要。
    想来想去,确定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静嬷嬷便带着跟来的几个丫鬟下去了。
    院内又恢复了平静。
    杜晓瑜把儿子抱在怀里,想把他哄睡着,谁料这孩子没有要睡的意思,平复了好久才带着哭腔道:“娘亲,离忧不想死,离忧害怕……”
    杜晓瑜心疼不已,“傻宝,说什么胡话呢?”
    “可是……可是梦里面……”
    梦里面他死了,他才六岁就死了。
    这个梦从一岁半就开始做,他一直没敢说,自己开智早,两岁就聪慧过人,除了爹爹的悉心教导之外,还因为梦里面一直有个先生在教他,很多的东西,他都是在梦里面学的。
    爹爹还没教的三百千,他已经会背,只不过因为身体小,还不会握笔,所以暂时写不了。
    那位先生的长相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伺候他的下人称呼先生为“太子太傅”。
    小离忧不知道太子太傅是什么意思,但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梦里面自己很迫切地想要学骑马射箭,想像爹爹一样在马背上一展雄姿,然而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心脏不好,但凡是关于消耗体力的大幅度动作,他都不能做,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只能学文。
    梦里面的六岁那年,一直向往习武渴望好起来的他终于瞒着爹爹和娘亲去了演武场,结果换来的却是悲剧,他心疾突发,当天晚上就没了命,死前满心不甘,一直揪着娘亲的袖子问他为什么会患上这个病,为什么喝了那么多药都好不起来?
    “没事了,只是个噩梦而已,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杜晓瑜不停地安慰他。
    小离忧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如果是梦,为什么这半年来他反复做同一个梦,虽然场景不一样,但梦里都有爹爹娘亲,不管梦了多少次,梦里的自己始终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跑跑跳跳,他羡慕所有人,羡慕他们拥有健康的身体。
    那种切身的感受,太真实了,真实到他在梦到自己心疾突发死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现实。
    少安已经乖了下来,闭上眼睛睡着了。
    傅凉枭把小儿子放回摇篮,坐到床沿边来,一言不发,像是在沉思。
    过了好久,傅凉枭看向小离忧道:“小孩子做梦都是反的,你别当真,也别去想,忘了就好了。”
    小离忧在娘亲怀里转过头看着爹爹,灯光下爹爹的身影伟岸又挺拔,那双眼睛显得越发深邃。
    小离忧想起自己在梦里一声声喊他“父皇”时的情形。
    父皇总是很忙,但每天都会抽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陪他,要么陪他吃饭,要么陪他练字读书,要么,就是坐在那发呆,眉心里隐隐露出忧愁来。
    小离忧这么想着,突然从杜晓瑜的臂弯里出来,在宽大的床上爬了几步,又扎进傅凉枭的怀里。
    一直以来,小家伙和傅凉枭的父子关系都不错,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他这么感性的,因为一个噩梦,害怕的同时,似乎更加珍惜某种东西。
    他在傅凉枭怀里断断续续地说话,大意是他以后肯定会听爹爹娘亲的话,不会再任性了。
    杜晓瑜没有前世的记忆,她一时之间想不到那里去。
    然而对于傅凉睿来说,小离忧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双手,把前世的那段回忆一点一点残忍地撕开来。
    他隐约觉得,离忧可能是梦到前世的事了,不过他没明说,只是伸出宽厚的大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离忧是在傅凉枭怀里睡着的。
    傅凉枭掀开被子,动作轻柔地把儿子塞进去,再给他盖好。
    杜晓瑜打了个哈欠,看向仍旧坐在床沿边的傅凉枭,暗光下,他俊美绝伦的五官更加显得立体深邃,却也更加的沧桑。
    “还不睡吗?”杜晓瑜问。
    傅凉枭沉默了会儿,才说:“嗯,马上。”
    其实他已经没有了睡意,不过这会儿要是自己起身去书房,她必定要怀疑,前世的种种,过了就过了,今生既然是弥补,就没必要把那种氛围带过来。
    “怎么啦?”杜晓瑜绕到他那边,跪坐在床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抬眸看他。
    傅凉枭不想谈承慕的事,准备转个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今天宴会上的情形,顺口问了一句,“宁王府给你送了什么礼?”
    杜晓瑜如实道:“一枚花珀,还挺好看的。”
    傅凉枭嗯一声,没往深了问。
    杜晓瑜伸手摸摸他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胡茬,“是不是最近政务忙,太累了?”
    “还好。”他笑了笑,轻轻捉住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那种干燥的温热,让她的心慢慢归于平静。
    杜晓瑜顺势靠在他的肩上,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坐了好一会才又钻回被窝里睡下。
    小离忧醒来的时候,傅凉枭已经去上朝了。
    杜晓瑜正坐在摇篮边,对着里面的弟弟哼小曲儿。
    小离忧揉了揉眼睛,爹爹说噩梦忘了就好了,但是昨夜那一场,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因为记得,所以整个人心情都不太好。
    杜晓瑜见他醒,笑问:“饿了没?”
    小离忧摸摸肚皮,尔后点头,“饿了。”
    那先起来洗漱,一会儿用早膳。
    静嬷嬷几人进来给长公子穿戴洗漱,在桌边坐下的时候,小离忧忍不住往杜晓瑜怀里歪,黏人得不像话。
    杜晓瑜想着怕是昨夜的噩梦还没让他缓过神来,顺势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问:“要吃什么,娘亲喂你。”
    小离忧指了指自己喜欢的吃食。
    杜晓瑜便用银筷夹起来送到他嘴边。
    趁着他吃东西,杜晓瑜把自己反思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以后乖宝不要听别人怎么说,你是我们家的小天才,爹爹娘亲都以你开智早为荣,谁要是背后说闲话,那肯定是在嫉妒你。”
    小离忧眨眨眼,见娘亲唇角笑意温柔,他也跟着乐,点点头,阴霾了一个晚上的小心脏终于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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